作者:子姮
吴辞心想,原来蔺夜明那会儿是这么说话的啊。小孩子哪懂居住区水体设计规范,小区的水池深度是有明文规定,淹不死孩子的,她小时候落水时只是因为惊恐才使劲儿挣扎,刚刚更是被副本把手脚都禁锢成抽筋状态。
但总之熊孩子们很吃这一套,纷纷黑着脸给吴辞道歉。
蔺夜明揽着吴辞,对她道:“我送你回家。”
吴辞应了一声。
往家走的路上,看着十几年前还很崭新的小区,看着还没有翻修过的小区绿地花园,这一切都和真的一样。
仿佛真的是时光倒流。
就连蔺夜明也是……吴辞侧仰起头,看着他的侧脸。
他的样子和她家里留着的儿时的照片一样,她有多久没见过会动的、鲜活的蔺夜明了?
十几年的时间,她每到清明寒食、初一和中元,都会去天慈公墓看他们一家,给他们带上一束白玫瑰。
从没想过,原来她还可以有再见到蔺夜明的一天,即便他还是那么小的孩子。
即便这里是副本。
恍若隔世的苍凉和怀念,不受控制地涌向吴辞的心;但想着这里是副本世界,她的眼底就扬起清冷雪光。
都是假的。
不论遇到谁,都只是塔罗猎杀阵的NPC。
这个副本,是背景、规则、通关条件全部不明的复活局。
第285章 时光轮(2)
“吴辞,你最近好一点了吗?”蔺夜明忽然出声问她。
八岁的他声线虽然奶声奶气,可语调却有种大人的沉稳。吴辞也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是在问她,有没有从枪击案的后遗症中解脱出来一些。
吴辞道:“没有好太多。”她听着自己的声音,也变成了奶声奶气。她都快要忘记小时候的自己是什么声线了,原来是这样啊。
蔺夜明用揽着吴辞肩膀的那只手,拍拍她的肩膀,“你要加油好起来,那些讨厌的家伙,你要是和他们玩不到一起,就不和他们玩了,我陪你玩。”
蔺夜明一直是这样,总是对她很好、很照顾,也是她那段灰暗的日子里,唯一给她温暖的同龄玩伴。不像其他的孩子,她没遭遇枪击案的时候和他们玩得好好的,她自闭且敏感后,他们就排斥她、疏远她。
孩童的世界不就是这样,黑白分明,爱憎随心,也有所谓“不谙世事”的令人发指。
只有蔺夜明,永远都是宽厚的,永远都在包容她。
吴辞露出点笑容:“我知道了,那我找你玩。”
蔺夜明朝她笑笑,很真诚的笑。
快要走到吴辞家楼下了,对面走过来几个在小区散步的居民。
当看到他们的脸时,吴辞心里微震了一下,她看见他们的脸……他们都没有脸。
陆续有新的居民出现,就像是系统在向副本地图里填充进一个个NPC,他们穿着千禧年代流行的衣服,却所有人脸上都没有五官,“脸”只是一张白花花的人皮。
吴辞压住心底蔓上来的一丝寒意,跟着蔺夜明走进他们的单元。
进电梯时,她想,待会儿她就能见到爸爸妈妈和哥哥了吧。
就算不断告诉自己,全是假的,但那种滂沱的思念,酸涩的悲和喜,依旧无孔不入地撕扯吴辞的心。
蔺夜明把她送到五楼,她的家门口。熟悉的家门,这会儿还贴着这年春节时买的春联。蔺夜明敲门,接着,门打开了。
吴辞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这一刻的心情,只知道,当她看见十岁的哥哥探出头来时,她是用力将眼中蓄起的泪水挤回去的。
“哥。”她说。
吴言一看吴辞浑身湿漉漉,当场惊呆:“怎么回事?!”他一把拉过吴辞,“快进来!”又对蔺夜明说:“你也进来!”
进入熟悉的家,看着又不是那么熟悉的陈设,还不等吴辞和吴言说话,吴言就抄起沙发上一条毯子裹住吴辞。
吴言是皮实的小子,动作不怎么细致,毯子糊到吴辞头上,他拽了半天才把吴辞的脑袋又露出来,吴言一边问她:“到底怎么回事?是掉水坑了?是不是有谁欺负你了?”
吴辞道:“几个熊孩子把我推进小区的水池。”
“我靠!”吴言一手拍在沙发上,转身就要去拎鞋,“都是谁,名字告诉哥,哥替你去收拾他们!”
吴辞赶紧跑过去拉住吴言,“哥,别去了,等周一让蔺夜明告诉他们的老师。”
吴言:“那你告诉我都是谁,回头只要我在小区里看见他们,见一个我打一个!”
吴辞也记不清那几个熊孩子都叫什么了,只好看向蔺夜明。
蔺夜明就把那几个孩子的名字告诉吴言。吴言摩拳擦掌,“好,我知道了,敢欺负我妹妹,都给我走着瞧!”
蔺夜明提醒道:“吴言,家里烧热水了吗?快给吴辞喝点热水,别感冒了。”
吴言一个鲤鱼打挺,“我这就去烧!”
吴辞看着手忙脚乱就去烧水的哥哥,那半大的身躯和尚还稚嫩的脸,和后来高大挺拔又雷厉风行的刑警队长重合,心中忍不住酸胀得厉害。
吴言很快就烧好水,他提着老式水壶,先倒了两杯热水,剩下的拿去卫生间找了个盆子倒进去,他喊吴辞:“热水器还要烧一会儿才能洗澡,小辞,你先搞开水自己擦擦!”
