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鹈鹕吻江
偶尔提起, 说的也不是他过往的丰功伟绩,而是与白?拂英过去的纠葛。
好像只?有在这种时候,他才有资格和白?拂英相提并?论。
“那?个谢眠玉是不是后悔死了?”
“背信弃义之徒罢了。”
“话也不能这么说, 万一白?拂英真是邪修,那?他这一举动就是大义灭亲啊。”
“好了,别吵了。各宗不是决定联合调查这件事了吗, 等调查出个结果, 再下?定论也不迟啊。”
“……师兄。”
叶梦蓁刚一进门,就见谢眠玉在窗前怔怔地站着。
窗外传来些许杂音, 一些修士聚在客栈对面的茶楼里, 正?兴高采烈地议论着这几日震动中洲的那?件事。
谢眠玉听着, 神色阴晴不定。
叶梦蓁连忙上前几步, 关上了窗户:“这些闲汉, 只?会背后说人长短,师兄不要往心里去。”
谢眠玉依然?沉默着。从醒来开始, 他就没说过一句话。
叶梦蓁本来很担心他,可一连几日,他都对她不理不睬,她心里也不痛快。
“事已至此,师兄难道还惦记着那?个白?拂英吗?!”叶梦蓁深吸一口气,“我为了师兄的伤去找她,想要她的血救你,可她完全无动于衷,还要杀我,我好不容易才逃了出来!”
这话就是七分真三分假了。而撒谎和挑拨,绝对是叶梦蓁最?擅长做的两件事。
听到她的话,谢眠玉才微微抬了抬眼。半晌,他才道:“她……真的这么做了?”
“是。”
谢眠玉又不说话了。
叶梦蓁气道:“师兄与其关心她,不如好好想一想我们。据我所知,中洲的调查队伍已经?出发前往玄云了。哦,白?拂英也在。”
谢眠玉的伤还没养好,玄云就紧急将他们召回了。为的就是这次调查的事。
叶梦蓁是一万个不想回去,但不回去也不行——她和谢眠玉,几乎是被押回去的。
白?拂英上了飞舟。
飞舟是她在东方家内库里缴获的战利品,外观十分符合东方家给人的印象,华丽、繁杂、金碧辉煌。
白?拂英就要乘这艘飞舟,跨越大半个中洲,然?后在那?个她最?熟悉的地方降落。
整个玄云,都必然?为她的到来而惊呼。
在白?拂英身后,跟着能说会道的邓柳儿。左茯苓和陆雪绒则被她留在太荒管理事务,顺便监督新城的建造。
除了邓柳儿之外,白?拂英身后还跟着一支由几十人组成的临时队伍。
这支队伍来自各宗各派,他们聚集在一处,只?为了一件事,那?就是重新调查白?拂英叛宗一事。
上了飞舟,飞舟就缓缓腾空,朝着玄云的方向飞去。
白?拂英坐在窗旁,看着远处起伏的山峦渐渐缩小成一条青色的脉络。
天色尚早,薄薄的云雾萦绕在飞舟周围,让远处的景象都变得朦胧。
邓柳儿看着她的表情,适时问道:“城主还记得玄云的样子?吗?”
白?拂英笑了笑:“当然?没忘记。”
和大部分宗门的弟子?一样,她小时候通过几年?一次的“升仙大会”,正?式进入玄云,成了一名玄云弟子?。
因为是单灵根,天赋不错,一进门,白?拂英就成为了内门弟子?。那?时候她年?纪尚小,之后的十多?年?,都是在玄云度过的。
可以说,白?拂英对玄云的一草一木都极为熟悉。这种熟悉可以说是刻入骨髓的,轻易无法?忘记。
当然?,从她的结局来看,她也许对玄云的地方熟悉,却不真正?熟悉玄云的人,更不了解人心。
所以才落得那?么个下?场。
邓柳儿道:
“那玄云的人也都是有眼无珠,还有脸过来攀关系。城主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监督他们调查,他们弄的鬼,可逃不过咱们的眼睛!”
