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十月海
“我想做一种没有引线的、爆炸威力更大的炸/药。”
爆炸威力大,就能轻而易举地攻破珑州的城墙,杀大苍一个措手不及,进而避免了陷入大苍以大炎百姓为质的危险境地。
纪霈之沉默地看着她,这几天,他也在思考各种解决方法,但完全没有头绪。
大威力的炸/药可以出其不意,确实是个好法子,但实践起来很难,毕竟大炎的工部研究那么多年了,始终没有大的突破。
唐乐筠与他对视,目光坚定且执着。
纪霈之想,尽管她至今没能解他的毒,但她也一次又一次地用非常手段救活了他。
她年纪小,却从不是空谈之人。
他应该相信她!
他心里有了希冀,不免有些紧张,清了清嗓子问道:“筠筠有章程了吗!”
纪霈之一问,唐乐筠又迟疑了。
她原本已经想好了,可以把硝/化甘油的研制算到虚拟的“师父”头上,但事到临头又犹豫了——万一这个时空根本没有那三样基础化学物质,就相当于开了张空头支票,反倒不妙吧。
“水开了。”纪霈之把她的踌躇看在了眼里,“咱先不说那些了,煮面!”
唐乐筠把面条倒锅里,用长筷子扒拉开,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冒个险:“我听我师父说,他炼丹时,曾得到过三种东西,将它们按照一定的分量配在一起,稍有震动就会爆炸,威力十足。但我当时年纪小……”
她忽然停住了,如果继续说下去,一定难以自圆其说,剩下的不如让纪霈之脑补,他提出问题后,她再随机应变。
唐乐筠说得有模有样,纪霈之当即信了几分,他的脸上染上了几分红润,追问道:“你年纪小,所以没记住配方!”
这个问题不好回答——配方她肯定记住了,但不知道三样东西在这个时代叫什么,怎么表达。
好尴尬。
纪霈之被她勾起好奇心,心痒难耐,想追问,又知道唐乐筠不是那种拿乔的人,她不说一定有苦衷。
心绪大起大落之下,内息也有了波动,他猛地咳嗽了起来……
“咳咳咳,咳咳……”巨大的咳嗽声连绵不断。
尽管用手挡住了,但唐乐筠还是看到了喷在手腕上的一抹猩红。
内息一乱,剧毒就会占上风。
她心里抽痛一下,起身走到纪霈之身后,手掌抵住其灵台穴,缓缓注入木系异能……
在这个空当里,她想到了准确的表达方法,“我只是忘了一些关键内容,但是没关系,如果生哥可以下令,找来能找到的所有热爱炼丹的人,让他们带来所有的炼丹成果,尤其是有高度腐蚀性的液体,或者就可以做出我们想要的东西。”
一股热流涌进来,瞬间平复了起伏的内息,身体也温暖了起来。
纪霈之深深地吸了口气,想就自己娇嫩的身子骨自嘲一句,又怕唐乐筠压力过大,喉结耸动一下,便顺着唐乐筠的意思说了下去,“行,我让人安排一下,你这边还需要准备些什么!”
唐乐筠收回手掌,回到自己的位置,心想,自己需要准备一些甘油……但如果弄不到浓硫酸……
打住!
那么悲观做什么,万一能弄到呢
她说道:“我需要一些植物油,豆油、麻油、菜籽油、花生油,什么油都行。”
木系异能直接作用于植物油,便能分解出天然甘油。
纪霈之轻吁一口气,眼里有了笑意,“好,我马上安排下去。”
……
十天后。
京城,瑞王府,后花园。
瑞王坐在湖畔的石舫中,出神地听着雨滴敲打湖面的声音。
濡湿的凉意从门窗渗进来,丝丝缕缕地透过鞋底,钻进脚心,向身上蔓延。
“咚咚。”长随敲了敲门,禀报道,“王爷,郭先生到了。”
“请他进来。”瑞王回过神,搓了搓小腿,端起茶杯走到了火盆旁。
郭先生就是郭杰,他随长随进来,拱手道:“学生参见王爷。”
瑞王坐下了,指指对面的马扎:“先生不必多礼,请坐吧。”
“谢王爷。”郭杰拘谨地坐了半个屁股。
瑞王示意长随倒茶,“过去十天了,那边依然没有动静,你怎么看!”
他口中的十天,指的是纪霈之按兵不动,迄今为止已经十天了。
因着“官道机关”事件,顾时与他的联络骤然减少,他对西北的掌控力亦越来越小,几乎得不到任何关于纪霈之的重要消息。
朝廷虽有邸报,但镇北侯只说龙虎军需要养精蓄锐,让兵部保证粮草供给,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粮草供给,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大弘已然在嘉兰城开战,大炎两方作战,军费早已捉襟见肘。
一个月内,如果西北仍不收兵,他就要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了。
届时嘉兰城因为气候温暖,物产丰富,朱雀军还能坚持几日,龙虎军就很难说了。
郭杰道:“王爷,江湖传言,说陛下正在搜罗炼丹师。”
“炼丹师”瑞王面色一沉,“为什么!”
