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鹈鹕吻江
他将手抬到眼?前,借着烛火的光看着鲜血淋漓的掌心,忽然扬声笑了起来。
清朗的笑声在大殿中回荡。
良久,他停下笑,抬眼?看向白拂英:“师侄,这次多亏有你。”
他这个人喜怒无常,白拂英一时间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想?的。
瞿不知从一地花瓶碎片中站起身,拢了拢袖子。
当看到袖子上斑斑点点的血迹时,他不悦地皱了皱眉,施了个除尘诀。
脏兮兮的衣服瞬间变回一尘不染的模样。
瞿不知目光掠过白拂英的脸,在殿内扫视一周,找到了殿内仅存的一把完好的椅子。
“你知道我的伤是从何而来吗?”
他坐在椅子上,定定地看着她。还没?等白拂英回答,他就当先说出一个答案。
“我想?冲破太荒的禁制。”
白拂英倏然抬眼?看向他。
她并不震惊这句话本身,而是惊讶于瞿不知愿意把这件事告诉她。
烛火下,瞿不知的那张脸的神色忽然变得柔和了几分。
“别这么看我。”瞿不知道,“你不想?离开太荒吗?”
他忽地站起身,从白拂英的对面走向她,一直走到她身侧才停住脚步。
紧接着,一只苍白的手按在她的肩膀上:“你不恨玄云仙宗的人吗?不想?报复吗?”
说话时,他斜睇着白拂英的双眼?,慢条斯理又轻柔地说道:“如果我们一直被囚禁在这为我们打?造的鸟笼里,又何谈报复?”
白拂英抿了抿唇。
瞿不知这句话倒没?说错。
她也想?出去?,只不过不是现在。
因为他,也是她要杀死的目标。
瞿不知见?她若有所思,还以为白拂英是被他唤起了仇恨,旋即轻笑一声。
“太荒的禁制并不是牢不可破。”
他平淡地叙述道:“这个禁制已经有几千年了,早在太荒山雾的侵蚀下有了破绽。”
不只是山雾的侵蚀。
瞿不知也想?办法?买通了几位负责在禁制外巡逻的中洲弟子。
这些弟子被发配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做看守,在自己?的宗门中,本就是不受重视的透明人。
能拿到的弟子月例少得可怜,甚至不够支撑修炼所需。
他们时而会?乘坐飞舟,越过群山押送犯人。瞿不知找准时机,买通了其中一部分人。
这些被买通的弟子倒也不需要做什么,只需要在外协力,与?瞿不知一同布下一个能加大禁制损耗的阵法就可以。
这样一来,原本强大的禁制多出了几个薄弱之处,瞿不知就是找了个薄弱处冲击,打?算一举击溃禁制。
可惜,事情?的发展并没?有他预料到的那么顺利。
即使是变脆弱的禁制,也不是他能够击溃的。
“所以,师叔的意思是……”
“你与?我同出玄云,现在又一起来到了太荒,本应是最值得我信赖的人。”
白拂英看着他。
“师侄何不与?我一起冲击禁制?我们二人联手,定能离开太荒。”
听到瞿不知的话,白拂英不由得想?起,前世瞿不知就是在她的帮助下,才离开太荒的。
而这次……
白拂英扬了扬嘴角。
“好。”她说道,“如果师叔需要,我一定会?和师叔一起冲击禁制的。”
但活着出去?的,只能有她一个。
瞿不知还是生生世世留在太荒比较好。
见?她答应,瞿不知勾起唇,却并不意外她的回答。
能有多少身陷太荒的修士,能抵抗住“离开太荒”的诱惑呢?
不过……
“在此之前,我需要你为我做一件事。”
瞿不知忽地看向她。他的眼?中闪着幽幽的冷光,远远看去?,他就像是一只紧盯着猎物的阴冷毒蛇。
“有一个人,我需要你去?杀了他。”
铛!!
钟声划破天际,雾蒙蒙的天边透露出些许日光。
玄云仙宗的弟子已经聚集在各峰的练武场上,开始今日的早课。
身着白袍的女修穿过山路。她双目紧闭,动作却丝毫不迟滞,迅速而灵活地走在山路上。
穿过人群,神色冰冷的女修来到了十玉殿。
刚一进?入殿中,就有人递给她一把剑。
比起平常的剑,这把剑略有些沉,剑柄上有着繁复的雕刻。
时间久了,剑上的气息有些淡了,但熟悉的人仍旧可以通过气息分辨剑的主人。
这是裴景言的勿言剑。
女修紧闭的双眼?动了动:“宗主,这剑……”
贺松子摸了把胡须。
说来也巧。
在太荒禁制外驻守的弟子,有时也会?押送犯人到太荒。
昨日下午,几名弟子押人进?太荒时,恰巧听到某地传来熟悉的剑鸣。
弟子们觉得熟悉,便上前去?查看,结果在一家店铺内,发现了这把剑。
有人认出了这把剑。
于是弟子们采用了传送阵,紧急将剑送入宗门。
这就是事情?的全部经过。
女修脸上闪过几丝黯然。
剑修大多是剑在人在、剑亡人亡的。
一方面是因为剑修很?少抛弃自己?的佩剑;
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剑没?了,剑修失去?了战斗的手段,很?容易战死。
裴景言人没?回来,剑却回来了,剑上的气息还那么弱,活着的可能性很?低很?低。
“裴景言三人是宗门砥柱,若不明不白死在太荒,门中弟子难免心中不安。”
贺松子看向她:“宁纯,你即刻前往太荒,调查裴景言三人的死因。”
当然,虽然说是为了安抚门内弟子才去?调查,但实际上,是裴景言的家族向玄云施压,玄云不得不派人调查。
“不过如今太荒禁制不稳,你进?入太荒后,将修为压制在筑基期,以免影响禁制。”
宁纯低声应是
,那双紧闭的眼?微颤,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日出后不久,太荒就飘起了绵绵雨丝。
天空中阴沉沉的,细小?的雨丝斜斜地落下来,沾湿行人的衣角。
白拂英很?早就醒来了。
她看了眼?外面的天色,便结束了打?坐,披上外袍,拎上剑朝着外面走去?。
她要去?做瞿不知交给她的任务。
雨丝落在湖中,水面上泛起波澜。
白拂英离得远远的,就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站在亭子里,时不时踮脚看着远处。
这人正是左茯苓。
看到白拂英过来,她不满地翻了个白眼?,扯了扯嘴角。
也许是想?到白拂英的实力,也许是顾忌着瞿不知,她到底还是没?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
左茯苓就是白拂英这次的杀人搭档。
而她们两个要暗杀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瞿不知的死对头武寒光。
“偏偏这时候下雨,烦死了。”
左茯苓一边抱怨着,一边把通行令扔给城门处的守卫。
发现二人是奉瞿不知的命令出城,守卫也不敢阻拦,匆匆检查过,就让两人离开了。
也许是因为一山不容二虎,武寒光的洞府镜光山在太荒的另一头。
那里山脉连绵,距离太荒城很?远。
即使白拂英两人都是修士,想?要赶过去?,也要花费几日时间。
“真不知道城主为什么让你和我一起来。”
白拂英望了眼?远处:“我也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