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辛宸
似乎所有的信徒都会将“大”作为力量的象征，所以对神灵献祭所用的祭品，当然是越大越好。
于是她们就将最大的海洋生物献祭，一次又一次，将这种生物猎杀到灭绝后，再换下一种。
希雅看到那些人鱼狂热的行为，从献祭猎物，到献祭自己的生命和灵魂，这些人鱼的狂热程度和单纯的思想，简直比那些光明教徒还好忽悠。
她们并没有发现，她们所祭拜的水神，是一个黑暗污染了的神祇，被信仰放大了她们的欲望之后，渐渐走上了一条疯狂的毁灭之路。
这本就是一个新生的位面世界，却因为这些人鱼的到来，使这里原本的物种遭到了毁灭性的猎杀。
单纯的人鱼，只是对自己人鱼善良单纯，对于她们眼中的猎物来说，她们就是最可怕的毁灭者。
为了猎杀那些开始出灵智觉醒魔法的海洋生物，她们进化了出了新的骨刺和爪子，多长出了两双手，牙齿也变得更加锋利，长长的指甲坚硬无比，可以像利剑一样刺穿猎物的身体，撕开它们的身体，挖出它们的心脏和刚刚出现的魔核……
她们完全没注意到，那黑色的雾气将她们的肌肤染上了黑色，让她们从原本肌肤如雪，有着各色鳞片和头发眼睛的身体，都慢慢开始变成了纯粹的黑色，就连新生的骨刺和爪子都是黑色的。
这种变化之下，让她们已经不像是原本的美人鱼，而是更像一种传说中人鱼的死对头，海妖娜迦。
其他的人鱼也就罢了，当蓝达看到自己的身体和鳞片也开始变色的时候，她用爪子撕下了自己的鳞片，蓝色的鳞片带着血丝被她亲手一片片剥离，然后附上了她的魔法传音，在空间乱流中被送了出去。
她并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真的将这些鳞片送到卡莉斯塔的手中，让她看到最后的警示，可她每撕下一片鳞片时，身上的光芒就黯淡一分，周围那些已经完全黑化成海妖的人鱼，则疯狂地在她周围盘旋游动，贪婪地吸食着她身上流出的血液。
可那些人鱼在喝下了她的血液之后，就会如同中毒一样翻滚着沉入海底，身上多出来的骨刺和手臂腐坏脱落，慢慢地连带整个身体都沉入海底，融入那片黑色的泥沙之中。
蓝达的脸上，依然微笑着，剥离了鳞片的血，是这片海域最可怕的毒素，就连她的族人，都无法承受。
或者说，那些已经变成了海妖的怪物，已经不再是她的族人。
与其让她们以这种丑陋而疯狂的模样“活”下去毁了这个世界，不如她亲手来毁掉这一切。
希雅抬起头来，看着蓝达，不禁毛骨悚然。
第267章
回溯记忆中的蓝达女王, 和身边的蓝达，在这个时候，似乎已经合二为一。
“蓝达陛下？”希雅轻声呼唤, 蓝达的眼神凝滞片刻，终于缓缓开始转动, 最后落在了她的身上。
“龙族？奥蕾莉亚？”
好吧，这是回溯管用了，融合了部分记忆，居然知道自家那位正宗本尊？
“我只是她的一部分，就像你……您现在的状态, 应该也只是一部分吧？卡莉斯塔就在这里，只是我被你带到这里来, 跟她所在的时间线错开了。”
希雅并没有跟她玩什么你猜我猜的兜圈子游戏, 直接了当地讲了现在面对的情况, 空白版本的蓝达没法帮她解决的问题, 面前这位居然跟奥蕾莉亚打过交道的人鱼女王, 总会有点办法吧？
蓝达目光深邃地看着她，蓝色的眸子犹如大海, 只是看着她的时候，那眼神，像是通过她，在看另一个人。
或者说, 看她的另一个身份。
“如果是奥蕾莉亚, 根本不会被困在这里。她对时间和空间的掌握，已经接近神的领域……看来, 她最后还是放弃成神……否则不会有你……你替我找回了卡莉斯塔，我是应该谢谢你。可惜, 我现在已经一无所有，就连这枚蛋，也是奥蕾莉亚帮我做的。”
“或许就是因为这样，才会把你吸引到这里来吧！”
“只有在这里，你还有机会看到我，在另一个时间线，恐怕我早已经不存在了吧？”
