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云辛禾
“嘘——”
陈映澄:“这话你跟旁人说去,我可什么都没听到,一天天的张口就来,也没想过你弟弟会怎么想。”
冷成光道:“等他长大了,我会跟他坦白。”
“那还久着呢。”
陈映澄说完,终止了这个话题,两人朝着第一户人家走去。
问了一上午,只有三四户人家愿意给他们开门,但是一问起孩子相关,也十分戒备,就算亮出青宝司的腰牌也没效果。
被这怪象折磨得太久,他们对修士都失去了信任。
两人收获甚微,午间回到客栈休息,店里还是只有那个小二,里里外外忙活着,不时端上来几盘菜。
陈映澄这才发现,自他们来客栈起,便只有这一个小二,掌柜的,厨师都没有。
对此,小二的解释是:其他人都因为小儿夜啼搬到隔壁村去了,老板给了他三倍的工钱,让他留下来看店。
他这解释也说得通,但陈映澄一上午都在分辨这里村民话中的真假,也没有完全打消怀疑,他送上来的菜,陈映澄一口没动,只喝了几口茶水。
她结丹后已近辟谷,三五天不吃饭也没事,但她嘴馋,到了饭点不吃东西就不得劲,所以顿顿都没落下。
今天只是盯着冷成光吃饭,她也忍不住咽口水。
冷成光:“你要饿了就尝一点,他总不能在饭菜里下毒。”
“不行,谁知道里面有没有放些别的东西,我得保持头脑清醒。”
眼不见心为净,陈映澄干脆起身上楼,谁知转角又遇到江随山。
“……”
两人相顾无言,陈映澄在楼梯口站了会儿,提裙贴着墙从他身侧走过。
“澄澄……陈小姐。”
他改了称呼,语气中透着客气和疏离。
陈映澄提裙的手攥紧,眨眼平复好心情,转头面对他,“有事?”
江随山垂眸,脸上神色冷淡,“我昨晚醉了,神志不清,若有冒犯到的地方,还请见谅。”
陈映澄微愣,“你不记得你做了什么?”
“…不记得了。”他道。
“不是什么大事。”陈映澄说完,转身回房。
关门的瞬间,她松了口气,竟然有几分庆幸。
他断片了?
那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提族谱除名的事情了!
幸好幸好,免得她还要费心思考虑这件事。
陈映澄的步调轻快起来,又翻出罗盘来继续研究,再看说明书也不觉得枯燥了。
门外,江随山在原地站了片刻,转身回到房间,身形落寞孤寂。
幸好,她没看出来。
只要他否认,昨晚做得那些过分的事情,就当从没发生过。
他不想让陈映澄觉得他是个无赖,喝醉之后对她死缠烂打,陈映澄讨厌醉鬼,那样只会让她更加厌恶他,将她推得越来越远。
江随山原本的计划,只是来南杨庄见她一面,顺便帮师父查一下这里的案子。
见一面就走,在他查清楚陈映澄排斥他的其他因素之前,绝对不能节外生枝,
可是见了陈映澄后他下定的决心便都成了泡影,尤其见到她现在与冷成光相处的如此轻松自在,便更加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她连冷成光都能原谅,却不能接受他,凭什么?!
连冷成光都能站在她身边,他却不能!
这对他未免太不公平。
明明他们才是青梅竹马朝夕相处的玩伴,是最亲密的夫妻,现在却连见她一面都要装作是偶遇。
他不甘心。
第66章
不同于晚上的“热闹”,白日的南杨庄清冷安静,尤其午间,村民几乎都在补觉。
但人毕竟还是要吃饭的,所以未时之后,村中活动的百姓也变多,不少人提着农具下地,去侍候庄稼。
陈映澄午后便在田埂旁蹲着,发现一个大爷来得最早,一直忙到傍晚都没离开,其他人干活时还交谈几句,抱怨夜里的孩啼扰人,唯有这大爷一言不发。
太阳落山,别人忙完都离开了,大爷还没走,今夜是弯月,月光也并不明亮,陈映澄都看不清田里的情况,只能听到大爷挥动锄头的声音。
待夜色将田野彻底吞噬,陈映澄掏出一枚夜明珠来,施术置于大爷头顶,照亮了他四周。
锄地的大爷一愣,抬头向四周打量一圈,陈映澄笑着朝他招招手,大爷显然并不领情,眉头皱起,提起锄头便往外走。
“这就是你在这儿蹲了一下午想出来的妙计?”
望着大爷愤怒的背影,冷成光出言嘲讽,“这大爷看起来脾气不怎么好。”
“这可不是普通的大爷。”大爷从田里走出来后,陈映澄跟了上去,“他家中三个孩子,最大的五岁,最小的还在襁褓之中,儿子儿媳又都在西口县务工,三个孩子全靠他和家里的老伴照料。”
冷成光早把这些相关的资料看过无数遍,脸上也没有意外的神色,“所以呢?他有什么特殊之处?”
