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云辛禾
“澄澄,洪乐生还活着吗?”
“……”陈映澄沉默许久许久,缓缓抬头,“算是活着,但你就算见到,可能也认不出来他了。”
两人的对话便在车挚无尽的沉默中结束,陈映澄躺在床上,心中思绪万千,犹豫着要不要找个合适的机会告诉江随山他的身世。
得在他杀夏侯和罗之前知道,即使这并不会改变江随山的想法,也得告知他一声。
陈映澄做好决定后,倦意袭来,很快便沉沉睡去。
夏侯绫的事情持续不断地发酵,陈映澄在家里养了几天身体,这天趁着天气好出去转了一圈,竟然连巷口卖米粉的都在讨论此事。
“你听说了吗?夏侯家那个小姐,是个雌雄同体的怪物。”
“雌雄同体,我怎么听说她身上找了许多人面疮?”
“不对吧,是说夏侯家虐待她,她身上全是伤疤。”
“你们都小点声吧,回头再拔了你们的舌头。”
“光天化日的,他夏侯家有这么大的胆子?!”
“……”
还真有。
陈映澄在心底回应了一声,在街上绕了一圈,发现大家的说法不一,但都不是什么好话。
连这种不算十分繁华的住宅区都传遍了,可想而知其他地方的情况。
只是这都快五日了,夏侯和罗竟然一点动静都没有,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竟然就这么任由流言传播。
陈映澄不是变态,猜不出他的想法。
搜集完情报,陈映澄便打算回去,可到了街口,一辆马车停在她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是陈小姐吗?”
马车里探出个笑意盈盈的年轻姑娘,梳的是丫鬟发髻,但穿得比一般的丫鬟要华丽,身上一股扑鼻香气。
“不是。”
陈映澄扭头就走。
“陈小姐!”那姑娘脸色一变,跳下马车来追她,但陈映澄脚步飞快,她渐渐小跑起来,喊道,“陈小姐!我、我是谢家的丫鬟,我家夫人想见您!”
“谢家?”陈映澄停下来,转头问道,“江雅红想见我?”
丫鬟露出尴尬的笑意,“论礼,我家夫人是您长辈,您不能直呼她的名字。”
嘁。
“什么长辈,不认识。”
江随山这几日忙着抓那黑蛟,五天才见了三次,晚上偷偷摸摸地见,每次他身上还一股子鱼腥味。
这黑蛟难缠得很,他似乎在水下凿了什么密道,不知通向何处也找不到入口,而且他十分狡猾,像是故意逗他们这群修士玩一样,整天引着他们去臭鱼烂虾堆里。
江随山日日发愁,陈映澄也跟着发愁,一听见江雅红想见她就更烦了。
她亲儿子天天在外忙碌不见她关心,来找她做什么?
肯定没安好心。
第86章
即使这样想着,陈映澄还是跟着她去见了江雅红。
其实她心里很清楚,从她知道江随山身份的时候开始,两人早晚会见上一面。
两人见面的地点选在附近的茶馆,这家茶馆并没什么名气,靠近港口,来往的都是些附近劳作后来解渴放松的百姓,环境简陋,与江雅红尊贵的身份格格不入。
但她仅仅是坐在那里,普通的木桌好像变成了上好的紫檀桌,连桌上被划刻出的痕迹都有了复古的贵气。
江雅红穿一身淡金色长袍,裙身绣着华贵的牡丹,她今日只是简单地挽了个发髻,鬓边那朵琉璃镂空牡丹钗足以买下十间这样的茶室。
江随山确实像她,温和的眉眼,深邃的双眸,美貌到让人呼吸停滞。
托江随山的福,这个本该死在她父亲剑下的女人,现在活得很好——也或许并不好。
她抬眸冲陈映澄微微一笑,见陈映澄盯着她的脸,她略有些不自在地挡了一下左脸,道:“陈小姐,请坐吧。”
陈映澄也不客气,在她对面坐下,开门见山地问:“谢夫人找我,有事?”
对方正提着茶壶要给她倒茶,似是没想到她这么直接,倒茶的手一顿,纤纤玉指在壶身敲了下,收回袖中。
倒茶这样的事情该是晚辈来做的,陈映澄见她收手,便主动给二人都倒上热茶。
江雅红注视着她的动作,直到她倒完,才说:“许久之前,我便听过陈小姐芳名。”
“晚辈也是久仰谢夫人大名。”
江雅红:“陈小姐来赤日城后,过得可还习惯?”
“嗯。”
“我听闻谊儿前段时日冲撞了陈小姐,谊儿他年纪还小不懂事,若有冒犯的地方,还请陈小姐见谅。”
“这都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我们已经私下解决。”陈映澄看向她,“谢夫人找我,难道是为了谢谊的事情?”
