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冻京橙
直到傍晚,源源不断的客人仍旧排着队,在侍者散出去一堆打折券后,百货商场到点关门。
安东尼在餐区召集所有的员工,将她们今天的营业额告知,卖场开业第一天,除去成本,总利润三千美元。
公司的意思,是要把这天收入的一半,作为新年本季度的奖金分给每个领班和员工,希望她们再接再厉,互相监督。
夜晚,埃洛伊斯与建筑商协调完毕,又在安东尼这里听了财报。
照这个速度,这个月百货试营业区域就能创造数十万美元的流水账,几万美元的利润,也是轻松。
她松了一口气,为公司的未来彻底放心,于是点卯下班。
…
第144章
温馨精致的小寓所, 所有家具都很齐全,设施完备,却有一股陈旧木料散发出的敦实感, 暖调色彩的墙布, 也让人感觉完全的放松。
夜晚乘车回到这新住处,埃洛伊斯在尚挂着圣诞装饰的玄关口脱下外套, 放下公文包。
她看见仆人抱着叠放整齐的物什, 朝厨房、浴室鱼贯而入,不多时,仆人们便将这里收拾好, 擦身离开。
她往前走瞥见温斯顿在客厅一角的胡桃木书桌边上看信件,他似乎对环境没什么要求, 在哪都能专注做自己的事。
对他来说, 似乎在哪都一样。
只不过,在外面是整套的长尾晨礼服,回家就换成塔士多服, 柔软的棉羊绒具有一定保暖性,他这身衣服穿的很久了,还是从伦敦带过来的, 埃洛伊丝脱了鞋子光脚踩在格纹织的地毯上走过去, 手指从领口开始,触摸走线与领口松弛的弧度。
她将这些面料的成分含量倒背如流, 甚至能说得出用的是哪一款纺织机,又问他是在伦敦哪个裁缝师定制的。
赖以生存的东西,了如指掌的领域, 几乎没有任何错误。
细碎的触摸若有似无,温斯顿丢下书本回过头, 仰望着她。
刚从外面回来,头发湿的,他抬手牵着她的手指带动,稳稳地抱住,从口袋里抽出手帕,仿佛待小孩一样轻轻擦拭。
与此同时他一一回答她的问题。
“看来我的眼睛和手还是那么准确。”埃洛伊斯按住他的手,目光炯炯的望着他,又道:“不愧是我。”
他将浸湿的手帕叠到一旁,垂眸,唇线轻微的浮起来。
“今天长岛送信来,叫我们回去,说乔约翰打算提前完成婚礼去欧洲度蜜月。”
他的腿踮了踮,埃洛伊斯往前滑动,她“噢”了一声,可惜的感叹:“可惜我们不能出去,生意忙不过来。”
温斯顿也有点惋惜,父亲死了,身上关系移交给他,他再也不能自由的出行,走到哪都需要特勤藏在周围,包括未来如果有了继承人,出行时甚至不能乘坐同一艘船,同一列火车。
“那现在就当是弥补。”他说着,算了算,二人还能躲在这小寓所里四五天。
埃洛伊斯伸出手指掰给他看,报备行程:“…明天我要去送范妮,后天家里那块地要开始动工了,又要准备下个季度的秀,还有百货那里跟人合作的事,好喽,现在又要去一趟长岛,我都怀疑这地球没了我是不是会炸掉?”
“起初我努力,只是为了未来,能安稳富足的过日子,吃香的喝辣的,但这日子过着过着,好像一点也不受我的控制了。”
她话锋一转,又道:“不过这都没有关系,只要有问题产生,就天生是要被解决的,只要专心的做好每一件事,我想我总能有退休的那天吧?”
“如果未来能有时间,我们就住长岛吧,那里的空气很好,可以养一些狗。”
温斯顿点头,他罕见的有些心猿意马,不断的缩紧手臂:“还有什么?”
