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十月海
回到东次间时,唐乐筠窝在太师椅上睡着了,一只手拄着下巴,呼吸平稳,而且绵长。
纪霈之正要嘱咐元宝动作轻一点,就见她坐了起来,目光一扫,便精准地锁定了他和元宝的位置。
太警惕了!
比起当年的他,有过之而无不及。
“时间不早了。”唐乐筠打了个呵欠,“我们练功吧。”
纪霈之道:“不急,你先去洗洗,我等你。”
这话太暧昧了。
唐乐筠在末世时看过不少言情文,对“洗洗”和“等”都很敏感。
她脸上一热,扭头就出了门。
纪霈之有点讶异,暗道,我说错什么了吗
……
一盆温热的水冲下来,唐乐筠精神了几分,用精神力屏蔽掉纪霈之不经意造成的影响,开始专心洗头洗脸。
盏茶的功夫后,她穿上衣服,把蓝桶冲洗干净,清清爽爽地出了门。
京城的夜晚静谧。
屋顶上有节奏的呼吸声,和葫芦溪潺潺的水声一同入耳。
那是纪霈之的暗卫。
虽然自由被限制,但至少不用为安全焦虑了。
无论如何,有个可以交付后背的队友都是件幸运的事。
唐乐筠捋顺长发,用力地甩甩发梢上的水,目光不经意地看向了夜空。
满天星斗,银河璀璨。
真美!
唐乐筠情不自禁地勾起了唇角,妈妈说的对,还是活着好,不但有美食、美景,还有……美男。
想起纪霈之,她不再耽搁时间,笑眯眯地进了屋。
纪霈之正坐在她的插瓶前发呆,听见脚步声,他立刻看了过去。
少女穿着月白色短褐,腰间扎一条姜黄色腰带,腰肢纤细不盈一握,乌发从一侧肩头捋过来,搭在胸脯上方,衬得脖颈修长洁白。
纪霈之的喉结不受控制地耸动了一下,目光重新回到了狗尾巴草上,“关于你弟弟他们,你有什么想法吗!”
唐乐筠在他对面的太师椅上坐下,“王爷,我们会连累他们吗!”
纪霈之道:“如果你想一直藏着他们,日后可能会有连累。”
他越在意的东西,敌人就越在意。
反之也成立。
唐乐筠道:“明白了,那明天就让他们回来吧。”
纪霈之起身朝碧纱橱走了过去,“他们正在生云镇收拾老宅,过几日,你去接他们回来,顺便小住一天。”
他们是生云镇人,回家名正言顺。在外人眼里,他们是有计划的出行,而非纪霈之有意安排。
唐乐筠心服口服,“王爷英明。”
“这不算什么,多动动脑子就有了。”纪霈之盘膝坐在大床中间,“你平时都在想些什么”
唐乐筠道:“学医,解毒。”
纪霈之沉默片刻,“也许……你该在朝局上多下些功夫。”
他这一次晕倒,固然有表演的成分,但稍一放松就能彻底昏死过去,这说明他的身体已经破败到苟延残喘的地步了。
唐乐筠道:“我母亲说过,祝由术其实是一种极强的心理暗示,乐观的心态对身体有正向的引导,悲观的心态,对身体和意志则有不同程度的摧残。纪长生,你要相信我,相信我的能力。”
长生,是师父给他起的字,除了薛家人,再无其他人叫过。
唐乐筠的声音清脆、婉转,叫他的名字格外好听。
纪霈之深深地看着她,“我师父说过,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为什么!”
唐乐筠镇定自若地走了过来,“没有为什么。人生除死无大事,如果你已经不惧生死,又何必在我的动机上纠缠呢!”
纪霈之淡淡一笑,“口才不错,你说服我了。”
唐乐筠踢掉鞋子,上了床,在他身后坐下,双手结印,调动木系异能,按在他的后心上……
待一个大周天循环结束,由于异能消耗太大,她再次尝到了身体被掏空的恐怖滋味,困倦和极致的疲累一起袭来,意志力瞬间瓦解,她再也支撑不住,头一歪,就在纪霈之的身后睡了过去。
身后传来的“咕咚”声吓了纪霈之一跳,他顾不得回味行功后的轻松和充盈感,赶紧回头查看,见唐乐筠双目紧闭,脸色苍白,人事不省,心头登时一紧。
“王妃!王妃!你醒醒!”
