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十月海
唐乐筠用了木系异能,倒也不惧药汤的滚烫,食指指尖轻轻一蘸,附上大拇指捻上一捻……
十几道视线紧紧地盯着她的手。
良久之后,唐乐筠睁开眼,脸颊胀得通红,颓然道:“还是不对。”
多日心血付之东流,即便能重新开始,纪霈之也不一定给他们机会了。
李无病如丧考妣。
一干徒弟亦是垂头丧气。
元宝绝望地抱着脑袋,发出了呜呜咽咽的声音。
唐悦白抱着一丝希望问道:“姐,是不是应该用叶子!”
“叶子有剧毒,不可能是叶子,只可能是我们找错了方向。”李无病缓缓摇头,“已经对上那么多了,怎么可能是错的呢!”
一个徒弟提醒道:“掺杂在血里的毒极难分辨,娘娘辨不清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另一个附和:“是啊是啊,那太难了。”
还有一个说道:“师父,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吧。”
李无病的火气被顶到顶点,他猛地把瓷勺摔回砂锅里:“我要是有办法,陛下怎会等到今天!”
他居然当着唐乐筠的面发脾了气。
徒弟们怕他,更怕唐乐筠,当下噤若寒蝉。
想办法,必须想办法!
只要人没死,就还有机会。
唐乐筠比他们还要懊恼,但她及时发动精神力,迅速稳住了低落的情绪。
她告诉自己,越是这样的时刻,就越不能放弃,必须保持冷静。
想一想,再好好想一想。
如果其他药材对得上,就说明方向没错,如果方向没错,错的就是五星芒。
对,这是最简单的逻辑,也是最容易的突破口,应该最先得到验证。
唐乐筠又在一堆烂叶子里翻找了起来。
李无病道:“叶子有剧毒,补春丹不可能用它,娘娘,我们不能再耽搁了,必须想想别的办法。”
没错。
叶子有剧毒,所以纪霈之才中了剧毒,这个思路没有问题。
唐乐筠感觉脑海中有灵光闪过,却因思绪纷杂没有抓住。
不过……
李无病说得对,明明是做补春丹,为何要用毒叶呢,而且百花门门主并非因剧毒而死,所以这份毒药才因其特殊性被一直保留了下来。
唐乐筠放下木棍,把泡在瓷瓶里的根茎取了出来。
因为异能的作用,根已经隐隐返青了。
要不要催生一下
不行,太慢了,而且耗费异能,一旦纪霈之有意外,她将束手无策。
还是继续找吧!
李无病无措地踱了几步,大概是毫无头绪,他停下脚步,抬头望着房顶,任由两行清泪流了下来。
十几年的医患关系,和纪霈之的感情很深厚吧。
唐乐筠心中感叹,将茎折下几段,说道:“一个喜欢用壮/阳药的男人,绝不是女人喜欢的好男人,想他死的百花门门徒一定不少。”
一个徒弟说道:“可江湖上并没有百花门门主被毒死的传闻。”
另一个也道:“百花门以毒药壮大,煎药时有严格的流程,像补春丹这一类的药,必定有人严格看守。”
唐乐筠看向李无病:“李神医,眼下最好的办法就是先找到叶子,而不是毫无根据的质疑。”
“娘娘,请恕草民不能苟同!”
期望越高,失望越大,加之几日无眠,挫败感和疲惫感让李无病无法正常思考,他忍住满腔的火气和唏嘘,朝徒弟们一摆手,转身朝外面去了。
“姐姐,稳住,总会有办法的。”唐悦白老气横秋地说了一句,视线重新落在草叶堆上,刚要用木棍扒拉,就被一个小小的尖角吸引了注意。
他扔下木棍,小心翼翼地用拇指和食指捏了出来……
这就是一个残角,不如小拇指尖大,残得看不出原来的面貌,叶片极薄,但这个角的曲度很美。
唐悦白道:“姐,你看这个是不是!”
唐乐筠心里一跳,赶紧用手心接了过来……
元宝不哭了,瞪大眼睛看着姐弟俩。
任雅风也从房顶下来了,轻飘飘地落在姐弟俩身后。
片刻后,唐乐筠勾起了唇角。
唐悦白喜不自胜:“姐,真是五星芒的叶子!”
唐乐筠重重点头,抬手在他脑袋上揉了一把:“继续找,把所有残叶都找出来!”
