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罗狩猎阵 第290章

　　缇奈丝皱眉想说什么，又改口道：“尤伊莉亚大人，您要是觉得身体明显支撑不住了，也和贤者团告知一声，我们将会议往后安排些，您不用太勉强。”

　　“可是……”

　　“尤伊莉亚大人。”缇奈丝打断尤伊莉亚的话，“不论如何，您对我们而言都是至关重要的存在，王国不能没有您，人类也不能没有您，您也要注意保重自己。”

　　尤伊莉亚动动唇，最终温柔地应下：“我知道了，等再过几年我实在撑不住的时候，就做‘重塑’吧。”

　　缇奈丝道：“好。”

　　缇奈丝接着又嘱咐医生几句，圣职者也又对尤伊莉亚施展了一阵魔法，他们稍后就和门外的大贤者等人一起离去。

　　房间里只剩下吴辞、苏姐和尤伊莉亚。吴辞在缇奈丝刚刚坐的软凳上坐下，苏姐站在她侧后方。吴辞替尤伊莉亚掖一下被子，握住她的手。

　　尤伊莉亚的手是冰凉的，手心里都是汗，凌乱发丝贴在她脸上，无瑕的容色有种破碎的美感。吴辞看着难以抑制地有些心酸，她道：“尤伊莉亚大人，缇奈丝夫人说得对，您不要过于拼命了。”

　　“谢谢你，吴辞。”尤伊莉亚笑。

　　吴辞静了静，问道：“尤伊莉亚大人，您刚刚和缇奈丝夫人说的‘重塑’是什么？”在听见这个词时，吴辞就瞬间意识到这是关键信息。

　　尤伊莉亚柔声道：“神之力亦不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实际上每隔二十五年，我都会衰竭，就需要在贤者团的帮助下重塑。进行过重塑后的我将变成一名婴孩，会和人类一样慢慢长大，到十三岁左右我的神力就能完全恢复了。”

　　苏姐道：“这么说七百年下来，您重塑了很多次了？”

　　“是的，已经有二十七次了。”尤伊莉亚道。

　　“那在您每次重塑后，十三岁之前，是谁在为人类提供能量？”

　　“是依靠我在重塑前积累的那些神力。”尤伊莉亚说，“我每天下午四到五点，在巴比伦塔里赐予人类的神力，会被贤者团留存下来一部分，用于我重塑后十三岁之前提供给人类使用。”

　　苏姐想了想，问道：“那您打算再过多久就搞这个重塑？”

　　尤伊莉亚也安静想了想，柔声道：“我想越晚越好……我要多给人类留一些神之力，保证我重塑后十三岁之前，他们有充足的能量使用，不必去污染和破坏大自然；而且我也有自己的私心，我想晚一些进行重塑仪式。因为……因为我一旦重塑后，就会失去所有的记忆。”

　　吴辞、苏姐听了这话不禁一惊。

　　“虽然重塑后的我，可以通过我的笔记和贤者团的教导，找回之前的记忆，但毕竟不再是自己亲身经历、亲身品尝那种感觉，所以我总是希望能晚一些做重塑仪式，让我能够多经历一些时光。”

　　吴辞问道：“您方便让我们看一下您的笔记吗？作为您的神官，我们想多了解您一些。”

　　尤伊莉亚一怔，笑道：“当然可以，我的笔记在我书房里的橡木书柜第二层第三格，这是书柜的钥匙……”尤伊莉亚说着打开床头柜，从里面取出一个小盒子，打开盒子，里面就是一支银钥匙，“给你们。”

　　吴辞接过钥匙，又问了一句：“我们听说七年前白银宫殿失火，这件事是恐怖分子做的吗？”

　　尤伊莉亚猛地一怔，吴辞看见她的脸上出现一种无法形容的惊悸动，她说：“大概是吧。”

　　这时卧室门被敲响，是医生去而复返，手里端着给尤伊莉亚开的药。尤伊莉亚喝了药，瞌睡感涌上，很快就闭上眼睛睡着了。

　　吴辞就帮她整理好被子，和苏姐一起离开，去尤伊莉亚的书房。

　　天已经黑了，白银宫殿里点亮一盏盏灯火，亮如白昼。吴辞和苏姐走过，灯火在她们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

　　苏姐忽然说了一句：“我发现，小吴，你对副本里的NPC挺好的。”

　　“嗯？”吴辞不太确定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苏姐笑道：“刚刚我看你帮尤伊莉亚掖被角就掖了好几次。”