吴辞应了一声,去卫生间里,用开水把自己从头到脚擦了一遍,顺便借着卫生间的镜子,看到了自己的样子。
原来五岁的自己是这样啊,她已经记不清了。
擦完身子和头发,吴辞回到客厅,捧着水杯喝水。蔺夜明见吴辞状态没什么问题,又伸手摸摸她的额头温度,终于放心,于是他和吴言吴辞告别,回自己家去了。
吴言坐在吴辞身边,还怒火冲冲地骂道:“小辞,我看你就别出去玩了,那帮小破孩儿没一个好东西,你就待在家里,哥哥陪你玩,或者让蔺夜明带着你玩!”
吴辞轻轻嗯了一声。
吴言叹了口气,很心疼吴辞的样子,揉了揉她湿漉漉的脑袋。
吴辞感受着这份触感,心下叹息,酸胀的感觉不断翻涌。她靠进吴言的怀里,嘴角不禁勾起一丝苦笑。
终究都是假的。
这里是恐怖游戏副本。
吴辞喝完水,就在自己家里摸排起来。现在关于这个副本的所有信息都是“不明”,她得找找有没有什么指向性强的线索。
家里这会儿很多装潢和家具还是崭新的,有很多未来不再有的东西,也少了很多未来才有的装饰摆设。吴辞把每个房间都摸了一遍,没有发现什么违和的东西,就好似这里就是她以前的家,她就只是简简单单穿越时空,回到过去而已。
家里的台历也写着今天的日期:2001年3月16日,星期六。
没有任何不对劲儿的地方。
“哥哥!”吴辞喊起吴言,“爸爸妈妈去哪里了?”
吴言从房间出来,“爸妈今天去加班,你忘了?他们得晚上回来!”
“哦,对。”吴辞说。
吴言又回去房间写作业。
吴辞想,等爸妈回来,不知道能不能出现一些线索。然而一想到能看见爸爸妈妈,心口翻涌的情绪就像是不能遏制的海浪,一浪高过一浪地扑来,几乎要吞没吴辞所有的冷静。
爸爸、妈妈……她抬手按按鼻尖,听见自己的心在疯狂叫着,想见爸爸妈妈一面,那么急切、那么激动,无论如何也想再拥抱爸爸妈妈。
吴辞呼一口气,眼角有点湿润,她在心里唤道:百变魔卡系统,在吗?
心中寂静,没有回应,像是黑洞。
果然是被封印得彻彻底底……吴辞又看了眼左手手腕,在刚被蔺夜明从水里捞上来时,她就注意到手腕上的储物空间印记也消失了。
所以,在这个副本里,她所能依靠的,只有身体素质回到五岁的自己。
两个小时的时间很快过去。
到傍晚了,吴言写完作业,去厨房做饭。
等到六点多,天快黑下来时,吴辞听见了敲门声。这一刻,她的心狂跳起来。
“是爸妈回来了!”吴言在厨房里喊了声。
吴辞朝家门走去,她控制不了自己颤抖的小小身躯,她的脚步和心跳重叠,她的心快要从嗓子眼里钻出。
她颤抖地打开门。
“辞辞。”
当听见妈妈的声音,这个早就已经埋葬在黄土之下,只出现在梦中的人,重新出现在自己面前,以一种充满温情的、带着慈爱笑容的姿态,这一瞬,吴辞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维持住情绪的。莫大的悲喜和激动,几乎已经冲垮她的心房,铺天盖地的思念仿佛要淹没她最后的一点冷静。
当妈妈走进门,低身抱住吴辞的时候,她再也忍不住泪如雨下。
她窝在妈妈怀里抱住她,“妈妈……”
妈妈诧异地看着吴辞的反应,“辞辞,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就哭了?”
爸爸也过来拍拍吴辞,“辞辞,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爸爸……”吴辞又哭着靠进爸爸的怀里。
全是假的。
吴辞放开爸爸,心底最后的一点冷静死死撑住那根弦。
吴言从厨房探出头说:“还不是那帮小屁孩儿欺负辞辞,把她推水池里了!还好蔺夜明看见,把她拉上岸送回来了!”
爸爸妈妈一听,赶紧查看起吴辞,确认她没有受伤,才放下心来。
看着他们熟悉的、也年轻了很多的面容,这样鲜活,瞳孔里专注地映着她一个人的身影,吴辞想,肝肠寸断的感觉大概就是她现在这样吧,而她必须一个人死死地抑制住。
晚饭是一家四口在一起吃的,吴辞眼圈还是红的,已经有多少年没有这样和乐融融过了?她听着爸爸妈妈哥哥说话,他们的声音对后来孑然一身的她来说,多说一字都是奢侈。
而这一晚上,都没有任何的异常发生,就仿佛一切只是平静的生活。
***
第二天,爸爸妈妈又去加班了。
爸爸是南城公安分局的刑警队长,妈妈是南城公安分局指挥处的民警,他们的工作很忙。
吴辞一个人在小区里转,想找找线索。
她发现,来来往往的小区居民就和昨天她回家时见到的那几个人一样,都没有“脸”,只有一张平整的面皮。
偶尔会遇到那么几个,能看出脸上长了五官的,但是他们的脸就像是只有72分辨率那样糊,只能大概看个轮廓。
吴辞想起,这几个脸部模糊的,是她在现实中彩虹坊小区里遇到过的散步居民。
吴辞明白了,在这个副本世界里,周围人的长相都是以她记忆里的辨识情况生成的。她完全不认识的人,就没有“脸”;她见过但是记不太清相貌的,就被处理成低分辨率的糊脸;而她记得清清楚楚的人,就会有一张真实清楚的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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