她沉默垂首,用抬袖抚了下左脸,神色黯然,“陈小姐,听闻你在青宝城的时候,曾经成过婚……和现在赤日学院的江掌门。”
陈映澄:“……”
她脸上的掌印太明显,即使是涂了一层厚厚的脂粉,依然能看得出来,可见打她的人用了十足的力气,导致她脸颊都有些发肿。
敢对民信阁阁老的夫人动手的,整个赤日城都找不出来几个,谢友晴即使不喜她,也断不敢这样对自己的继母出手,所以只能是谢通打的。
陈映澄隐约猜到了事情原委,谢通估计是知道江随山的身份了。
“我知道,您是江随山的母亲。”
“……”
江雅红通孔微缩,缓缓舒了一口气,道:“我对不起随山。”
陈映澄:“这话您应该跟他说。谢夫人,我出来太久家里哥哥会担心的,您还是有话直说吧,若是想让我帮你跟江随山求情说好话的就算了。”
“陈小姐,你和随山……你和江掌门,还在一起吗?”
陈映澄没回答,只是默默地喝了一口茶,江雅红似乎也并不是非要听到答案,随即便道:
“陈小姐,请您回青宝城去吧。”
陈映澄:“?”
难不成现在要上演“三百万离开我儿子”的戏码了?
她皱起眉,不太理解这种话怎么会由一个从没认过自己儿子的人口中说出来。
江雅红低着头,语气有些发颤:“友晴喜欢江掌门。”
“即使在知道她是你儿子的情况下?”
陈映澄的话问出来,江雅红的眉毛痛苦地拧起来。
谢友晴已经将自己关在房中许多日了,不同于之前的装病闹脾气,她这次是真的陷入了昏睡当中,口中念念有词,一会儿是她逝去的母亲,一会儿是江随山,一会儿又怨着江雅红和谢谊。
谢通哪里舍得自己的女儿受这样的苦,当即便派人调查当时宴会上的事情,顺藤摸瓜地查到陈映澄的身份,也猜到自己女儿变成这样是因为江随山。
他已经许久没有和杨柳生来往过了,前些日子却主动邀他来到家中,江雅红不知道两人具体聊了什么,但谢通要她给谢友晴准备嫁妆。
江雅红震惊不已,问他友晴要嫁谁,谢通信誓旦旦地说出了江随山的名字。
江雅红自从江随山继任掌门后便很少离开谢府,但她却一直在关注几人的动向,自然知道陈映澄来了赤日城的事情。
陈映澄是江随山的发妻,二人虽分居数月,但到底是怎么个情况,他们自然无法知晓。
但是见谢通那副模样,他铁了心地要将江随山迎回来做女婿,所有阻拦他的人都会被铲除。
江雅红无奈之下跟他坦白了自己跟江随山的关系,谢通却说他早就知道了。
“谢通他根本不在意江随山是谁的孩子,他只在乎自己的女儿,甚至愿意为了她同多年好友杨柳生翻脸,他这次绝对不会轻易罢休,陈小姐,你留在这里很危险。”
陈映澄:“……”
她好像听了一场狗血大戏,槽点很多,但无从下口吐槽。
陈映澄捋了捋这故事线,道:“如果他真的在意谢友晴,就不会在明知她不喜欢你的情况下迎娶你进门了。你做了谢夫人,又生下儿子,两个人天天在谢友晴面前膈应她,想想谢友晴也不好受。”
“!!!”
江雅红一副被雷击中的神情,似乎从没想过这个角度。
“说到底谢通这个人还是自私自利,你猜猜,如果谢友晴喜欢的人不是赤日学院掌门,而是村野农夫,地痞流氓,谢通会不会同意这门亲事?当然,我只是打个比方,谢小姐的眼光没有这么差。”
江雅红想了想,若真如此,以谢通的作风,大概会悄无声息地了结那人。
“我不会离开赤日城的,我不信谢通敢对我下手。他就算不顾江随山,也该想想我的父母,想想青宝城陈家,水兴城沈家。我不是他能轻易拿捏的人。”
陈映澄起身,欠身同她告别,“多谢谢夫人提醒,晚辈告辞。”
陈映澄走得决绝,离开时不忘关上了门,江雅红望着桌上一口未动的茶水,举杯,一口饮尽。
她许久没有喝过这样劣质的茶叶了。
在谢家十余年,处处看着谢通谢友晴的脸色,小心翼翼,委曲求全。
她都快忘了从前嫁给江随山父亲的时候,她也是富人家小姐,也敢笑着跟对方说“你敢欺负我,我父兄可不会放过你”。
但她们家在谢通面前,实在是太渺小了,绝对的权力和奢靡风光的生活,像块磨刀石,一点点磋磨了她的心气。
*
陈映澄虽然在江雅红面前说了那么一番豪言壮语,但也不是全然不担心。
她就知道留在江随山身边绝对不会安宁的,外面那些人馋的可不止江随山的身子,还有他手里的胜天剑,以及他现在手握的所有的资源。
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人登上现在的高位,不惹人眼红几乎是不可能的。
但陈映澄没想到她迎来的第一个危机就是馋江随山身子的。
她没把和江雅红见面的事情告诉旁人,心事重重地到了晚上,一回房又闻到一股鱼腥味。
陈映澄郁闷了一整日,闻到这味道当时便炸了,将藏在窗后的江随山揪出来,把他身上的衣裳全扒下来扔出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