她自说自话，显然已经了解了自己现在的处境，不禁一阵唏嘘，“我教给了奥蕾莉亚分割灵魂的魔法，才会有你的存在。她帮我保留时光记忆在这枚蛋里等着复生的一日。几百年过去，我以为再也不可能了，想不到你却出现了，卡莉斯塔……她还好吗？”
“她现在还好，非常想见你，所以才会带着我的女儿摩根娜一起，要留在这个世界，重建一个水世界。”
蓝达却是一怔，立刻摇头，“不可能的，这个世界……会放大人心的欲念，会改变所有人，让每个人都变得面目全非，让她离开这里，越快越好！”
希雅却摇摇头，问道：“冒昧问一句，蓝达陛下，你真的觉得，是这个世界改变了你们的人，还是你们的人，改变了这个世界本来的状态后，才会变成最后那样……”
很多时候，人和环境，都是相互作用的。
有的人无论周围环境如何，只要自己过得不好，就会怨天尤人，将自己所遇到的所有不好的事情，都归咎于环境，归咎于原生家庭，归咎于其他人，乃至这个世界。
可是在同样的世界，同样的环境和条件下，有的人能成为寒门贵子，有的人能够走出大山后依然做大山的女儿，真正坚定信念的人，从来不会在意过去的家庭和环境，只会看着前路，自己创造未来。
只不过，每个人的眼光有限，视野有限，能够看到的大多也就是和自己相关的一亩三分地，看不到整个世界的变化，看不到自己对世界的影响。
总有人觉得，我浪费一点水，我造成一点污染算什么，我只是几十亿人类，千百亿生命中微不足道的一个而已。
可是一只蝴蝶扇动的翅膀，都有可能引起亚马逊森林的暴雨，一个人的影响，很可能就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希雅看了蓝达的回忆，看到人鱼们自相残杀，看到她最后亲手剥离自己的鳞片，亲手杀死了那些已经变成嗜血疯狂只知道毁灭的黑色海妖，然后也沉入了海底，和她的族人们，一起随着这个水世界走向死亡。
或许蓝达还在后悔，如果她们来的不是这个水世界，而是其他的世界，在其他的位面世界中，人鱼和其他大陆物种还是有交流往来的，能够互通有无，交流之下，或许就不会像在这个世界一样，成为独一无二的智慧生物后，就忘乎所以地开始对这个世界肆无忌惮地掠夺和破坏。
人鱼的确是一种单纯善良的生物。
但那是在她们长期处于在海中生活，跟大陆人类有限交往的情况下。
无论是人还是人鱼，都没有绝对的善恶之分，所谓的善恶，都是从自己的利益出发进行判断的结果。
所以在失去了天敌和对手的情况下，坐拥一整个水世界，一点点黑暗元素的污染，也会诱发单纯的人鱼心中的欲望和邪恶。
希雅这是站在后来人的角度看过去，才能说出这样的话，如果连她自己也身处那个时代的时候，恐怕也不会比她们做得更好。
因为求生欲是本能，享受欲是进阶的本能，权力欲则是变异了的本能，无论是人还是人鱼，都很难逃脱这种本能的影响。
蓝达沉默无语，因为无言以对。
如果不是奥蕾莉亚，她在消灭了那些已经占据了族人身体的黑暗海妖之后，就应该跟她们一起死去，而不是接受她的建议，抽出灵魂保存在过去的时间线中，只留下一个空白的人鱼卵等待孵化。
孵化的条件十分苛刻，需要她的后裔的血，还需要奥蕾莉亚的力量。
沉眠了几百年，她以为自己的后裔已经彻底死绝，毕竟卡莉斯塔当初私自离开人鱼之国，没能够跟她们一起进入水世界，留在奥斯维拉大陆上，恐怕也会被神战之灾波及到，能不能活下来都是两说。
至于奥蕾莉亚，她在得知人鱼可利用魂魄和复制身体的技术维持长生之后，居然异想天开地打算分割自己的灵魂进入多个位面进行学习和修炼，这样等她收回自己的分魂时，就能够迅速提升力量，成为最接近神明的存在。
她不想成神，是因为依然放不下这些世界里的人，想要改变这些世界进入毁灭的结局。蓝达以前觉得她是在异想天开，毕竟她的回溯力量有限，就连帮她这次回溯，也只能将她的记忆留在过去，身体重新孵化，根本无法随心所欲地施展这种近乎神迹的魔法。