埃洛伊斯思来想去,终于提起他意有所指的:“…我们还都需要一个继承人。”
她上辈子就思考过这个问题,如果不能让自己的孩子一生下来就成为大厦的主人,那么干脆就不要,所以上辈子漂泊奋斗多年,恋爱她谈过,可也没有正经地要考虑跟谁结婚。
当每个前男友开始提这些老婆孩子热炕头,埃洛伊斯就知道,自己是时候该提分手了。
可现在她坐怀而乱,竟然也开始想着要丈夫孩子热炕头,即将跨入婚姻了,或许,也是认同自己处于一个安稳的环境。
埃洛伊斯从来不认同那句话,说什么正确的人就一定站在未来里。
对她而言,只要她看上谁,此人的未来里就一定只剩下她,她会像一片阴云一样蔓延,直到能够笼罩着对方人生,就像有瘾的禁品,一旦沾上这辈子就完蛋了。
回过神来,对上温斯顿的目光,烛火摇曳,灯下看美人,埃洛伊斯能感受到他在尽量克制着侵略性,她饶有兴趣抬手解开白色领结,指尖触到脖颈上凸起,微微滑动的喉结。
“你想好名字了吗?”她问。
迟迟不闻话音,却陡然失去重心,她下意识地攀着可以支撑的地方,灯影下融到一起的两个人影没进了走廊的深处。
…
温斯顿将她带进黑暗里,唯独这个时候,他没有那么听话,不回答她的问题。
透过窗外洒进来的灯影,雪光,指腹还揉在她的嘴唇上,脑袋陷入鹅绒的枕头里,让人失去了处理一切的能力。
埃洛伊斯缺氧,脱了气,恨不得立马把他生吞了,又有心无力的喘气,唯恨自己往常缺乏锻炼,肺活量不够。
整个世界,只剩下呼吸。
跳动的脉搏重叠,黑暗中的影子。
她睁眼,斑驳昏暗的光线有些温度,对方轮廓十分清晰,几乎占据整个视线可以触及到的地方。
温热酥麻的触感遍布,仔细磨着意志。
失神之中抓住一只手臂,衬衣面料娇嫩,很容易有褶皱,被攥成一团。
温斯顿自上而下睨着她的种种神色,逐一探索,仔细研究,专心致志的程度,仿佛哥伦布第一天来到他们落脚的这块美洲大陆。
到一半,他起身将人捞进浴室。
温暖的水淹没到下巴,浮浮沉沉,她有些懒惰,只顾享受,分毫力气也不愿意出。
许久,直到人都快泡发了,又被小心的捞起来,裹进绒毯,塞回被子里。
木门斜着,透着一扇光线,他站在那儿穿干净衬衫,宽阔的肩膀遮蔽出大片阴影,手指往下挪,掠过她的一叠柔软衣物时顿了顿,从里面抽出两件。
“这个?”
裹成一团的白色被子露出一条缝隙,随后晃了晃。
他失笑走进来,打开包裹,抖起包裹里的人,将这些零零碎碎的布料重新系到上去。
她怵怵地重新睡下,指挥他去厨房端一盘仆人送来的司康来补充体力。
一般情况下,住在这样房子里的,大多都是一些中产,男人做经理,女人做主妇,他们不够富有,负担不起上流社会那些昂贵的规则,例如分房睡,养一大帮仆人。
却又保留着很多的创造力,尽可能让小家精美,处处透露着人之常情的心思。
埃洛伊斯十分不讲究地在被子上啃完了食物,打个饱嗝,这才勉强起身来套衬衣裙,重新漱口。
消磨了半夜的时间,温斯顿把没看完的信件拿进卧室一侧来看,就着一盏灯,埃洛伊斯磨磨蹭蹭的去拿了戒指的模板,打算开始重新推进度。
“婚礼呢,就在长岛的教堂办吧,比较近,我想节省时间。”她在抚摸他手臂上青的血管,思索后,又解释:“不是想委屈你,只不过…”
“我确实很委屈。”他意有所指,一副高高在上,不好哄的模样,埃洛伊斯一噎,忽然不知道什么说,她的脸有点酡红。
“习惯习惯就好了。”
他看她几眼,慢慢点头:“好,那些事情,我都听你的安排。”
一副任君摆弄的样。
信纸拆完了,没什么需要特意回复的,扔在一边,他将戒指的模板拿来,花五秒钟就选择了合她心意的同一个,然后扔开。
埃洛伊斯面前的灯忽然熄灭,身侧微陷,她被拉到散发温度的地方,紧紧地,温斯顿问她吃饱了没有。
