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云辛禾
紫蝎毒。
书里她姐姐就是死在这种毒下。
紫蝎毒奇绝,毒发时侵入五脏六腑,令人痛苦不堪,可偏又不会致死,毒素使得人的心脏保持高度兴奋的状态,即使不吃不喝,也能维持七日之久。
也就是说这东西一旦毒发,中毒之人便要忍受至少七日凌迟般的痛苦,最后活活疼死。
她姐掌管清歇处之后,在黑市中寻来这种毒药的配方,生产贩卖,使得这种药物在三城中流通泛滥,成为刑讯逼供和折磨仇敌的一种名药,害人无数。
江随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用她贩卖的毒药,亲手了结了她。
如今这种药物重现清河大陆,似乎昭示着书里的剧情将要来临。
陈映澄眼睫微颤,许久才睁开,发现小雀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眸中满是关切,被她突然睁眼的动作惊得眸光一颤。
她笑了下,道:“这种毒是哪里来的?”
“还在查。”小雀移开目光,道,“不说这个了。”
陈映澄:“既然是师父给你的任务,也是绝密。”
“我对小姐没有秘密。”他道。
他总是将这种表忠心的话信手拈来,陈映澄有时觉得他在开玩笑,可是这小子没半点幽默细胞,旁人说笑他都听不懂板着脸,更别说拿这种事情讨巧。
陈映澄自然没有怀疑过他的忠心,毕竟二人第一次见面,他便冒着断手的危险救下了她。
“我自然知道。”陈映澄笑着,半是玩笑,半是真心。
马车拐进小巷,车速好像变快了些,陈映澄扭头望去,看到了冷家漆黑的后门。
他们院中那棵上百年的银杏树高出朱墙,一枝独秀。
“呀,我居然忘了问那姑娘的名字。”经过冷家,陈映澄才想起这事儿,“也不知道冷成光会不会借书给她。”
马车急停,陈映澄向前仰去,眼疾手快抓住车帘,才没有栽倒。
小雀低眉道歉,“地上有块砖裂了。”
“这条路真是难走。”陈映澄抱怨道。
“此路最近,却也难行。下次换一条。”小雀道。
陈映澄坐回车中,车厢里的书本散落了些许,她弯腰收拾,不一会儿,听见外面传来小雀的声音。
“小姐。”
“嗯?”
“下次冷公子所在之处,还请让我同行。”
“什么?”陈映澄把脑袋探出去,“为何?”
“你不是……不喜欢他父亲?”
陈映澄曾亲口说过不喜冷家父子,幼时见到他们便觉得害怕。
“哦,那是许多年前的事情了。”陈映澄回到车厢中,声音变得很轻,像是说给自己听的,“人是会变的。”
她不喜欢冷家父子,因为他们都是作恶多端的反派。
可是书里的故事还没展开,他们现在也没做过什么孽事,顶多不算是纯善之人。
紫蝎毒问世,也提醒了陈映澄。
若她家人注定走上反派之路,那他们和冷家父子也没什么区别。
车帘后传来一声叹气,小雀脸上的表情慢慢消失,握紧了缰绳。
*
陈正澈每年都在她生辰时回来,待上半月左右,便又要赶回赤日学院。
陈映澄以为今年也是一样,陈正澈是来同她告别的。
“二哥,你在学院可要好好修炼,千万别接触歪门邪道,尊敬师长,团结同学,认真听讲,还有还有……”
“好啦,你这些话我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陈正澈食指竖在她唇边,让她噤声。
“而且我不回赤日城。”
陈映澄大惊,“为何?你被开除了?!”
陈正澈啧了一声,“有这么骂你哥的吗?”
陈正澈:“月底二表妹不是成亲?母亲让我带着你去参加婚宴,我把你送回来后再回去。”
“二表姐?”
陈映澄一顿,水兴城她外公家的表舅,确实有位待字闺中的二表姐,名叫沈浣。
“二表姐不才刚满十七,这么早就成亲?”
“十七岁还早?大表妹成婚时不过十六。”
家中哥哥姐姐都未婚配,以至于陈映澄都忘了这是古代,若是不读书不修炼,十四五岁结婚生子的大有人在。
陈映澄顿了下,道,“也是,都怪你们几个一把年纪了还不成亲。”
陈正澈道:“大哥都还没成亲,我急什么?”