等了几百年，蓝达都以为奥蕾莉亚是不是已经失败，彻底消失了。却没想到，真的会有一天，等到了她和自己的后裔一起出现。
哪怕不在同一个时间线上，无法看到她现在的样子，蓝达也心满意足。
可她并不希望卡莉斯塔走上自己的老路，她已经失败过一次，连累了整个人鱼之国的人一起被毁灭在这个世界中，又怎么可能同意卡莉斯塔再走一遍这条死路呢？
希雅忽然感觉到了这个空间的震动，不禁有些焦急起来，“怎么回事？是这枚蛋要孵化了吗？你可以跟我一起离开这里了吗？”
蓝达猛然惊醒，微微笑了笑，却是摇了摇头，“能够离开的，只有你。我……早就已经跟着我的族人们，化为这片大海的一部分。”
“如果你再见到卡莉斯塔，让她好好活着，不要像我一样……”
她的声音渐渐变得空灵淡漠，眼神也开始望向远方，变得空洞起来，希雅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拉住她，却赫然发现自己抓住的只是一个虚影，一片水波，轻轻一晃，就从她的手中消失。
这片椭圆的白色空间，瞬间破裂，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裹挟着她进入了另一个空间。
在随着水波旋转的同时，她看到蓝达女王的身影，与那片漩涡，那片海水，融为一体，就好像她原本就是这片海水的一部分，一个由水元素形成的精灵，最终又回到了水中。
从此再也不见。
“妈妈妈妈！”恍惚中，听到了摩根娜的声音，希雅立刻精神起来，奋力向前一冲，跃出了那片漩涡，进入了另一个水世界之中。
刚一离开漩涡，一个身影就如同水中鱼雷一样，直接一头冲进了她的怀中，抱着她的脖子就开始哇哇大哭了起来。
“妈妈妈妈，你到哪里去了？路易说跟你走散了，我都快急死了！”
摩根娜比原来的体型又大了一圈，明明还是一张肉嘟嘟的萝莉小圆脸，可是连上她的那条大鱼尾，绝对长度超过了两米，尤其是鱼尾上的尾鳍变得更大更宽阔，如同剪下了一段金红色晚霞，随着她的动作在水中起伏不定，飘飘荡荡，形成绝美的风景。
希雅抱住她，都不得不说，这孩子如果不是在水中有浮力减重，光是刚才这一下冲击，就能将她这个“老母亲”给撞飞出去。
不过对于女儿的亲昵和担忧，当妈妈的还是十分欣慰，便习惯性地伸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头顶发心，柔声说道：“不用担心，妈妈那么厉害，怎么会走丢了呢？只是在这个世界里，还有我的先辈留下的东西，才会吸引我过去看了看。”
在其他人面前，她和路易都没有说出她和奥蕾莉亚的关系，还是保留原来的说法，自己当自己的老祖宗，也没什么不好，反正便宜都是自己占了，不吃亏。
她伸出手来，那个空间破裂之后，蓝达消失，只有一枚蓝色宝石留在了她的手中。
这枚蓝宝石浑圆温润，像是一枚蛋，却小得有些可怜，只比鸽子蛋大一点，还不如鸡蛋大小。只是里面的水元素魔力充沛，像是蕴含着无穷无尽的水系魔力。
“这是什么？”摩根娜好奇地问道，刚想伸手去拿，却见希雅将这枚蓝宝石递给了卡莉斯塔。
“卡莉斯塔，这应该是这个水世界的人鱼留下的东西，给你。”
卡莉斯塔有些意外，下意识地看了眼摩根娜，“为什么不给摩根娜？”
希雅看着摩根娜，轻哼了一声，“她都已经自己跟这个世界绑定，要成为这个世界的女神，还用得着我给的东西吗？这里的人鱼，是你的亲人，还是你留着吧！”
摩根娜对她的前半句话本想反对，但听到后半句话，还是大方地点了点头，“是啊，卡莉斯塔，妈妈给你，你就收着吧。这种魔力宝石，等我让我的族人在这个世界上都重生以后，慢慢会炼制出来的。”
将自己体内的定海珠跟这个世界绑定，通过定海珠带来的各种水元素活力和奥斯维拉大陆的水系生物，便可以让这个世界开始慢慢恢复，只是她再也无法离开这里，将成为这个世界的一部分，自然也就对这个世界的许多法则有了了解。
