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明照万里
一道声音突然响起。
褚郡王手一抖,墨汁滴到圣旨上,他索性把废纸揉成一团,抬眼看人,发现竟然是皇帝的心腹,御驾卫的施初。
这种位置,非心腹不可做。
“施大人,所为何事呢?”褚郡王索性就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就算看见了他摆弄圣旨,又能怎么样呢?施初这个心腹,马上就要沦为弃子。
“我是说,大人何必心急呢?”施初再次神秘一笑,笑中含着无数的含义。
他慢慢靠近褚郡王,拿出荷包里的令牌,亲自递到褚郡王手里。
褚郡王看到令牌上熟悉的花纹,字体,符号,眼前一亮,又谨慎道,“你,你是……”
“我是,新一任的甲一,青苗,象征着野火烧不尽的希望,我很喜欢这个代号,王爷呢?”
褚郡王大喜过望,又按着规矩跟施初对过切口,施初成竹在胸,一丝不乱的对上了。
褚郡王刚要大喜,突然想到,“等等不对,若你是青花教的卧底,怎么会亲自带兵去剿灭教众?这不是自断臂膀么?”
施初懒洋洋的说,“自断臂膀,也要看看是谁的臂膀,若是这臂膀长在别人胳膊上,而不是我的胳膊上,断了也就断了。”
他见褚郡王还是不解,索性直说,“教主虽是我的兄弟,但我们几兄弟一贯不合,为了掌教可以大打出手,他若败了我才有出头之日。”
褚郡王一惊,他怎么从来没听说过教主还有这么个兄弟?不过仔细想想,他若是教主也不会愿意提什么兄弟,他若是施初,当然恨不得拉兄弟下马。
他现在不就是在做着一样的事么。
说到这里,褚郡王的疑心去了一小半,剩下的,就看施初的具体表现。
他让出御案的位置,示意施初上前来,亲自写圣旨。
施初不紧不慢过来,提笔就写,内容完全符合褚郡王的心意,让他做监国王爷,他的世子封为太子,以承宗庙。
“写完了,内容王爷还满意?”
当然是满意,自己亲自写也不会更好了。褚郡王盖上印玺,满意的收起来。
“王爷最好再手书一封,把教内的人调来,协助王爷。”
“已经派人去了,不日就到。”
施初露出满意的笑容,那含义,褚郡王猜,不论输赢施初都能占到便宜。赢了,他跟青花教荣辱与共,输了,自己敌人的势力损失,岂不开心?
不过这圣旨,还差了点东西,唯有写圣旨的人死掉了,它才能生效。
对吧?
褚郡王耐心等着,子时三刻,黑夜能够隐藏许多东西。
*
沈知澜听到侧间闹哄哄的,又有太医不停进出,就心知不对,后头更是完全没有内侍来照顾他们,就晓得到了最坏的情景。
怎么会这样呢?怎么就到了这个地步呢?
他百思不得其解。
眼看入夜后,还是没人搭理他们,沈知澜一个骨碌翻起来,拿着摆盘的糕点,使劲往嘴里塞。
“别吃这么急,小心噎着。”沈与钰心疼看着他。
沈知澜咽下一口点心,也给沈与钰递点心,“快吃,接下来没准要饿肚子了。”
沈与钰捏着点心,愁容满面食不下咽,“怎么会这样呢?内侍都顾不上给我们送饭,里头该成什么样子了?”
“所以啊,先填饱肚子,保持体力充沛,才能应对危机。”沈知澜一边说一边打包屋里当摆设的糕点,随意拿桌布一捆,关键时刻,这些东西能救命。
他把糕点分好,放在容易拿取的地方,并且收集屋里能当武器的东西,这水果刀太小了,盘子有点太大了,用着不趁手,不过统统拿上!
沈与钰背着他准备的生存大礼包,心神不宁,两人枯坐,相顾无言。
“你要实在担心,我们翻墙进去看看?”
“翻,翻墙?”沈与钰结巴了。
“对,翻墙,我知道皇上休息的侧屋,其实旁边有颗梧桐树跨过院墙,爬上去再跳下来,就能摸到后窗。”沈知澜不由分说拉着沈与钰走,“有句话叫与其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对我们来说,与其担忧不如利落行动!”
沈与钰想了想,最终点了头。
于是他两真的上树,翻墙,落地,趴在书房侧间的窗户上,听着内里的动静。
也不晓得太医是不是想找个没人的地方说话,正好靠近了沈知澜趴的窗户。
沈知澜耳里就听到太医和徐海的对话,充满了对皇帝身体的担忧,这架势,好像皇帝很难醒,就算醒了,身体也难以支撑。
徐海唉声叹气,只说,先看看吧。话音刚落,就听到内室传来皇帝细微的喊声。
“皇上!”徐海声音里含着实打实的激动,醒了就行,能醒就行!醒了才有希望啊。
“传,传宗令入宫!也传几位辅政大臣入宫。”皇帝气息微弱,说一句停一停。
耳边有珠帘掀起的声音,褚郡王迈步入内,笑道,“大哥还想传谁入宫?一并说了吧!”
第236章
徐海看着褚郡王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进来,大大咧咧的坐到皇帝平时惯用的椅子上,惊怒交加:“郡王太放肆了吧!那可不是你应该待的地方。”
褚郡王轻松写意站起来:“也对,不急着一时三刻。大哥刚才说,想要召谁进宫?”
徐海气结,皇帝无力的靠在徐海身上,无力搭话。
侍卫呢?徐海叫了几声,外面竟然无人作答。
褚郡王笑道:“他们都去吃酒了,恐怕远水一时解不了近渴。”
“吃谁的酒?当值怎么能如此放肆!”