　　吴辞沉默了会儿，轻轻叹道：“苏姐，我总觉得塔罗猎杀阵里的NPC不是程序代码，我总觉得他们像是真实的生命。他们感情丰富，他们有胜过生命的信仰。就算我告诉自己他们只是游戏里的NPC，但还是做不到对他们完全漠然。”

　　“苏姐，其实你又何尝不是？”吴辞偏过头看着苏姐，嘴角不禁攀上一丝笑意，“在这个游戏里我们都见惯了你死我活，也见多了有些玩家为了一点星币道具就可以杀人。但从我认识你开始，你都很讲义气，你还为了我哥哥毫不犹豫冒险进副本。”

　　苏姐噎了一下，好似是被吴辞最后一句话搞得，一时不知道该回什么。吴辞却继续说下去：“苏姐，你喜欢我哥哥吧。”

　　苏姐顿时语结：“我……”

　　吴辞定定看着苏姐，“普通朋友怎么会把跟对方的合照设置成朋友圈封面。”

　　所以从看见苏姐朋友圈封面是和吴言的合照起，吴辞就已经洞悉这一点了。吴辞也明白为什么苏姐说她和吴言是普通朋友，大概是因为苏姐是暗恋状态，都没和吴言说。

　　吴辞很了解吴言，她哥哥相当直男，他的手机里App也非常简单，除了工作相关就是新闻相关，壁纸还是一张公安蓝色底的“为人民服务”，朋友圈封面照片也是他们公安分局的门脸，一看就是没女朋友的状态。而且吴辞也从没见过吴言和哪个女的稍微亲近点。

　　吴辞忽然就很心疼苏姐。

　　苏姐倒是坦然承认了，也没有任何愁绪：“是，我喜欢你哥。本来想倒追一把，结果还没出手就看到新闻说你哥失踪了。”

　　她叹了一声：“我也是在你哥失踪没多久后，被拉进这个破游戏。这几年我家里总给我介绍相亲对象，我哪有心情搭理。我自己都不知道能活到哪天，喜欢的人还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不过现在知道他还活着，我简直太开心了！”苏姐仰起脖子，抬手将头发往后一撩，动作潇洒又像是给自己鼓干劲儿，“我一定要把吴言从这个破游戏里拉回现实，他失踪前跟我约过架，还欠我一场切磋呢！”

　　吴辞看着这样的苏姐，欣慰之余也被鼓励到，她郑重道：“嗯。”

　　之后，两个人来到尤伊莉亚的书房，按照尤伊莉亚所说找出了她的笔记。

　　是一本厚羊皮日记本，从外皮到纸张已经磨损得非常厉害，字迹也有很多褪色又重描的迹象。

　　两个人翻开到日记第一页，阅读起内容。

第312章 颠覆巴比伦(10)

　　“我决定宽恕人类。”

　　“他们为了沟通希尔维斯特，奇迹般地修筑起通天之塔，这样锲而不舍的毅力令我动容。”

　　“他们只是想生活得更好而已，他们没有错。”

　　“我说服了希尔维斯特，我要降临人间，正确地引导他们，让这个世界被破坏的环境渐渐复位。希尔维斯特同意了，他也不会再干涉人类自己的发展。”

　　“我告诉希尔维斯特，我知道他之所以震怒，并不是因为人类破坏污染了大自然，而是他害怕这样勤劳能干的人类会有一天利用他们的科学技术，侵占神的领域。他害怕有一天会在科学技术的面前，彻底失去神的权威。”

　　“可是希尔维斯特没有想过，人类都是独立的生命体，他们本就不需要神来插手他们的命运。神所存在的理由从来都不该是干涉、强制和框定，而应该是观察、帮助与赐福。”

　　“当我来到人间，开始用自己的神之力为人类提供能量，当我看见他们发自内心的笑容和对我的感恩与崇拜时，我明白，这才是我身为神最耀眼的荣光。”

　　日记写到这里，就结束了这一页。吴辞翻到下一页。

　　“我发现自己的身体在走向衰竭，我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这具身体本来就是我为了降临人间才形成的，在天空时我们不需要形体。当我来到人间，将神之力承载在这个有形的身体里，神之力就不再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东西。”

　　“既然如此，那就重塑吧。”

　　“让躯体回归混沌，让神力得以重生，这样就能永久地贯彻我的使命，永久地庇护人类了。”

　　“唯一有一点苦恼的，就是重塑后我大概会失去记忆。那就将这个笔记本延续下去吧。这一切都是我的决定，是我身为神的使命，更是被无数人类尊崇爱戴的无上荣耀。”

