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云辛禾
陈映瑜抓起陈映澄的手腕,轻轻摩挲,叹道:“当时不该让他们成亲的。”
纵使她现在仍然不知道陈映澄为何执意要与小雀分开,甚至不跟任何人商议便悄无声息地斩断了二人的关系,但作为陈映澄的姐姐,她仍然会偏向自己妹妹。
如果是从前的小雀,她或许还会有几分愧疚,但现在他已经是江随山了,堂堂赤日学院的掌门,倒也不必他们陈家来补偿些什么。
尽管如此,今日祭剑大典,陈家还是让陈正澈带去了千两黄金做贺礼,虽然是些庸俗之物,但也算他们陈家的心意,好聚好散。
“澄澄酒后总会昏睡,若是明日午时还没醒,就找大夫来瞧瞧,先别告诉爹娘,免得他们担心。”陈映瑜道。
芹娘点头应下,将她送到院外,在她要离开时问道:“三小姐,今日高姑娘来问,说落鸢想回小姐身边陪读,您看……?”
“她若想回来就让她回来吧。澄澄马上要回书院,确实需要一个陪读。”
芹娘:“我明日便去叫她回来。”
目送陈映瑜离开,芹娘回到陈映澄房中看了一眼,她还在昏睡,芹娘吹灭蜡烛,在门口檐下留了一盏灯,便关门离开。
她的脚步声渐远,江随山从门后走出,站在阴影中犹豫片刻,放低脚步走向床侧。
吹了一路的晚风,他酒醒了许多。
这样冒冒失失地过来,肯定会吓到澄澄,所以他一直没敢靠近,听到陈映瑜二人说陈映澄醉酒,他才敢潜入澄澄的卧房中。
远远看着陈映澄的睡颜,江随山不由得自嘲,他竟也成了这样鬼鬼祟祟见不得光的人。
“澄澄。”
他轻唤一声,在她床边蹲下,借着月光端详她的面容。
比梦里看得更真切些。
江随山伸手想要触碰,又猛地收回:他现在什么身份都没有,这样做和流氓无异。
心中忽的又泛起无边酸痛,宛如涨起的潮水,漫过全身,江随山呼吸停滞,几乎要溺死在痛苦之中。
他家澄澄当真是狠心,分开这么久,居然才梦到过他一次,梦里甚至没有他们曾经甜蜜美好的时光,只是一直在跟他道歉。
江随山还没来得及问她为何要道歉,她的梦境便再次破碎,那些充满裂缝的画面又一次提醒他:连梦里陈映澄都会因为他的存在而痛苦到惊醒。
他又一次成为她的噩梦了。
这样的情况下,他该怎么心安理得地出现在澄澄的面前呢?
江随山掩面,艰难地找回自己的呼吸,他从袖口掏出曾经陈映澄用过的针线盒,放在了她的床头。
“生日快乐。”
他俯身凑近,隔着手掌,轻吻她的额头。
而后,他悄无声息地消失,房中只剩陈映澄均匀平静的呼吸声。
*
陈映澄这次醉酒,睡到第二天早晨便醒了,只是醒来时还有宿醉的感觉,头疼欲裂。
芹娘闻声进来给她梳妆,见她揉着脑袋,忍不住数落她:“小姐明知道自己不能喝酒,还喝那么多!幸好昨晚夫人回去得早,要是见到又要担心了。”
“我才喝了两杯,真就两杯。”
“梦姑煮了醒酒汤,待会儿就送过来。”
“好~”陈映澄打了个哈欠,看到梳妆台上有个巴掌大小的针线盒,瞧着有几分眼熟,“这是哪里来的?”
“今早打扫的时候在小姐床边捡到的。似乎是小姐曾经学刺绣时候用的,怎么会出现在床底?”
陈映澄揉着脑袋,“我想不起来了,或许是前些日子收拾行李的时候落下的。”
她打开盒子敲了敲,里面只有一根很粗的银针和一个不起眼的红色珠子。
“谁家刺绣用这么粗的银针?”
她吐槽一句,合上盖子,塞进了抽屉里。
“许是小姐看着这盒子好看,就用来装东西了,小姐你总是这样乱放东西……”
陈映澄捂住耳朵,“啊啊啊我听不见,芹娘你怎么和梦姑一样,越来越啰嗦了?”
“还不是小姐您,这么大了还像个小孩子一样,若是……”
“啊啊啊啊啊听不见——”
芹娘无奈笑了一下,用梳子轻轻敲了下她的脑袋,“回了书院你再这样,可真就要丢人了。”
“我在书院可不这样,我是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五好学生,我今年可是要进青宝司的。”
“好好好,我和梦姑可是为小姐备了一份大礼,就等你进青宝司了。”
“什么大礼,给我瞧瞧?”
