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明照万里
那就是不错了,沈知澜干脆把荷包里的酸梅分了一半。
一群人走走听听到了一座竹制小楼,沈岩得意介绍,“这里面设了全鸡宴,我请的大厨做的,用的食材都是庄子上的。”
“那多有意思,山野奇珍吃的可比大酒楼还要舒服。”沈葵提着下摆就要往楼上走,突然听到背后传来一个声音,“这么好的筵席,怎么不请朕来呢?”
沈岩吓的一抖,连忙回头,看到皇帝穿着常服,携着内侍和侍卫缓缓而来,他稍微定定神,连忙跪下行礼。
所有人都一起跪下行礼。
皇帝的眼神在人群里扫了扫,发现除了沈知澜沈葵外,沈岩请了的三两好友俱是宗室,便和颜悦色说:“在场的都是自家人,起来罢,不用客气。”
众人这才站起来,皇帝用略带调侃的语气说,“这么好的筵席,怎么不请朕来呢?”
沈岩沉吟着要回答,这个问题不好回答,显得不尊重皇帝,沈知澜偏头看了沈岩一眼,见他没有异样就主动说,“岩叔叔请大伙儿来刚好算“试毒”,尝着好吃才能上供啊。”
“哼,狡辩。”皇帝嘴上这么说,却没继续追问,“走,让朕去看看。”
沈岩侧头用略带感激的眼神注视沈知澜,沈知澜占了是个孩子的便宜,总说童言无忌,况且是晚辈,打混打混就算了。
果然皇帝没计较,带着一行人进了小竹楼里。
小竹楼四面通风,视野极佳,刚好能够看见整个庄子的风景,虽然没什么名贵花草,但胜在生机勃勃,也有几分野趣。
“惠而不费,很好。”皇帝赞了两句。
沈岩的两个朋友哪儿在这么近距离的接触过皇帝,吭哧吭哧的只会附和,沈岩无奈只好接过解说的担子,说起这个庄子是什么建造的,以及那个,那个什么来着?
“生态循环,能够构建成一个圆圈。”沈知澜见岩叔叔卡壳,忙过去救场,把庄子上的畜牧循环系统也说了一遍。
“有点意思,那除了农庄,还能用在别的地方吗?”
“当然可以。”沈知澜想了想,“鱼塘里够深也行,水中养浮萍和水草,水草被小虾吃掉,小虾被小鱼吃掉,小鱼被大鱼吃掉,大鱼可以卖,然后所有动物的粪便又能滋养浮萍和水草,这样叫做循环养殖。”
沈葵听的入了迷,忍不住附和,“好厉害啊!这样岂不是一本万利?”
“你又夸我,我就是杂书看得多,还喜欢胡思乱想。”沈知澜腼腆一笑,故意打岔。
“但是听着确实很有意思,一事不烦二主,沈岩就在自己的庄子上试试,如何?办的好了老百姓的桌上也能多一道菜色,你也重重有赏。”
沈岩喜出望外,没想到自己从天而降一个升职加薪的机会,麻溜跪倒谢恩,喜滋滋站了起来。
“至于你……暂且记下,等事成后一块儿赏。”皇帝沉吟后对着沈知澜说。
沈知澜连忙一起谢恩,别管是不是画饼,先谢恩再说。
事情说完,沈岩忙让仆从上菜,幸好他准备的食材足够,连皇帝带的侍卫也在旁边凑了两桌。
吃完美食又去果园里逛了几圈,亲自敲定了池塘的位置,皇帝这才准备移驾。
本来这是很完美的一天,逛了庄子还得了一桩妥妥要赚的差事,接下来沈岩只需要照章办事就成,偏偏在他们要离开的时刻,庄子门口来了一个妇人,手里还抱着襁褓,大声喊着:“世子你救救你的孩子吧!”
“他毕竟是你的血脉啊!”
沈岩当即一激灵,转身对朋友训斥,“谁惹来的麻烦?竟然跑到庄子上来了。”
三个朋友面面相觑,“我,我也不知道啊。”
听到有人这么大喊,他们当场就觉得难道是有风流债找上门了?随后脑门冒汗,别的时候风流债找来不要紧,偏偏是这个时候!这不是当着皇帝的面丢人现眼吗?
果然,皇帝似笑非笑,目光在几个人中间一扫,没有出声。
他虽然没出声,但剩下几个人更加吓的厉害,两股战战背上冒汗,生怕皇帝怪罪,以他们品行不端为由把爵位降了。
只有俩完全不担心会有风流债这种东西的小朋友踮起脚尖,露出想吃瓜的表情。
认亲大戏啊!现场吃瓜哎!瓜都切开送到嘴边,谁能忍住不吃呢?就算是皇帝也有好奇心吧?