她点头,又赶紧摇头,随口找由头:“我得睡觉了,再不睡觉就不长个子了。”
他思索半晌,被这个理由说服,决定改天再习惯几次。
…
第145章 正文完结
夜晚过去, 从黎明就能看出来,今天似乎要出太阳,一线红彤彤的霞光从乌云里透出来, 冬季积在屋檐上的雪开始融化, 窗外不断滴落水珠。
埃洛伊斯的脸上亦有一层潮红薄汗,她虚着眼睛, 又一次欢愉后就精疲力尽的缩成一团, 什么也不管的等着被伺候。
台盆里热水冒雾,房间水暖温度恒定,埃洛伊斯穿着晨袍坐在台面上, 一边闲聊父母童年,又动手指挥镜子前的温斯顿刮胡子。
“…我的父母?”她脸上冒出些讽刺, 似乎在回忆什么很久远, 几乎不存在的东西,嗓子发痛,顿了顿又道:“我父母之间没有爱情, 只有凑合。”
他腰上裹着浴巾,沟渠线条十分漂亮,除了浑身的新鲜抓痕之外, 一切符合女性凝视的要求。
“好像都一样, ”他思索着自己小时候,总是能听见外人说, 他父母的结合是最体面的,权与贵之间的互利互惠。
这种互利互惠,导致了后面数十年的纠缠, 让他想想都觉得害怕。
但他对埃洛伊斯的父母没有了解,据说他们只是最普通的人。
埃洛伊斯笑话他爹不疼娘也不是很爱的人, 竟然没有长成一个孤僻阴暗的性格,又一再想到上辈子的事情。
她没有安全感的来源便是那样的父母,又因为没有安全感,在自己不掌握生产资料前,一直克制着自我感情的投射。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她明白了这个道理。
如果没有给自己好生活的能力,那么产生欲望也会成为刺向人的刀剑,所以,无论到了什么地方,她最先寻求的就是保护自己的能力,再向外延伸向环境索取。
温斯顿觉得自己有些了解她,但又不完全了解,他很准确的捕捉到了她精神世界里的一点梦核,像一颗巨树的种子,落在哪里都会是树。
他大概明白自己在她心里的位置,是硕果,是里程碑里的一块石头,是向外索取到的那一部分,是属于她的东西。
绝大多数人只是窥探他,但他却从未如此被强取豪夺过,哪有正常人会想着来夺他这种人?又哪会想到他如此的束手就擒。
温斯顿知道自己不正常,而她也正常不到哪里去,还真是天造地设。
刮完胡茬,他用热毛巾敷了敷,拿起她的手背在脸上试试看还糙不糙。
“嗯,现在好了。”她满意地点头,张开手臂,温斯顿揉揉她的脑袋,利索地将人抱进更衣间。
他自己揽下了帮忙穿腿袜与胸衣的细碎杂活儿,趁此机会亲密的接触,又傲娇地抻着脖子,让她来系领结,挑选袖扣,口袋巾,互相透露更多的习惯。
原来与伴侣如此亲密是一件这么好的事情,他真不明白为什么,同个交际圈的那些男的为什么会朝三暮四,难道他们的妻子都不喜欢他们吗?
他认为没有妻子的喜爱的男人就像是没有栓绳的流浪狗,就像他父亲一样,到死都会孤独的去死。
他敢说,自己绝对是最幸运的,埃洛伊斯是他的爱人,也是他最好的朋友,是他最嫉妒,也最崇拜的人,更重要的是,他越靠近她的日常生活,就越能感受到她灵魂中一种莫名的,不知来自何处的神秘色彩,似乎并不属于这个世界叙事中的任何规则,残酷无情,枝繁叶茂,处处引导他的灵魂,也同样想去那个自由的地方,这种感觉在记忆的长河里,共振到见她的第一面,那是一次感觉古怪又强烈的对视,是某个清晨里无意识中发生的桥段,好像为未来的一切事情都埋下注定要发生的伏笔。
…
离开小寓所时已经磨蹭到了正午,埃洛伊斯要先去裁缝们临时办工的工厂巡视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