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冻京橙
利兹酒店,今日又是发工资的时间。
心里存着事儿,埃洛伊斯睡不好,干脆就提前一小时出门了。
她到的很早,门房那里都没有几个人在排队,换好衣服,就抱着纸包,下楼梯找去厨房的宿舍找艾米,敲了她的门。
漆面有些斑驳,又叫厨房油烟熏黄的门过了一会儿才被打开。
埃洛伊斯将衣裳给了她,艾米还睡眼朦胧,她揉揉眼,拿在手里细看,好一顿夸。
今天她不当班,埃洛伊斯准备上楼继等着听晨会,艾米又从屋里折出来把她叫住,递了一只罐子。
“这是我哥从外面弄来的糖果,我这里还多,你拿去吃啊。”
埃洛伊斯笑着应了,才苦恼的想起来,根据本地传统,这会儿正是互送礼物,人情往来的日子。
她不能光拿别人的,自己也应该出点礼才对。
至少,给家里人,以及艾米这种关系好的,都得准备上一份。
这也是一笔节省不了的钱。
埃洛伊斯上了楼,刚好,那熟悉的铜铃铛的声音就开始响,今天的晨会,倒没有什么别的事儿。
莫里森太太今天戴着一顶有羽毛装饰的船型女帽,只说,蛋白石套房的客人,那位本杰明先生,给酒店里的二百多号人都准备了年节的礼物。
叫她们下班时,记得去会计室里排队领取。
埃洛伊斯怀着期待的心思干活儿,即使劳拉又叫她去扫六楼,埃洛伊斯也没说什么。
好容易捱到了中午下班,会计室外头又被人堆儿围挤的水泄不通。
她趁着自己身量瘦,挤进门儿,先一步领了东西。
是纸盒子装的,容量不小,拿在手里有些重,盒子外头包了一层彩色的印花纸,看不出什么,她晃了晃,心想这回应当不是巧克力。
回家后,埃洛伊斯才把东西拆开。
盒子里头是一套瓷器杯碟,不知道是喝什么用的,颜色纯白,造型不算很复杂,但杯底儿有品牌的落款。
埃洛伊斯家里,使的都是便宜的玻璃,木器陶器。
这样的瓷器很少有工人阶级使用,至少得花两三块才能买来一只,成套更得几十上百。
她心想着,或许可以卖了二手换钱。
暂且把这撇在一旁,埃洛伊斯将家里收拾一通,准备继续开始做胸衣。
……
第16章
今儿早晨时,那劳拉不知是打哪儿听说了,她在做缝补的活儿。
她像是眼热,又没什么办法阻挠,只好叫埃洛伊斯去打扫五六楼,又叫她清洗仓库里的灰桶子。
待莫里森太太例行检查,夸扫灰的勤快时,劳拉又站出来揽功。
不过,埃洛伊斯心知肚明,嘴里不说什么。
如今的纽约经济愈发紧缩,外头的工作难找,但她有手艺,不惧怕这些,早晚也是要辞职了走人的。
关系处不好,她也懒得去计较,未来也不一定就能见到面。
为那三块钱周薪的工作烦心属实是没甚么必要。
埃洛伊斯计划,如果精品店这条路子能走下去等稳定个两周,她就去辞工。
只要一周能赚个五六块,都比上那个破班要强些。
中午吃的剩饭,又过三两小时,埃洛伊斯做成了一条胸衣,才歇歇,从床底下拿出钱袋子,带上了那只瓷杯子,打算出门往市场上去。
一是把这用不上的玩意儿换成钱,二就是买一些给家里人和送艾米的年礼。
也不用太贵重的,买一些吃的,他们能用上的生活物品也就成了。
埃洛伊斯将东西都归置好了,把门儿锁上,先踩雪去了最近的一家二手店。
这店儿说大不大,卖的东西种类繁多,锅碗瓢盆一应俱全,可以租借,也可以买卖。
家里的那两张学校里废弃的上下床,就是这二手店去回收来,重新刷了漆面儿出租的,一个月只要几角钱,年租也只要块把。
有许多刚来纽约打工的贫民,最先光顾这样的店,租赁褥子度过第一夜。
那儿雇的女店员,是个精明人,盘问了埃洛伊斯东西是打哪儿来的,是不是偷或窃来的。
这是例行公事,她知道埃洛伊斯一家子都在酒店工作,埃洛伊斯说是客人送的年礼,很快就收到了一块九角钱。
“这杯子是蒂芬妮牌的好瓷,你真舍得这么当了,不拿来自己用?”