“不给。”
“真会吊人胃口,坏女人。”
“啊啊,不听——”
*
赤日城。
江随山接手赤日学院的第一日,便要处理学院中积压了数百年的烂摊子。
当年洪乐生在南方的佛都海抓了一只千年道行的鸟面蛇,这蛇是海底深渊的邪气所化,不死不灭,只留一截尾巴都能重新长出躯体,在佛都海兴风作浪,搅得周边的城镇,连同青宝城边界都不得安宁。
洪乐生和它缠斗半年都没能彻底杀死它,最后干脆把它抓来了赤日学院,在学院最深处的千斗峰水牢关着。
千斗峰是赤日学院禁地,里面关得全是穷凶极恶又无法彻底铲除的凶兽,洪乐生走后设下的结界也日渐薄弱,为了镇压他们,赤日弟子每年都会去千斗峰加固封印。
杨柳生他们给他出的第一个难题,便是让他独自解决结界效力减弱一事。
江随山查阅了当年洪乐生留下的手札,千斗峰的结界似乎是一种古老的阵法,结界变弱也是因为阵眼出现了问题。
每年加固封印的方法治标不治本,要想解决这个问题,还得从阵法入手。
江随山把自己的想法告诉车挚,不出意外被他一番嘲讽。
“你以为他们不知道?如果他们能找到阵眼,就不会年年耗费巨大的灵力去加固封印了。洪乐生那老头最喜欢剑走偏锋,他肯定是在原有的阵法上做了改动,阵眼在哪儿只有他自己知道。”
车挚边说,边抬起眼皮打量江随山的神色:他还没告诉江随山,他和洪乐生的关系。
以江随山现在的状况,现在告诉他只会让他更加混乱。
虽然当着孙子的面说爷爷的坏话不好,但是车挚就是忍不住想骂他两句。
“那老头变幻莫测,你想找到原本的阵眼,还不如自己改一个新的阵法来得快。”
“找到了。”
话音刚落,便见江随山提笔,在千斗峰的地图上画了六处红圈。
车挚大吃一惊,“你瞎猜的?”
“不是。”
江随山将手旁的几张信纸叠好,塞进了随身的锦囊中。
那锦囊车挚认识,是陈映澄做的,臭小子宝贝的不行,睡觉都得抱着。
“澄澄给的?什么东西,我瞧瞧。”
“……”
他将锦囊往怀里一塞,卷起地图,头也不回地走了。
“你俩到底离没离啊?!”
“你小子不会真的失心疯了吧?!”
“你昨日去青宝城了?什么时候回来的?澄澄如何了?你们见面了?”
“你为什么带着她的东西?她怎么知道阵眼在哪儿?”
“江随山!我还是不是你师父了?!”
车挚大步追上,江随山忽的顿住脚步,转过身来,叫了一声:“师父。”
车挚:“?”
江随山:“夏侯和罗约我见面。”
“……”
“我该去吗?”
江随山神色淡然,似乎不是询问,而是一种试探。
车挚神色僵硬,不自然地躲避他的视线,道:“你要是想去就去呗,不过我可告诉你,夏侯和罗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第61章
“夏侯和罗虽然名义上只是夏侯家的少主,但夏侯家的一切几乎都掌握在他的手中。”
“曾经的石窟,你还记得吗?”
江随山瞳孔一缩,再听到这个久远的称呼,他脑海中只有陈映澄拉着手点燃地下石窟的场景。
他唇角不由得泛起笑容,“记得。”
车挚:“……”
他居然还笑得出来?
车挚:“石窟能发展壮大,离不开夏侯家的帮助。早期的石窟只是一群喜欢钻研的药修,是夏侯家上一任家主给他们提议以孩童试药,能达到更好的效果,还提供了大量的资金支持,所以后来石窟才发展成人人喊打的邪道。”
“夏侯家?”
江随山仔细回想当初审理石窟一案时的情景,他似乎并没有看到过和夏侯家有关的人物。
车挚看出他的疑问,道:“夏侯家早在多年前便已经和石窟斩断联系了,在石窟的恶行第一次暴露出来的时候,夏侯家的家主,夏侯和罗他爹,杀了所有参与过石窟组织的夏侯家人,将他们的首级摆在了民信阁门口,引起了不小的骚乱。”
“……”
江随山对夏侯家的疯狂有所耳闻,但初次听到这些秘闻,还是忍不住震惊。
车挚又道:“其实应该不算是他杀的,他只是一声令下,那群人便自己服毒自尽了。给夏侯家脸上抹黑的族人,他们归宿只有死亡,自杀对他们而言已经是十分体面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