昏昏欲睡的元宝被他吓醒了,赶紧跑了过来,“主子,娘娘怎么啦!”
纪霈之道:“快去找李神医!”
元宝转身要跑,忽然想起唐乐筠在厨房时跟他说过的话,问道:“娘娘是不是睡着了应付完刺客,她至少有一天一宿没睡了吧。”
关心则乱。
元宝一说,纪霈之就明白了。
他伸出食指在唐乐筠的鼻尖处探了探——鼻息湿热,均匀。
确实睡着了。
他松了口气。
元宝问:“王爷,怎么办!”
唐乐筠在西次间准备好了被褥,她应该过去睡的。
纪霈之迟疑着。
他过去住,就要重新换床品,麻烦;如果抱唐乐筠过去,他的身体状况又不允许。
不然让元宝……
算了,他年纪再小也是男子,让他抱成何体统!
纪霈之道:“你去把她的枕头和被子拿过来。”
他们是夫妻,怕什么!
元宝眨了眨眼,到底出了门。
……
唐乐筠不偏不倚,恰好躺在中间的位置上。
纪霈之想挪一下,伸手试试,又怕把她折腾醒了,便不动了。
等元宝拿来枕头,他托着她的脸把脑袋抬起来,将枕头垫了进去。
盖好被子,纪霈之在边缘躺下来,闭上眼,试图以最快的速度会见周公。
然而事与愿违,他的床上从来没有过第二个人。
浅浅的呼吸声,让纪霈之感到了困扰,时不时地就想看她一看。
精致的眉眼,殷红的唇,乌黑的发……直到沉沉睡去。
……
第二天早上,唐乐筠被痒醒了。
她睁开眼睛,就见一条长臂压在她的锁骨下,一张因为瘦而立体过度的俊脸,此刻距离她的侧脸不足半尺。
鼻息吹着她的浮动的长发,在她的脸颊上鼻尖上一扫一扫的。
这是什么情况
唐乐筠小脸一热,赶紧摸了摸衣服,上衣在,裤子也在,与裤子同在的还有纪霈之的大长腿,沉甸甸地搭在她的小腿上。
她想起昨晚的事了,错在她,又不在她,没什么好检讨的。
而且没发生什么,就不必矫情了吧。
唐乐筠做好心理建设,淡定地把纪霈之的胳膊扔了下去。
纪霈之还在做梦,梦到他抱着唐乐筠正要圆房,薛焕忽然闯进来,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声色俱厉地警告他破坏童子身的代价。
就在他要据理力争时,他感觉他的腿被不客气地踢开了,这种被碰触的感觉格外的真实。
十年如一日的警惕让他睁开了眼睛,恰好与唐乐筠的清澈的目光对了个正着。
二人都吓了一跳,各自别过脸,一个看床帏,一个看白墙。
旋即双双坐了起来。
唐乐筠道:“不好意思,我太疲劳了,没撑住。”
纪霈之也有善解人意的时候:“没什么,你我是夫妻,如果不是我身体不好,嗯……”
他在解释他为什么不碰她,但因为不好意思,便只说一半,让唐乐筠自行体会。
唐乐筠红了脸:“我是大夫,你不说我也知道。”
她是大夫,不但能看陌生男子的身体,还能知道男子能不能行房
纪霈之心里发堵,故意问道:“你都知道什么!”
唐乐筠道:“当然是你身体状态不行。”
这个“不行”太刺耳了。
纪霈之认真地解释道:“不是我身体状态不行,而是我学的功法有限制,只有在童子身时内力最充盈。”
唐乐筠点点头,同情地看着他:“那就是你的功法不行。”
纪霈之:“……”
唐乐筠见他神色黯然,安慰道:“没关系,我可以……”
纪霈之问:“你可以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