卡莉斯塔只能从希雅手中接过了魔力宝石，刚一入手，一股十分熟悉的气息，便从那枚宝石传入了她的身体之中，让她整个人鱼都呆在了水中，像是变成了一尊化石。
摩根娜感觉到了她的变化，忍不住吓了一跳，“妈妈，卡莉斯塔这是怎么了？”
希雅也感觉到了卡莉斯塔的变化，拉着摩根娜退到了一旁去，“那应该是她的妈妈留给她的魔力宝石，或许里面还有留给她的一些话吧。”
摩根娜一惊，她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单纯的小人鱼了，尤其是在接受了这个水世界的绑定之后，她已经了解了一部分这个世界生物灭亡的原因，只是不好告诉卡莉斯塔而已。
毕竟，进入一个原本不属于自己的世界，将其占领后，毁灭了这个世界绝大部分的原生物种，最后也导致了自己被污染黑化后灭亡，并不是一件多么值得夸耀的历史。
无论从物理意义还是哲学意义上来说，这都绝对是人鱼一族妥妥的黑历史。
只是她没想到，妈妈才刚来，居然就已经遇上过卡莉斯塔的妈妈。
她不禁低声问道：“那个人鱼女王……蓝达和她的族人，不是都已经消失了吗？”
希雅轻声说道：“在这个时间线消失了，在另一个时间线里……我回溯了她的记忆。”
“哇哦！”摩根娜还是忍不住有些震惊了，“时光倒流吗？真的可以看到过去发生的事？那会不会再出现第二个水世界？”
希雅摇摇头，说道：“那个时间线的水世界，是因为我的老祖宗奥蕾莉亚制造的一个停滞时空，将蓝达的记忆和身体分开保存，才能够跳出了时空法则的规定。不过现在……应该已经破碎了。蓝达彻底消失，只是将她的经历和教训留给了卡莉斯塔。”
“摩根娜，你既然决定留在这个世界，想好要怎么做了吗？蓝达的教训，卡莉斯塔应该会接受，但要创造出一个多物种共生的水世界，需要的可不止是恢复这个世界的生机。”
摩根娜连连点头，说道：“我知道的！妈妈，我到了这里之后，才知道当初大巫和族人们拼命让我活下来，就是为了让我能够带着她们的灵魂一起活下来。我可以让她们在这个世界转生，这是一个完全属于水元素的世界，而人鱼，就是水元素精灵，她们都能够融入这片海水，成为新的人鱼！”
她越说越兴奋。虽然在女巫王国，她是希雅女王的大公主，从小身边从不缺玩伴，所有都喜欢她，可是整个女巫王国，就只有她和卡莉斯塔两个真正的人鱼。梅丽莎尔就算提纯血脉，依然像人多过像人鱼，毕竟这是她前面二十多年以来养成的习惯，根本无法改变。
至于多蕾西就更不用说了，她的混血属性，弱到了极点的魔力池，差点都让她不想承认这个族人。若不是希雅亲自带回她来，说了她和碧空海人鱼族长艾普丽尔的关系后，摩根娜才勉强接受了这个人鱼老乡。
可卡莉斯塔一心念着寻找人鱼王国，并不会同她一起玩耍，梅丽莎尔要处理蓝达港政务，多蕾西已经是魔法录影界的明星，更不会有时间陪她。
在她看来，等到她让这些碧空海人鱼们转生复活，她就会拥有更多的人鱼伙伴，再也不会因为自己特殊的外形和尾巴，而成为小伙伴中的异类。
到那时，她就会有好多好多好多的人鱼伙伴，跟她一起建设这个属于人鱼的水世界了！
希雅见她无比振奋的表情，也就没有说出蓝达的顾虑。蓝达的经验只是过去失败的经验，跟摩根娜的情况完全不同。
她已经问清楚了摩根娜，是因为定海珠的缘故，她才会被绑定在这个世界，定海珠能够稳定和平衡这个世界的水元素，让水中重现生机，让这个水世界重新“活”过来。
而当初被献祭给定海珠的数千碧空海人鱼灵魂，也可以在这个世界获得新生，对于摩根娜来说，这的确是最好的选择。她失去的只是穿梭各个位面的自由，却能够重新获得族人，得到一个世界的承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