这也是白?拂英把她带过来的原因。
邓柳儿不仅处事圆滑,还心细如发。让他监督调查队的进度,也能防止玄云的人伪造证据。
中洲最?西面的太荒和最?东面的玄云离得很远,飞过去要花几日时间。
白?拂英并?不着急,只?是在飞舟上修炼,偶尔用传讯灵符,询问一下太荒的情况。
几日过去,飞舟越过重重山脉,终于来到了中洲的最东。
隔着薄薄的山雾,白?拂英已经?远远望见玄云的山门,那?雕刻着镇山兽的山门高高耸立着,镇山兽的眼睛迎着太阳,迸射出阵阵光芒。
玄云的镇山兽是一种传说中的生物,名为狛日,象征着正?直。
雕刻着狛日的山门自玄云建立之日就伫立于此,承受着风吹雨打,细细算来,已经?过了几千年?了。
守山弟子?离得远远的,就见远处一道飞舟穿过云层,朝着这边飞来。
再仔细一看,只?见那?飞舟通体纯白?,造型华丽,最?前端挂着猩红的旗帜,旗子?上用金银两色丝线绣着似水似火的标志。
这个标志很是陌生,似乎不属于任何?一个有名有姓的大势力。
但怔忪一瞬后,弟子?很快就反应过来。
这是太荒的标志。
在之前的几千年?里,贫瘠的太荒顶多?算是一个区域,而非一方势力。
直到最?近,太荒才真正?走入中洲人的世?界,而在短短几日内,太荒的一些奇闻异事,连同这方新势力的标志,就在修士之间广为流传。
一夜之间,太荒就从修真界的小透明,进化成了让所有人都无法?忽视的新势力。
这一切,都是因为一个人。
守山弟子?立刻敲响了长明钟。
一般来讲,只?有发生重大事件,诸如有重要人物到访,或是外敌来袭、宗内重要弟子?背叛这样的事,长明钟才会被敲响。
洪亮的钟声?在山间响起,被风吹着,传了很远很远。
所有人同时抬起头看向天空,白?拂英伸出一只?手,掀起窗前的竹帘,日光顿时倾泻而下?,落在她的脸上。
“长明钟。”
白?拂英静静地听着钟声?。
她最?后一次听到长明钟的声?音,是在她被驱逐出玄云的那?日。
时隔几年?,钟声?再度响起,再度为她而鸣。
“她来了。”
贺松子?结束打坐,站起身凝望着窗外。他的视线穿过玄云的一座座山,落下?了那?面飘舞着的猩红旗帜上。
“来者……不善啊。”
他不由得长叹一口气。
师弟吴星子?回到玄云后,就因重伤闭了死关。玄云长老对白?拂英的态度不一,整日争吵,连弟子?们也议论纷纷。
多?事之秋。
这几日,他念了无数遍清心诀,可他的心绪却无论如何?也平静不下?来。
哪有人能平静地面对毁灭和死亡呢?
即使玄云还没毁灭,他也不一定死亡,可贺松子?分明已经?闻到了鲜血的味道。
“罢了。”
贺松子?拂去身上的灰尘,走出打坐用的静室。
两名弟子?见他出来,躬身向他行礼。
贺松子?默了默,才开口道:“让还在山中的弟子?集合,就说贵客来访。”
两名弟子?对视一眼,齐声?应是,身影随即消失在大殿前。贺松子?抬起头,又看了眼悬在半空中的飞舟,这才收敛起脸上的情绪,朝着远处走去。
长明钟一响,大部分弟子?都集合起来,只?剩闭死关的弟子?,以及一部分出去做任务的弟子?没有到场。
身着白?紫弟子?服的众人整齐地排成几排,日光照下?来,把他们的衣服照得雪亮,看起来倒是赏心悦目。
所有人都抬头看向那?飞舟,准确来说是看向那?面旗帜。猩红的旗子?映着日光,几乎能刺痛每个人的眼睛。
贺松子?还未到,有些弟子?低声?议论起来。
玄云和太荒牵扯太大,太荒的飞舟来到玄云,玄云的弟子?难免惶恐不安。
“是……白?拂英……”
“是吧。”
“唉,她怎么来了……”
细碎的只?言片语落入长老们耳中,其中不乏悲观的猜测。
有几位强势的长老回过头,看了几眼身后的弟子?。被他们一看,弟子?们也不敢再说话了。
现场安静下?来,说是鸦雀无声?也不为过。
狂风鼓动太荒的旗帜,旗子?化为猩红的波浪,在太阳下?翻涌。
这居然?是个大风天。
贺松子?赶来了。
那?华丽的飞舟也缓缓降落,在众人的注视下?,轻轻地落在了地上。
飞舟的门开了,有人从里面走了下?来。果然?是临时调查队的人。
各宗为了向太荒示好,派出的人都不是泛泛之辈,其中不乏在修真界小有名气的修士。带队的,正?是散修联盟的长老林山青。
“林长老。”贺松子?看着林山青,露出一个微笑。
林山青很给他面子?,也微笑着点?了点?头,只?不过这笑容有几分真诚就难说了。
他下?了飞舟,身后的人也跟着下?来。人数不少?,远超贺松子?的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