说来陈正拓现在都是奔三的人了,以古代的标准来看,已经算个老光棍。
但他在青宝司整日忙得脚不着地,哪有时间去给她找个嫂嫂来?
书里她大哥的老婆叫什么来着……
陈映澄摸着下巴回想,却陈正澈打断,“娘和这位表舅曾有过节,所以并不打算亲自前去,大哥没空,陈映瑜也没空,这差事自然落到咱们两个闲人身上。”
“我才不是闲人,我马上要入书院读书了。”
陈正澈摊手:“来回不超过五天,难道你们书院还不准请假?你若是不想去,那我只好单刀赴会咯。”
他满眼促狭,陈映澄明知道他故意这么说来激她,但还是改口道:
“去,自然要去。我都大半年没去外公家里了。”
陈正澈打趣道:“外公可未必欢迎你。你每次去都将他们家闹得鸡飞狗跳。”
陈映澄露齿一笑,表情看似天真无辜,“少胡说,外公最疼我了。”
陈正澈闻言,唇角微扬,眼睛也眯了起来,只是那笑意不达眼底,显出几分寒意。
陈映澄她外公沈构曾是水兴城三法司主司,和陈元覆一样相当于城主的左右手,如今退休多年,在家养老。
虽然沈构之后沈家在官场上再没出过高官,但沈构任职时雷厉风行,铁腕手段,如今的三法司中诸多晚辈都对他颇为敬重。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沈家在水兴城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家。
他们这位表舅,便是沈构亲弟弟的儿子,从小便养在沈家,沈构把他当亲儿子对待。
表舅的女儿成亲,他们家自然是要表示一番。
陈映澄笑道,“二表姐成亲,贺礼就按照上次大表姐的标准来吧。”
陈正澈:“不用你操心,父亲已经备下了,你只需要跟我同去,别惹事便是了。”
“瞧你说的,我什么时候惹过事?”
陈正澈用食指在她额头轻点,笑而不语。
陈正澈用过晚膳,便要在这里住下,陈映澄和他在院里下棋,夜风微凉,一轮弯月挂在如墨夜空,两三点星星相伴闪烁。
“诶诶诶,错了错了,我不是要放这里的!”
眼见要输,陈正澈想悔棋,刚伸出手去,便被陈映澄用扇子打了一下。
啪地一声,响声清脆。
“哎呦,你怎么还打长辈?”
陈映澄:“哪有你这样耍无赖的兄长?”
“不玩了不玩了。”陈正澈将棋子扔回盒中,“娘也是偏心,只教你和大哥下棋,不教我。”
“是你自己不肯学。”陈映澄笑道,“那你把棋盘收拾了。”
“不收!”陈正澈抬头,看向陈映澄身后的小雀,“你来陪我下一局。”
小雀眨了下眼睛,轻轻摇头。
陈正澈:“让你来你就来嘛,下个棋而已,又不会吃了你。”
“属下棋艺不精。”
“精不精的不重要,下棋图一乐。”
他招招手,热切地邀请小雀过来,小雀看向陈映澄,等她点了头,才到陈正澈面前坐下。
陈映澄撑着下巴坐在一旁,团扇轻摇,专心致志地盯着棋盘。
陈正澈撸起袖子,干劲十足,可没过多久便被逼到了绝境。
他看着小雀脸上那风轻云淡的神色,不由得汗颜:这小子什么时候下棋那么厉害了?!
又一次轮到他,陈正澈捏着棋子,却迟迟不落,反而转向一旁的陈映澄,问道,“听闻你今日去了书局?”
“嗯。”陈映澄敲敲桌子,“你别聊了,快下!”
陈正澈不急不慢地又问,“见到冷成光了?”
陈映澄又嗯一声,这次多了几分不耐烦,“别提了,冤家路窄。”
“冤家?”陈正澈轻笑,“我可听大哥说,冷成光在追求你。”
“谁?追求什么?”陈映澄恶寒,“你可别吓唬我。”
“难道不是?那小子追你可追得紧呢。”
“如果一见面便嘲讽,送礼都要骂我是笨蛋也算是追求,那他确实在追求我。”
一提到冷成光,陈映澄就忍不住翻白眼,“再也没有比他还嘴贱的人了。”
陈正澈哈哈大笑,“许是现在年轻人表达爱意的方式不同了。”
他一边开着玩笑,一边慢吞吞地伸出手去,想要换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