　　“也是治世神尤伊莉亚存在的最高意义。”

　　这一页写到这里到此为止。苏姐不禁评价一句：“真是可怕的觉悟，难怪我做不了神。”

　　吴辞一边翻页，一边说：“可是这段自白，和我们在巴比伦塔负三层看见的七百年前的尤伊莉亚，仍然很割裂。”

　　“对，这个口吻比较像现在的尤伊莉亚。”苏姐也看出来了。

　　等翻到下一页，吴辞眉毛一挑。字迹变了！

　　这一页的内容看起来是重塑后的尤伊莉亚写的，她没有了记忆，笔下的一切都透出一种新鲜的感觉。

　　她说，她今天拿到了这本日记，看见了自己重塑前写的内容，和这些年贤者们对她描述的吻合。

　　她今年十三岁，在这之前，她是在一个叫“伊甸”的地方长大。伊甸是一座地宫，灯火通明，鸟语花香。

　　“听大贤者诺曼大人说，伊甸是仿照我以前在天空的住所打造的，是重塑前的我嘱咐诺曼大人要这样布置。这里确实像天空神域，我很喜欢，这里的一草一木都给我一种家乡的感觉。”

　　“我在伊甸接受贤者团的培养教导，努力学习，他们给我讲了很多重塑之前的我是怎样的神祗。终于今天我十三岁了，我的神力恢复完全，可以去履行我的使命了。我走出伊甸，来到白银宫殿，继续担任国王。”

　　“现在想想，在伊甸的这些年，我是又开心又着急。这些年人类是靠着我重塑前留下的神之力来供养，万一那些神力不够用怎么办？所以我每天都努力学习，等哪天贤者团宣布我成长为和重塑前一致了，我就能走出伊甸，去巴比伦塔继续我的使命。”

　　后面又零零碎碎记录了一些日常，没什么有用的东西。到最后，尤伊莉亚又写到自己的身体开始衰竭，已经准备好进行第二次重塑。

　　再往下翻页，发现字迹又变了，是进行了第二次重塑的尤伊莉亚所记录的。吴辞和苏姐快速地浏览过，内容和之前的差不多，只是琐事的记载各有不同。

　　接着又是第三次、第四次……到第二十七次重塑的尤伊莉亚，每次她所记载的内容都差不多，都是说自己从小在伊甸长大，贤者团耐心地教导她、培养她，告诉她之前的一切，并在她十三岁左右带她走出地宫，入住白银宫殿。也是在这一天尤伊莉亚拿到这本日记本，获知自己以前每一次重塑所积累下来的生活点滴和宝贵的日常记忆。

　　之后这本日记本就会一直伴着尤伊莉亚，直到她再次衰竭，迎来下一次的重塑。而她每次在地宫的十三年里，贤者团会选出一名女圣职者在必要的时候穿上尤伊莉亚的衣服、戴上面纱，代替她出席一些需要公开亮相的活动，稳定民心。

　　日记的最后是如今的尤伊莉亚所记录的内容，吴辞和苏姐发现，不论是这个尤伊莉亚，还是上一次重塑的尤伊莉亚，都没有记录民众们提到的“七年前白银宫殿被恐怖分子纵火”这件事情。尤伊莉亚记录的都是些平凡琐碎的事。

　　日记的最后一段话是：“今天诺曼大人告诉我，他们选出了一批优秀的少女，打算送来侍奉我，成为我的神官。我很期待她们到来。”

　　很明显吴辞和苏姐就属于这一批神官，并通过宫殿前的死亡答题游戏后，来到尤伊莉亚面前。

　　苏姐把日记本拿到自己手里，又翻了翻，渐渐皱起眉头，“这个尤伊莉亚每次重塑之后的字迹都不一样，你说失忆了字迹也会变吗？”

　　吴辞道：“这个问题现实中目前没有明确的定论，按理说，人脑很复杂，人脑不同的部分控制的东西不一样。字迹是属于读写能力和肌肉习惯，跟人的记忆不是由同一块脑部区域控制，所以从理论上讲，我倾向于人失忆后字迹不会有太大的变化。但是尤伊莉亚的情况和普通失忆还不一样，她所谓的‘重塑’更像是重新打造一具躯体来容纳她神的灵魂和能力，所以先前积累在躯体中的记忆就随着上个躯体的衰竭而消失，那么肌肉习惯也就跟着消失。重塑后的尤伊莉亚，虽然接受贤者团相似的教导，但具体的老师肯定不一样，毕竟除了诺曼和缇奈丝，其他人没有活七百年的。而且每次重塑后，尤伊莉亚虽然都在伊甸成长，但过程不可能完全复制粘贴一模一样。在这种情况下，我觉得她的字迹会有变化也说得通。”