元宝和任雅风一起蹲了下来,异口同声:“分我一点。”
过了大半个时辰,他们得到了十二枚五星芒残片。
又过了两刻多钟,唐乐筠终于得到了她梦寐以求的毒/药。
砂锅上咕嘟嘟的冒着泡,酱红色的液体浓稠,像一锅不那么新鲜的血,气味刺鼻难闻。
唐乐筠把砂锅拎到天井里,带着三人站到上风向。
“气味也有毒,头有点晕。”唐悦白道,“原来这般怪异,难怪那门主没有中毒。”
元宝道:“娘娘,有办法解吗!”
对于百花门和李无病而言,此毒可能无解,但她知晓毒性构成,只要人不死,对症下药,当然有解。
“当然能解。”唐乐筠释然地笑了,“我开张药方,元宝你去找李神医抓药,再把人请回来。”
“诶!”元宝响亮地答应一声,“小的这就给娘娘磨墨。”
一干人回到室内,唐乐筠挥笔写下两张药方:一张十味药,以玄冰草花为君,绝青子、曼陀罗、三百银等九味药为辅;另一张是药浴药方,以红炎为君,五星芒的茎、麻黄等药为辅。
大约盏茶的功夫后,李无病衣衫不整地闯了进来。
他顾不上礼貌,直接冲到天井,凑到了砂锅旁……
唐乐筠从东次间出来,见李无病正俯身要闻,急忙制止道:“李神医且慢,气味有毒,虽然不致命,但头昏眼花。”
李无病动作一滞,抬了抬腰杆,随即又低下去,到底浅浅吸了一口:
刺鼻,对鼻腔没有明显伤害,大脑有过瞬间的晕眩。
他晃晃脑袋,退后几步,“毒性确实强,娘娘这是加了叶子!”
唐乐筠走了过来,“对,直接往煎好的汤里加了叶子。”
李无病长揖一礼,“娘娘英明,草民自愧不如!”
唐乐筠端起凉透的砂锅:“李神医不必懊恼,与你比起来,我不过是多了几分坚持,仅此而已。”
……
解毒汤药先熬好了。
因为担心倒药时失误,李无病坚持在下面接了个大铜盆。
但唐乐筠手很稳,一滴不落地倒到了大海碗里,又顺利端到了床榻前。
把碗放在床头,唐乐筠在床沿坐下,凝异能在食指指尖,按住了纪霈之的太阳穴……
片刻,纪霈之醒过来,与此同时,疼痛也跟着苏醒了,只是闭眼的功夫,豆大的汗珠便从额头滚滚而下。
这世上很少有感同身受,即便相伴多年,也没有人真正清楚,他到底在经受着怎样的痛。
唐乐筠扶他起来,快速说道:“陛下忍一忍,把这碗汤药喝下去,然后马上随我一起运功。”
纪霈之没问是什么药,只是艰难地点了点头。
唐乐筠一手端药碗放到他嘴边,另一只手抵住他的后心,源源不断地输入异能。
后心传来的暖流让纪霈之的疼痛缓解了不少,他挣扎着坐正一些,渴望地看着越来越近的海碗,准备一饮而尽。
“等等。”
海碗凑到嘴边时,李无病忽然叫了一声。
唐乐筠和纪霈之一起诧异地看向了他。
李无病有些懊恼,张张嘴又闭上了,旋即又皱起了眉,闭着眼睛说道:“娘娘,还是等一等,再试试药吧。”
药煎好后,唐乐筠依然用两根手指解决了一切疑问。
李无病觉得太草率了,别说纪霈之是帝王,便是一个叫花子躺在这里也不该就这样喝下一碗效果不明的药汤。
唐乐筠原本信心满满,听他这样说,也犹豫了,正要说话,冰冷的手便覆在了她的手背上,往前一送,纪霈之就咬住碗沿儿喝了一大口。
他在用行动支援自己!
唐乐筠暗道,无论如何,毒肯定是没有的,李无病之所以担心,是因为他没有自己的能力。
她把心一横,稳住海碗,让纪霈之把药喝了个干净,碗扔给唐悦白,上床盘膝坐下了。
汤药下肚,纪霈之只觉得胃里吞了把火,疼得剧烈,热得炙烤,仿佛整个人要烧起来了。
但唐乐筠没让这份焦灼持续太久,她输内力进来,将他分散在各大主穴的内力集中起来,在经脉中游走,迅速地抚平了热浪……
但疼痛更加剧烈了。
他筛糠般地抖了起来。
唐乐筠道:“忍住,千万不要分心!”
人不是神,怎么可能忍住那样的痛楚
搞不好要走火入魔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