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十月海
唐乐筠明白,蓝将军不是来搜查的,而是公报私仇来了。
蓝将军一手塞在镶金佩玉的宽腰带里,另一手握着腰刀的把,涎着脸,盯着她的眼睛问道:“端王呢,最近没来这里睡!”
唐乐筠回视他,精神力外放,并放缓了语速,“自打太子出事,端王就没来过生云镇,蓝将军,端王是不是出事了!”
蓝将军眨了眨眼,“人家是郡王,能出什么事本将军只是随便问问。”他的语速也慢了下来,说到这里,忽然朝后面的亲卫一摆手,“走吧。”
那亲卫吹了声口哨,在前院翻找的士兵便呼啦啦跑了回来。
“还开药铺呢,真他娘穷,一个铜板没找到。”
“我听镇上人说了,他家基本不开张,银子你就甭惦记了。”
“嘁,这买卖做的。”
“一个弱女子而已……”
一干人两手空空地离开了。
蓝铎上了马,出胡同,往京城的方向走,快到菜市场时精神还有些恍惚。
他不太明白,自己明明打算为难那女子一下,为什么改变主意了呢
想到这里,他勒住缰绳停下来,回头看了过去。
亲卫问:“将军,有什么吩咐吗!”
蓝铎道:“算了,没什么。”既然已经离开,再回去找别扭,只会影响他的威信,毫无意义。
……
唐悦白无声无息地回来了,“姐,你没事吧。”
唐乐筠道:“除了心疼,别的什么事都没有。”
唐悦白安慰道:“姐,旧的不去新的不来,用了十几年的老物件,也该换换了。”
唐乐筠深吸一口气,再看看满院子的绿意,心头的郁郁散了不少。
她说道:“你去看看都损失了什么,能不买的东西暂时不买,必须买的,姐去城里买。”
姐弟俩一边说一边回了前院,一个盘点损失,一个去厨房做菜。
大概是没来得及,厨房未遭到任何破坏,还是邓翠翠离开时的样子。
一块白白的豆腐躺在大海碗里,砧板上的小葱洗干净了,豆腐用开水烫烫,小葱切碎拌一拌即可。
唐乐筠买了烧鸡,肉拆开就能吃了。
搞定豆腐,唐乐筠刚拿起烧鸡,小黄就跳了进来,坐在一边狂流口水,滴滴答答,如倾盆大雨。
唐乐筠不忍心,到底把鸡胸肉给了好几块。
小黄不贪心,吃到了就心满意足,小尾巴讨好地摇几圈,去后院找小鸡崽和大黄玩去了。
饭摆上桌,唐悦白和邓翠翠一起进来了。
邓翠翠面有惭色,“筠筠,你们都没事吧。”
唐乐筠道:“能有什么事,洗手吃饭吧。”
“我刚才洗完了。”唐悦白在八仙桌旁坐下来,“姐,问题不大,家具倒了不少,但都没坏。瓷器碎的多,梅瓶两只,茶具一套,砚台也打了,花盆无一幸免,幸好家里备的花盆多,我刚才重新栽上了,就差地面没打扫了。”
邓翠翠洗完手,“幸好没进厨房,不然……”
“刺客向东逃了,快追!”一个尖锐的声音打断了邓翠翠的话。
她吓了一大跳,干手巾落到水盆里,瞬间打湿了。
唐悦白站了起来,“又出事了,姐,我出去看看。”
唐乐筠道:“你吃饭,我去。”
邓翠翠顾不上捞手巾,甩着手往门口走了过去,“还是我去,你们姐俩太惹眼了。”
唐乐筠拦住她,“我上房,不用出去。”
邓翠翠一拍脑门,“对对对,还能上房。”
三人关上东厢的门,一起进了一进院。
唐乐筠走到东边墙下,单脚一蹬,身子飘然而起,右手在墙顶轻按,人就上了药铺房顶。
总共用了不到一息时间,且未发出一丁点声响。
邓翠翠骇然,“原来筠筠这么厉害呢。”
唐悦白道:“这算什么,要不是害怕蹿太高暴露身形,姐姐可以更快。”
唐乐筠闻言微微一笑,附身趴在了屋脊上。
步兵从京城方向过来,潮水一般地涌向赵记杂货铺和秦记小面馆的两条胡同里……
脚步声嘈杂,没有兵器相击的声音,说明杀手撤退路线明晰,速度足够快。
三四百名士兵进去了,观察到后面没人了,唐乐筠离开屋脊,从房顶跳了下来,落地时轻如鸿毛。
唐悦白羡慕地说道:“姐,光是这一手,你就比我师父厉害多了。”
唐乐筠玩笑道:“我只在这方面比你师父厉害吗!”