郭杰摇头,“有人说,陛下的身体扛不住了,想靠丹药续命,还有人说丹药可以解毒,陛下已经找到方子了。”
瑞王蹙眉,眉心的川字纹能夹死一只苍蝇,“唐门有消息吗!”
郭杰道:“关于陛下的消息没有,但学生听说唐大姑娘设计了一款新投石车,威力不错。”
“这……”瑞王沉吟着,“唐家人如此积极,想来陛下还很康健!”
郭杰看看四周,压低了声音:“虽说当初顾小将军鲁莽了些,但结合如今的炼丹师传言,大抵在某种程度上印证了我们的猜测。学生以为,王爷该早做打算了。”
瑞王连连摇头,“他既信任我,我便不能负他。”
为了隐蔽,他把纪霈之的称谓换成了“他”。
郭杰道:“如果王爷这样想,那就中他的计了。王爷不要忘了,他有把皇位传给那位的想法。”
那位,指的是唐乐筠。
瑞王沉默了。
只要纪霈之活着,他就不会跟他抢,即便是计谋,那也是阳谋,人家赢得光明正大,他输得起。
但唐乐筠绝对不行!
这也是他格外关注纪霈之身体状况的唯一原因——大炎是他们纪氏的,他不允许一个唐姓女子鸠占鹊巢。
良久之后,瑞王再度开口:“眼下局势不妙,稍有差池大炎就有灭国的风险。而且,游览皇宫一项已经有了收益,西北军接连胜利,他在朝廷的威望与日俱增,我现在不宜有任何动作。所以,我想请先生继续关注西北,有任何风吹草动,都要告知于我。”
“王爷英明,不过……”郭杰凑近几分,“如果能在炼丹师一事上做做文章,王爷的威望是不是还能更高些!”
瑞王思忖片刻,到底说道:“这件事可以做,但务必谨慎,绝不能授人以柄。”
郭杰拱手:“学生明白!”
……
……
大弘在嘉兰城开战后,纪霈之又忙碌了起来。
唐乐筠比他还忙。
她上午分析西北一带的所有植物,午饭后替两名归顺的同袍义社成员拔除蛊毒,下午制作甘油,偶尔还要指导炼丹师们炼制浓硫酸和硝酸,晚上和纪霈之一起练功,以保证他的身体不垮。
二十天过去,她瘦了一大圈,颧骨高了,眼窝深了,下巴尖了,便是胸部也平坦了许多。
纪霈之心疼极了,却不敢让她停下来——如果说大炎是一架马车,她就是马车的轮,只要坏掉一只,整架马车便废了。
这般大的恩情,不是用几句好话,几句情话就能打发的。
他只能沉默地看着她的背影,吩咐厨房多做她爱吃的好吃的吃食,让裁缝给她做好看且保暖的衣裳,尽量抽出时间,陪她在大营外走一走,看看西北的苍凉,品一品当地的风土人情。
他想,如果他有下半辈子,那就用整个下半辈子感谢。
如果没有了,这样也很好,至少他纪霈之的陪伴和真心,只给过她一人。
“呼~”门开了,寒风卷着大朵的雪花冲进大帐。
老黄头上顶着一撮洁白进了门,“陛下,嘉兰城的密报和京城的密折一起到了。”
纪霈之收回落在唐乐筠身上的视线,正了正坐姿:“呈上来。”
老黄关上门,两大步蹿过来,将一封封着火漆的密报放在纪霈之面前。
唐乐筠将毛笔搁到笔架上,一边摩挲着手里的草药,一边跑了过来:“陛下,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因为她主张用**攻城,纪霈之便以养精蓄锐为由,让大军驻扎了下来。
然而,没有现代化的设备,**的制作十分繁琐,而且不少材料都是临时采购,进度有些缓慢。
大军的消耗过于庞大,到处都在节衣缩食,军心日渐涣散,加之西南战火重燃,大炎的国力正在遭受前所未有的考验。
唐乐筠的心理压力不比纪霈之小,她迫切地想知道各方面消息,以确保自己的建议不会把大炎拖进亡国的境地。
纪霈之飞快地撕掉封口,打开了薛焕送来的密报,一目十行地看完,再打开装密折的木匣……
唐乐筠想看,但不想当着下属的面僭越,问道:“怎么样!”
纪霈之放下密报,不动声色地说道:“没什么,都是老生常谈,你忙你的吧。”
唐乐筠不信,狐疑地看向两封密报,一封卷曲着,一封被原样折回去了……
纪霈之道:“表哥说,大弘在嘉兰城没有建树,可能在三水县有动作;白大人说,京城现在到处都是我命不久矣,正在修道炼丹,以求保命的传说。这些都是小事,不要乱了我们的节奏。”
这还差不多。
他们始终按兵不动,朝廷不可能没有反馈,至于大弘从三水攻打大炎,只能说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咬了。
唐乐筠松了口气,却无暇与纪霈之闲聊,因为她刚刚发现,手里这味药,很有些意思,与纪霈之所中之毒关联很大,她想好好确定一下,便麻利地滚回去研究去了。
纪霈之把薛焕的密折放到盒子里,盖上锁好,眸色慢慢地沉了下去。
事实并非像他说的那样,他的确骗了唐乐筠。
薛焕说,大弘在三水县城外陈兵十万,这两天就要开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