皇帝当然有好奇心,所以他命人搜查过女子随身物品后,就把人带上来,同时用冷淡的语气说:“敢作敢当,当初既然敢做,为什么不敢承担责任?总要有收拾残局的勇气。”
三人:唯唯诺诺,不敢吭声。
少倾,庄子管家已经检查完女子和襁褓,特特把人带了上来,女子也不看高堂上坐了什么人,邦邦就是几个响头,“世子,还求你救救潘儿,他总归是无辜的,也是你的血脉啊!”
众人把目光投向女子,见她虽然穿的简单但眉目清丽,很有几分姿色,别有一番美丽,怪不得能被世子看上,而她怀里的孩子不足一岁,脸蛋烧的通红,嘴唇干裂,看着确实可怜。
女子继续苦苦哀求着,半点不提自己,只说让救孩子,可怜慈母心,也怪不得她会冲出来找孩子亲爹。
沈岩升起几分心软,连忙说:“姑娘你先起来,孩子禁不起折腾,先把事情从头到尾说清楚,自有人给你做主。”说罢又狠狠瞪了朋友几眼,看你造的孽!
不料那女子一呆,两行泪缓缓流下,荷花瓣一般的小脸显出几分凄楚:“世子,你不认我了?”
窝霍,吃瓜吃到自己身上了。沈知澜扭头一看沈岩,沈岩比他还震惊,好像被炭烫了一样跳起来。
第119章
吃别人的瓜很快乐,可瓜吃到自己身上就不快乐了。
沈岩深吸一口气,如果不是想到在场有这么多人,他肯定暴跳如雷,化身喷火暴龙。
想到在场这么多人盯着,他勉强忍下怒气,“少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跟你有私情?我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
女子又说:“没关系的,没关系的,只要世子肯救这孩子就好,稚子无辜,他现在病重难治,只有世子能延请名医救他的命,他才几个月大,他应该活下去!”说罢女子把襁褓摆在身侧,用力叩头,没几下头就磕破了,灰尘混合着血痕流淌下来,女子看起来又狼狈又可怜。
沈知澜抬头看了沈岩一眼,沈岩正两厢为难中,一方面觉得地上那个又瘦小又发烧的孩子可怜,一方面又觉得如果自己开口救治,岂不是等于承认?
名声这东西一旦被污染,就很难洗清还原了。
于是沈知澜跟沈葵差不多同时开口,“要不然先找大夫?孩子可怜。”
皇帝略略点头,庄子的管家连忙去请附近的庄医,先控制一下孩子的病情。
女子听到消息后软软跪倒,泪水止不住淌下来。
接下来就该问清事情的经过,皇帝自然是在场最权威的人,但他肯定不会开口,或许应该让内侍首领徐海来问更合适?
徐海瞄了一眼皇帝的表情,只得挺身而出,询问女子的姓名。
女子讲述了自己的来历,原来她原先是洵郡王府上的一名侍女,名叫珍珠,在郡王府上待了十余年,前不久才刚自赎自身成了良民,脱离了郡王府,她跟沈岩有私情,但沈岩惧怕于世子夫人的雌威,所以才把她安置在外头。但是一连三个月沈岩没有出现,珍珠积蓄用尽又遇上孩子生病,这才铤而走险过来求助。
洵郡王就是宗令爷爷的爵位,他的长子自然也被称为世子。
沈岩叫起撞天屈来,“整个王府至少也有百来号侍女,我平时都没正眼看过,哪儿记得什么珍珠,什么翡翠的,总不能随便来个人就让我认吧?”
况且如果真是他的孩子,就要记入宗室名录里,那可不是能随便记的。
“珍珠姑娘,做事是需要证据的,你是否还有其他的证明?”徐海和颜悦色的说着。
珍珠百般挣扎,终于还是从怀里拿出半截腰带来,“这是当初……世子在我那里落下的,我一直留着。”
腰带摆在桌案上,徐海一眼就认出布料是上好的贡缎,辅以精致的绣工,当初只赏赐给了宗室的,况且腰带这样的私密之物,也只有亲近人才能拿到,这下所有人都转头看向沈岩。
沈岩气的发狂,口不择言说:“就这?洗衣房或者我院子里的侍女都能拿到,况且这种腰带配饰,谁不是一大堆?不小心丢了都没人找,你既然指证我跟你有私情,总要找到一个更能证明的东西吧?”
珍珠被他的愤怒惊的小小一退,见满屋子的人都盯着她,只好继续证明自己,“妾身跟世子在一起时,都是熄了灯的,并没有看清什么。”还没等沈岩松口气,她继续说,“但是妾身有察觉到,世子的肩头有一块疤痕,一寸来长。”
沈岩脸色一变,显然他身上当真有这样的痕迹,而腰带可以偷,疤痕总要宽衣解带才能看到,确实是个证据。
眼看沈岩没有更有力的证明,徐海说:“官府查案子,也是要让原告提供证据而不是被告,被告怎么证明自己压根没做过的事情呢?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珍珠姑娘还是要提供更有力的证据才行。”
珍珠眼睛一闭,“我可以滴血验亲,让孩子跟世子滴血验亲!”