女店员见这姑娘收了钱,看着对这样的好东西没有任何眷恋,便开口戏谑她。
埃洛伊斯笑着含糊过去,离了店门。
没了好东西,她固然心痛肉疼,但现在还不是享受的时候。
往左手边的街区再走一段儿路,从附近纺织工厂里涌出来的女工人们成群,与她迎面撞上。
埃洛伊斯避开乌鸦一样的人潮,近几个街区的工厂很多,所以这里附近也住着很多贫民,这里的晚间集市都摆在大街两边。
侵占了大半个街道,摊子上搭了油布棚子,摆着商品,琳琅满目。
埃洛伊斯买了一把小巧有刻花的铁梳,一锡盒白羊油膏,陶翁装的巴掌大罐子麦芽糖,黑色皮面儿油光的日记本。
艾米给她的糖果,是水果味儿的软糖,上边儿有糖霜,埃洛伊斯在集市找到差不多的,问了价,打算回个价钱差不多的。
都是同事,她不能叫她吃亏,就买了一包的风干肉条。
卖杯子换的那几个钱,用的差不多了,还有剩下的,埃洛伊斯给自己买了几卷各色的线。
瞧着时候差不多了,她就折返回去,先接了贝拉回来,把那罐子麦芽糖拆开给她,做圣诞的礼物。
埃洛伊斯在贝拉的欢喜吵闹下将罐子举起:“要吃可以,但每天不能太多了,不然你的牙要坏掉,知道了吗?”
“我知道了,你最好了,给我吃吧……”贝拉抱着埃洛伊斯的细腰不撒手,最终还是得了麦芽糖,用木勺挖了送进嘴里,甜的沁心。
刚好没过多时,舅妈和露易丝也回来,得了她的礼物。
她们二人也带回来了两只水杯,不出意外,三人皆是打算卖了换钱的。
特丽得了羊油膏,露易丝得了把梳子,她们二人皆是欢喜的,又有些奇怪:“往年咱们不都是圣诞那天才换礼物吗?今年你怎么办的这么早,我俩都没开始准备呢。”
“我这不是,有钱嘛,什么时侯送你还有意见?”埃洛伊斯心虚的辩解,她又不知道原身在这上头的习惯。
露易斯“嘿嘿”一笑,道:“不敢有不敢有,今年你想要什么礼物?”
“既然你问了,那就送我两卷有颜色的线吧,这个用的快……”
看她们聊着,特丽垂手把这金属小盒子打开。
她平时要洗东西,虽然用的热水,但手上还是有裂口,这膏子于她很实用,她掂量着,也感觉到埃洛伊斯这段日子着实是不一样了。
不仅接人待物有心眼,对她自己生活安排的也有条不紊起来,不是那么内敛了。
把找房子的事儿交给她,特丽还算放心。
到了夜饭的时间,埃洛伊斯把自己的工资拿出来,想给舅妈拿去家用。
特莉摆摆手:“先前我们租这房子时,交了一周的押金在这儿,这周的薪水,你们就自己留着花吧。”
埃洛伊斯才知道这回事,还是给舅妈塞了一块多的煤炭钱,露易丝也是一样。
第二日,七点附近有钟楼宕响报时。
外头阳光瞧着不错,像是预兆一个晴天。
但埃洛伊斯起床做活儿时,天幕都还一丝光亮也没有。
她见舅妈她们酣睡,将衣衫挂在床边挡光,遮着煤灯做活儿。
等到太阳升起来,漆黑的窗外渐渐有了蓝调的光,她又把灯灭了。
下床,踩了鞋儿去煮早上的饭食。
等大家伙儿到了起床的时间,就发现埃洛伊斯已经忙了半晌,到这会儿,她的活儿做了许多,甚至又在炉子上煮了一大锅麦子粥,洗脸的水也烧开了一壶,搁在地板上,摸着已经温了。
锅子里煮的滚滚开冒泡,散发浓稠碳水的甜味儿。
露易丝与特莉起床时面面相觑,她们心里不敢想,埃洛伊斯到底是怎么做到,在这样冷的夜里早早起来的。
她的意志力可真坚韧,不像人,倒像是哈德逊河边立起来没几年的自由女神。
近八点,埃洛伊斯吃过了麦子粥,就又开始制作下一条胸衣,又把房东太太要补的东西补了,打算中午给她送下去。
她越干活儿,手法也越是娴熟,一个小时就能细缝出两张裁片。
沉浸的忙到了十二点,去给房东太太送东西时,得了她两块刚出炉,撒了开心果碎的司康。
房东太太家里,雇佣的是一个从法兰西坐船来的小厨娘,平日擅长做些饼干,面包和甜点之类的东西,但埃洛伊斯从没与她打过什么照面。
这也就算是埃洛伊斯的午饭,配上剩的稀稀的麦粥,她囫囵吃过午饭。
又忙碌的一个下午,竟然效率爆棚,提前将两条胸衣给做了出来,估摸着,再花个半日时间来装饰细节,估计后日就能拿去卖了。
埃洛伊斯心情大好,依依不舍从钱袋子拿了两枚钱,打算买条肉肠解馋。
第17章
当天傍晚,远处的街道响起烟花声,也不知是哪家富豪在办舞会。
埃洛伊斯买了一包白香肠,夹在怀里慢走回家。
她把那香肠放在炉子上热,后脚就听到外头有人在敲门,
“来了来了。”应声后她去开门一瞧,回来的竟是托马斯。
托马斯一看就是跑回来的,一身料峭寒气,脸上又热的通红,满脑袋的汗,他怀里也还抱着一堆的东西。
“你今儿放假吗?干什么就回来了?”
埃洛伊斯转身进屋里拿盆倒了热水,教他把脸擦擦,别待会儿让风一吹就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