　　苏姐认真听完，点头给予赞同。她继续翻着日记本，看着这些循环往复的记录和不变的温柔措辞，渐渐眉头拧得更紧，从鼻子里呼出一口长气：“乍看没什么疑点，但我怎么觉得一口气连起来看完哪里怪，就很不舒服。”

　　“我知道你因为什么觉得不舒服，事实上我也觉得了。”吴辞眯起眼睛，眼中明灭不定，“苏姐，你是不是觉得，一口气把日记本读下来会产生一种感观，那就是，尤伊莉亚就像个工具人。”

　　“对，就是这种感观！”苏姐立刻道，“你说她在天上当她的治世神不威风吗？非要把自己弄成无偿供养人类的工具，就像个菩萨一样。但是哪怕菩萨‘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人家也神通广大，尤伊莉亚这种又比不了，这么看尤伊莉亚这种无私奉献的‘神性’简直太难理解！”

　　苏姐又哼笑一声，自嘲道：“不过话说回来，我要是能理解‘神性’，那我就不是人，是神了。”

　　合上日记本，苏姐把日记本原位放回去，又到尤伊莉亚的书桌前，找了张纸并拿起一根羽毛笔，“小吴，我们来总结一下目前的进展吧。”

　　“嗯。”吴辞也来到书桌前。苏姐让吴辞坐下，把羽毛笔也给吴辞，当她来主笔。

　　吴辞就边写边说：“这个副本通关条件不明，而且到目前为止，我们没有遇到太多危险挑战，我觉得这不是个好发展。”

　　“没错。”苏姐站在一旁端肘道，“这说明有几个可能性，一是剧情还没进展到那一步；二是前面有个大坑在等着我们，现在的一切是大坑前的虚假平静。这两个我倒觉得还好，最怕的是第三个可能性。”

　　吴辞写出来：“第三个可能性，这个副本的自由度无敌高，通关条件隐藏得很深。我们一天没找到关联通关条件的那根线头，就会一直在副本里逗留下去。表面看起来风平浪静，但夜长梦多会成为最致命的危险。”

　　吴辞说到这里询问：“苏姐，我有一个道具是可以获取两条副本线索，你觉得需要使用吗？”

　　【道具：傅先生的援助】

　　【使用说明：玩家使用傅先生的援助，可立即获得关于所处副本的两条线索信息，并不影响玩家通关后的表现评定。可使用次数一次。】

　　苏姐毫不犹豫一摆手，“还没到那个份上。这种用途的道具不多见，是稀有道具，先留着。”

　　“嗯。”苏姐是老玩家，经验更丰富一些，吴辞选择相信苏姐的判断。

　　“那么接下来，我们的探索方向有以下几个。”吴辞脑中快速运转，一边快速写出来一边说。

　　“第一，巴比伦塔负三层被封印的那扇门。这个副本是‘魔法+科技’的背景，门是被魔法封印的，能封印就能解封，说不定我们要达成什么任务就可以获得解封魔法，毕竟我们在副本中的人设是天才魔法少女，我觉得副本是有可能让我们在满足某些条件的基础上可以使用魔法。”

　　“第二，伊甸。”吴辞说，“尤伊莉亚在日记里提到，伊甸是一座地宫，不排除就是巴比伦塔负三层那道封印之门所通向的地方。这个假设我先搁置。”

　　“第三，缇奈丝，这个人绝对是个和尤伊莉亚重要程度差不多的NPC，而且……”吴辞提笔在纸上缇奈丝和尤伊莉亚的名字上都画了圈，并用一条线把两个名字连起来，“我觉得她们两个之间有某种关系，缇奈丝从背后看和尤伊莉亚实在太像，除了头发的颜色，但这个副本的科技水平肯定有染发工艺。”

　　“第四就是，晶核。晶核除了和巴比伦塔负三层的魔法阵图形成共振，触发了七百年前的影像外，应该还有其他的作用。毕竟触发影像只需要一枚晶核，我们却得到了总共十四枚，我不认为其他十三枚都是多余的摆设。”吴辞转头对苏姐道，“我觉得可以直接把晶核拿给尤伊莉亚，请教她这是什么，顺便试一下她的态度。”

　　鉴于现在已经是晚上，尤伊莉亚也在喝药后沉沉入睡，所以吴辞和苏姐决定明天尤伊莉亚晨起后，就去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