这在古代人的观念里,就算是最有力的证据了,让沈岩也下不来台阶,沈岩也说,“我也可以验!”他自个没干的事情,让他怎么认?
管家当即去准备清水和小银刀,交给徐海检查过后,一碗清水摆在众人面前,珍珠先解开孩子的襁褓,狠心在脚背上扎了一下,血液滴到清水里,本就不舒服的孩子哇哇大哭,听的人难受极了。
沈岩一见血滴了进去,抢先两步上前割开自己的手指头,艳红色滴进碗里,所有人都注视着那个普通的白瓷碗。
两滴红色在清水里相遇,慢慢靠近,互相试探着接触,最后居然真的相融了!
“融了融了!”徐海不由自主喊了起来。
皇帝猛然起身,看清瓷碗里的景象后对着沈岩道:“这下你还有什么好说的!滴血相融即为亲。”
“不可能啊!我真的没干任何对不起我夫人的事!我答应过她的!”沈岩也懵了,不可置信的盯着水碗,“怎么可能呢!”
他这么笃定,沈知澜也愿意相信他一把,况且滴血认亲这种观念确实不能做数,或许会造成更多的误会,想到这里,他得阻止这种观念诞生。
他也不知道沈岩到底是什么血型,可赌一把再说!
拿起旁边的小银刀,沈知澜狠心在手指头上一割,血液立刻流淌出来,也顺着滴进碗里。
众人冷不丁没能阻止他的举动,一愣神的功夫已经见到血撒进碗里。
沈知澜忍住龇牙咧嘴呼痛的冲动,对着沈岩一笑,去吧岩叔叔,考验你运气的时候到了!
如果运气好,这么多代的遗传下来两人还是同一个血型,那他还有翻身的一丝机会。
沈岩还不知道决定自己命运的时刻已然来临,从管家手里拿了帕子来,无声叹息,好好的割手指头不疼吗?
却没想到徐海在一旁惊呼,“融了,也融了!三个人的血都融了!”
沈知澜呲着牙解释,“我跟岩叔叔关系有多远,想来大伙儿都知道,血液照样相融,可见滴血认亲并不能做准。”
往上数五代,他跟沈岩都沾不上一个祖宗,都这样还能相融,滴血认亲怎么能作准?况且还有那个婴儿掺和在里面,总不能说沈知澜跟婴儿还有什么关系吧?
“仔细手疼,解释就好好解释,割手不疼吗?”皇帝淡淡说着,见他手指头都裹好了,又亲自调整好手帕,可惜身边没有药粉。
“血已经止住了,没事。”沈知澜抬头示意审面前的案子要紧。
“你怎么知道滴血验亲未必作数的?”
“我看过一本跟医术有关的杂书,就说前朝有大夫在病人失血过多时试图用别人的血液救人,有的成功,有的失败,大夫便思考是否有人的血液天生可以相融?且不存在血缘关系。”
这回可不是沈知澜瞎编的,宗学的藏书楼里还真有这么一本杂书,当然他还感叹着实践出真知嘞。
“滴血的事暂时放到一边,还是继续审。”
“我能去看看那孩子吗?”
“可以。”
他们继续询问细节,沈知澜便去看那婴儿,孩子生了病正是气息奄奄,看不出面目像谁,非要说的话,像母亲更多,况且孩子年纪还小,也看不出什么来。
沈葵悄咪咪跟在他背后,悄声问:“你是不是看出什么来了?”随后又埋怨又心疼,“你突然割手,真是把我吓了一跳。”
“一时情急嘛,我怕岩叔叔被推出去咔嚓咯,现在不是没事吗?”他晃晃手,目光落到沈葵脸上,又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眉毛。
当初他跟皇帝见面时曾说过,眉毛生的很像,都是落尾眉,这小婴儿面目看不出什么,但眉毛倒是有点相似。
他把婴儿举起来看了看,小婴儿不舒服的睁开眼睛,哼哼唧唧,沈知澜盯着他看了一分钟,突然思路一清。
这位珍珠姑娘如果是纯诬陷,诬陷谁不好,偏要咬准了岩叔叔不松口呢?恐怕多多少少还是跟洵郡王府有关系,她本来也是郡王府的丫头,平时想要进入不方便。
岩叔叔生的是双眼皮,珍珠也是双眼皮,怎么会有一个单眼皮的孩子呢?偏生这孩子的眉毛又是落尾眉,说不定真让糊弄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