唐悦白道:“那当然不是。”
他觉得,他姐让他师父一只手,他师父也未必能打过他姐。
他姐的速度无敌了。
邓翠翠崇拜极了,“我要是有筠筠这本事,何至于被婆家和娘家欺负啊!”
唐乐筠问:“如果你有我的本事,还会要那样的婆家吗!”
邓翠翠“咯咯咯”地笑了起来,“那是肯定不会要了。”
……
下午,唐乐筠睡了一觉,太阳落到山顶时出了门。
官道两旁的铺子都开门了,田婶子站在赵记杂货铺门口,和几个老板娘聊得火热。
唐乐筠有事,没跟她们打招呼,径直往前面去了。
铁匠铺在镇子边缘,要穿过一整个主街方到。
唐乐筠敲敲虚掩的木门,见无人应,便推门进去了……
“嘎吱”,木门沉重,门轴转动的声音极大。
她在门后摸了一把,果然摸到一块颇有厚度的铁板。
铺子里没人,但火炉还有余温,屋子里的温度比外面高多了。
锻造台上摆着十几件刀具坯子,从光泽度来看,都不是精品。
“有人吗”唐乐筠绕过锻造台,到了后门,“史掌柜在吗!”
一个脸上挂着泪痕的老妇人从二门探出头来,“你有什么事!”
唐乐筠道:“我有笔买卖想找史掌柜谈谈。”
那老妇人道:“唐掌柜,我家老头子刚被官兵打折了腿,眼下什么活儿都接不了了。”
唐乐筠想了想,“史大娘,我懂些医术,需要帮忙吗!”
“我们刚从福安医馆回来,马大夫说骨头碎了,接不了了。”史大娘的眼泪成双成对地掉了下来,“我家老头子脾气太倔,怎么说都不听,这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唐乐筠上前两步,“大娘,既然涉及到了营生,不如让我看看,我不要钱,反正也看不坏,对不对!”
不要钱,还看不坏。
史大娘动心了,到底说道:“那就麻烦唐掌柜了,里边请。”
唐乐筠跟着她进了正房东次间。
史老爷子脸色发青地躺在床上,嘴里呼噜呼噜地喘着粗气。
两个儿子和两个儿媳分别侍立两边,面色都很难看。
史大娘道:“老头子,唐掌柜来看你了,她说她想上上手,看看是不是能治。”
史老爷子睁开眼,瞥了瞥唐乐筠,后者穿着苍色短打,梳着马尾辫,一看就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他怒道:“马大夫都没办法,她一个小丫头能干什么,瞎胡闹!”
“行吧,既然老爷子乐意瘸着过下半辈子,我当然不会强求。”唐乐筠表情淡漠,“老爷子,我来是想租你的铺子一用,自己打点兵器,铁疙瘩按实际使用分量收,三个晚上,租金二两怎么样!”
史老爷子的一个儿子说道:“闲着也是闲着,成交!”
老爷子却睁大了眼睛,“你真的有办法!”
唐乐筠正色道:“我确实有办法,但还要看看骨折情况。”
老夫妇的另外一个儿子说道:“爹,她能有什么办法!不如把铺子租她,三个晚上二两银,咱自己添点,能再买一石粮。”
“滚!”史老爷子怒不可遏,拿起了一旁的痰盂,“都给我滚出去。”
痰盂里又是水又是痰,两个儿子吓得够呛,各自拉着媳妇跑了出去。
“唉……”史大娘叹气,“都说养儿防老,我看我是养了两个孽障。”
史老爷子道:“下次不要让他们进门,不孝的东西,养猪养狗都比养他们强。”
史大娘不答应,还是叹气。
史老爷子不再理她,对唐乐筠说道:“只要你能治好我的腿,铺子随便用,铁疙瘩随便拿。”
唐乐筠微微一笑,“那敢情好,就这么说定了吧。”
史老爷子道:“说定了,说定了,赶紧的,总这么躺着我可躺不住。”
说是史老爷子,其实也就五十出头,因为常年打铁,肌肉健壮,脸色黑红,看起来比同龄人年轻多了。
史大娘道:“唐掌柜,你需要老婆子干什么”
唐乐筠卷了卷袖子,“您什么也不用干,史大爷不是穿着裤子呢吗!”
“穿着呢。”史老爷子自己把被子掀开了,“老头子污了姑娘的名头,可没法子啊,我是真不想瘸。”
他穿的是府绸长裤,面料贴腿型,可以很直观地看到右腿小腿中上部位有严重变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