“吃的是,阎王爷的酒!”
想必侍卫是全军覆没了,徐海警惕护着皇帝,“郡王意欲何为?”
褚郡王没答话,反而拍掌,殿外,施初施施然的入内,站在褚郡王身后。
褚郡王笑得分外得意:“大哥啊大哥,任你机关算尽,也没想过你的御驾卫指挥使,会选择站在我这边吧?他可是你的心腹啊!”
皇帝还没答话,徐海已经愤怒的四肢颤抖,双眼滴血,享用双眼把施初千刀万剐,粉身碎骨。
施初淡然:“识时务者为俊杰,我只是站在胜利者这边。”
“呸!少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你不过是贪心不足,见风使舵而已!皇上待你可不薄啊!当初你可只是一个普通的侍卫,如果不是皇上,你还在守城门!”徐海一口唾沫,唾到他脚下。
“那也仅仅是不薄,而已。”施初反问,“难道我的升职,不是我自己出生入死兢兢业业换来的?”
“多说无益,施初,到了你交投名状的时候。”褚郡王拿出匕首,“结果了他们。”
施初把玩着匕首,寒光闪闪,当真是一把好刀,他欣赏够了才说,“王爷又着相了,他这样的身体,只要放着不管,不让太医照看,就足够毙命。若是身躯上留着外伤,反而不美,当然,徐总管也是同样的道理。”
也对,褚郡王点头,他虽然篡位,却没打算让自己遗臭万年,留下隐患,褚郡王放弃这个打算。
褚郡王再次呼唤,属于他的人马一拥而入,填补整个内殿,数量还不少,各个都身怀利刃,杀气腾腾。
“是谁打开了宫门?”徐海颤声。
“是谁都不要紧,反正本王的人进来了。”褚郡王说:“免伤和气,我也不想跟大哥闹的不可开交。还请大哥亲手写一道旨意,让我做镇国王爷,封我的世子为太子,不然……”他吹了吹指甲,“虽然不能形成伤口,但宫里没伤口的刑法,可多了去。大哥身边,可就只剩下这一个可靠人了。”
他指的是徐海,徐海一去,皇帝连个搀扶的人都没有。
徐海还要破口大骂,皇帝微微抬手阻拦,“好,我写!”
褚郡王大喜,亲手端来御案上的笔墨纸砚。
而趴在窗台上听壁角的沈知澜,已经完全呆住,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会有这样的发展。
褚郡王谋朝篡位这种词汇,距离他实在很遥远。
“回神!”
沈与钰轻轻拍他,“我们该怎么办?”
“我不知道,能怎么办?”沈知澜愣愣的,他们两就算有点能耐,还能在千军万马中取敌人首级么?能飞过高高的宫墙么?既然都不能,岂不是只能干着急?
沈与钰低声道:“为今之计,我们先摸进殿内,看看皇上有没有什么后招。”
此等大事,皇帝应该会有预备方案,想出来的法子也比他们两个少年靠谱多了。
沈知澜觉得有理,轻轻模仿了两声鸟叫,企图吸引徐海注意力,天助我也,徐海反应极快,冷笑着,“皇上始终是皇上,容不得你们放肆,都滚出来,别打扰皇上休息!”
叛军本想说什么,在施初的示意下,还是退到前殿了。
沈知澜听到施初的声音,心情格外复杂,他可是施初一路行来的见证者,他怎么就走到这步了呢?
现实容不得他多想,沈知澜轻手轻脚推开窗户,一个鹞子翻身进了后殿。
徐海站在窗口扶着他们,压低嗓音说,“快进来,你们都没事吧?”
“都没事,他们甚至不知道我们两待在暖阁里。”沈与钰摇头,“估计是忙中出错。”
“这就好这就好,阿弥陀佛!”徐海一连串的庆幸念佛。
“别管我们了,皇上怎么样?”沈知澜伸长了脖子,担忧不已,皇帝躺的榻上被轻纱笼罩着,但是地面上有一摊星星点点的血迹,甚至喷到帐子上,让他整颗心都悬了起来。
这,这不会是病入膏肓了吧?
徐海点头,又摇头,“情况不好,但是你们能来,皇上也算是没看错人。”
沈知澜忙问,他们能帮着做点什么?哪怕是照顾伤员也好。
皇帝颤颤巍巍,半截手臂伸出帐子,示意他们过去。徐海连忙过去,把人扶起来,皇帝隔着纱帐,气息微弱,断断续续的说:“朕手书一封,写到寝衣上,你们二人分别拿着其中一半,一人去找宗令,一人去京郊大营,命令指挥使出兵勤王,拨乱反正。”
“好,我一定做到!”沈知澜立刻点头答应。
“臣,一定不辱使命!”沈与钰亦是如此说。
“可是两位公子,该怎么出宫呢?外头都是褚郡王的人,宫门也很危险。”
皇帝断断续续说,“有个位置可以,冷宫靠近后山,那地方巡逻侍卫也少,宫墙旁边有座假山,假山刚好挡住一个狗洞,那
还是朕小时候发现的,一直留着没让人堵上,这下就排上用场了。”
危急时刻,他还有心思说笑。
沈知澜心里跟油煎一样难受,一边记下出宫路线,一边安慰皇帝不用担心,忠臣还是许多的,只要他们来了,一切就能迎刃而解。
徐海亲自去柜子里翻出一件旧寝衣,皇帝所用的布料都有特殊的暗纹,轻易模仿不得,用旧寝衣更能取信于人。皇帝靠着枕头,亲自写下诏书,又把寝衣撕成两半,用布帛包裹好,火漆封口后,在火漆上盖了玉玺,以作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