陈映澄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你去过西口县的义堂吗,那里养了很多狗。”
冷成光不明所以,“去过,夜半常有狗吠,扰人。”
“通常,只要有一只狗开始狂吠,村里的其他狗也会跟着叫起来。不安的情绪会传染,如果一个两个孩子夜间啼哭倒没什么,但如果是几十个孩子一起,那这哭声便会迅速传遍整个村庄。”
“你的意思是,并不是每家每户都有异常,其中部分孩子是被哭声惊吓的?”
陈映澄点头,“今早咱们走访过的那几户人家,多是由父母照料。”
“你这不是废话,不都是由父母照料?”
“也有爷爷奶奶照看的啊。”
陈映澄指了指前面越走越快的大爷,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大爷——”
她叫了一声,对方拔腿就跑,扛着锄头拎着水壶还能健步如飞,把陈映澄都给看愣了。
“看来这位大爷根本不给你面子。”
冷成光嗤笑一声,也加快了脚步,两人一路小跑,一直跟到了人家家门口。
他们家的条件在村中并不算富裕,一间瓦房,院子里种着菜,养着两只鸡,绳上晾着老人和孩子的衣裳。
大爷一进去便把木门关上,提着锄头对着二人发狠,“你们鬼鬼祟祟地盯了我一下午,到底想干什么!我这里可没有钱财,老命一条!”
“大爷您别误会,我们没有恶意。”冷成光摊手,示意他把锄头放下,“大晚上的,您别吓着孩子。”
大爷一回头看到大孙女趴在门口,语气更加凶狠,“我看着你们就不像好人!离我家远点!”
陈映澄朝他身后的小女孩笑笑,道:“菁菁,还记得姐姐吗?”
“姐姐好。”小女孩从门口走过来,又被大爷一把拽到身后。
“你认识他们?!我不是跟你说了,不要跟陌生人说话!”
“姐姐不是坏人,她给了我漂亮镯子。”
说着,菁菁拉开衣袖,露出腕上戴着正好的玉镯,大爷神色一僵,伸手拽了下来,抬手便要往下摔,但一想到这东西可能价值不菲,他手悬在半空,把玉镯递了出去。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我们家不需要你们的施舍!”
菁菁大哭起来,跳着去抢他手里的镯子,“这是我爹娘送给我的!爷爷你还给我!”
“……”
大爷的神色顿时变得复杂起来,手里的锄头砰的一声落了地,他蹲下身,含泪将小女孩抱起来。
“菁菁,你刚才说什么?是谁跟你说这是你爹娘给的?”
不等小女孩回答,他又瞪向陈映澄,“是你,是你哄骗她对不对?!”
“大爷,您先冷静。”陈映澄将他手里的玉镯夺下来,塞到菁菁手中,待小女孩止住哭泣,她才道,“四月份,西口县突发暴雨,聚阳河附近的布庄,有两名工人失足落水……”
“你等等!”大爷将菁菁放下,推着她去屋内,“去看看你奶奶做好饭没有,爷爷待会儿回来。”
目送小女孩进门,他打开木门出来,带着二人到了树下,盘腿坐在了树旁。
“你们青宝司的人来,不是为了调查妖怪的事情吗?为何要戳别人的伤心事?”
他的语气不似刚才那般愤怒,反而带上了浓重的无奈和疲惫。
陈映澄也蹲下身来,正打算席地而坐,冷成光眉峰一皱,扯了块帕子给她垫着,自己则蹲下来。
“布庄死了人,青宝司却没接到报案,想必是西口李家帮忙安置了,对吧?”
“…是。”
他脸皱作一团,眼中含泪。
陈映澄问:“他们葬在何处?”
“……”
他抬手挡住脸,泪水填满他脸上的沟壑,鼻腔中发出呼呼的气声,本就有些佝偻的身躯显得愈发渺小。
“尸体没找到,没找到啊!那河说大也不大,怎么会找不到尸体!他们说是被水里的水鬼给吃了。”
他流着泪倾诉,用力拍打着自己的大腿。
陈映澄心中升起内疚和同情,却还是要问下去,“李家是怎么跟你说的?”
“他们把我儿子儿媳的随身之物送了回来,许诺只要我们不发丧,便会给我们家一笔足够让三个孩子一辈子衣食无忧的钱财。”
冷成光听出不对劲,“为何不让你们发丧?”
大爷摇摇头,“我上哪儿知道去,但他俩没了,家里的孩子还得活,我跟他奶岁数都大了,万一哪天没了,总得给这几个孩子留点钱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