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漫步长安
她摇了摇头?,那神情间的怅然和忧伤变化出另一种?情绪,那是一种?姜姒无法形容的情绪,微妙而复杂。
“有些事是宿命,我很小就知道?,终究有一天我会进到这高墙之中。”
这话让姜姒费解。
据她所知,秦太妃是先帝暮年时各地献上的美人?之一。那些美人?大?多出身不太高,有民间的美人?,也有官家的小姐。她们年幼时,应该谁也不会知道?后事,更不会知道?自己终将有一日会是进宫。
除非是一种?人?,那就是自小就是朝着这个目标培养的棋子?。
难道?秦太妃就是这样的人??
秦太妃却没?有再说了,而是望着身后的皇宫出神。
大?好的阳光铺洒在那些金碧辉煌之上,越发的尊贵耀眼。但那样的耀眼却让人?觉得不寒而栗,白得让人?惊慌。
婆媳俩正欲马车时,有人?叫她们。
“太妃娘娘,芳业王妃。”
从宫门内出来的人?,是靖平县主与其女周乡君。
周乡君一脸的亲热,盛情邀请姜姒有空去找她玩。她说自己一见姜姒就觉得投缘,颇有几分?相见恨晚之意。
姜姒可不信这样的鬼话,什么?投缘,头?圆还差不多。但不管什么?样的虚情假意,别人?这么?来,你也得这么?去。
“近日怕是不得闲,日后若是有空,我必定登门。”
这也是一句空话。
近日不得闲,日后也会不得闲。
周乡君对这样的回答似乎很满意,一个劲地说自己对姜姒是如何的一见如故,临别时还依依不舍。
姜姒以为她之所以如此,是冲着自己芳业王妃的身份。
上了马车之后,秦太妃一改先前病弱的模样,慵懒地靠着,姿态风情而随意,半点也看不出是一个行将就木之人?。
“那个周乡君,还真是有其父之风。”
周乡君的父亲周惟风,曾是赫赫有名的风流才子?。风流韵事不胜枚举,还有不少的风月诗词为世人?津津乐道?。当年靖平县主痴慕周惟风,女追男逃闹出不少的笑话。最后还是秦太后下了旨,全了靖平县主的夙愿。
而周惟风在与靖平县主成亲之后没?两年就出了京,这些年竟然音讯全无。听说靖平县主早前不知进宫哭了多少回,秦太后也不知派了多少人?出京去找,有人?说周惟风早死了,有人?说他已遁入了空门。
总而言之,周惟风再也没?有露过面。好在靖平县主生了周乡君,有女为藉这些年也就过来了。
“那个周惟风这些年都没?回来,也不知是不是如传言所说死了或是遁入了空门?”
秦太妃闻言,神秘一笑。
姜姒立马知道?,必有隐情,“母妃是不是知道?点什么??”
她一脸八卦的样子?,不由得让秦太妃莞尔。
“去年走水路,远远见过一面,虽改头?换面,但风流依旧。”
那也就是既没?有死,也没?有出家,而是换了一个身份继续过着自己风流才子?的日子?,将靖平县主和周乡君这对妻女忘得一干二净。
姜姒不知该说周惟风是渣男,还是该说靖平县主以势压人?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但她知道?周乡君绝对不是可以交往之人?。
她刚想说什么?,哈欠又?起?。
秦太妃忙让她靠着歇一歇,她也不矫情,乖巧地闭上了眼睛。
马车稳稳当当,行驶途中鲜少颠簸。
到了王府外,她还没?有醒来的迹象。秦太妃也不叫醒她,而是静静地看着她的睡颜,眉眼间全是淡淡的笑意。
不知过了多久,车帘被人?掀开,露出慕容梵那张神子?般的脸。
秦太妃连忙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然后轻手轻脚地下了马车。随后慕容梵上了马车,车帘随之放下。
一帘幽梦不知何处起?,姜姒恍惚中又?身在王府。
依旧是熟悉的石头?山,笼罩着浓浓的白雾。白雾之中,隐约可见那亭子?与松树,以及静立其中的人?。
那人?背对着她,有着她熟悉的身形。
许管事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恭敬地道?:“王爷,照您的吩咐,已给那位姜五姑娘烧了佛经,做了法事。”
慕容梵摆了摆,许管事很快消失不见。
突然他转过身来,又?是那种?如万花筒般的眼睛。
“你又?来了。”
姜姒大?惊。
慕容梵看得见她?
她低着想看清自己,却只看到一团又?一团的白雾。白雾越来越浓,浓雾遮住了她的眼睛,她再抬头?时,已不见慕容梵。
她大?急。
“慕容梵,慕容梵,你别走,你回来……”
“玉儿!玉儿!”
她听到有人?在叫自己,隔着浓浓的白雾,那里仿佛有一扇门。她大?着胆子?上前将门推来,瞬间一道?白光袭来。
醒来时,她不知身在何处。
“玉儿,你怎么?了?做噩梦了?”慕容梵抱着她,轻拍着她的背。
她一脸的茫然,好半天才清明?。
“我做了一个梦,不…我应该是做了几个连贯的梦。我梦见原来的姜姒被姜姽推下了水,然后溺水而亡。后来慕容晟找你诉苦,说姜姽成日疑神疑鬼,说他还惦记着那个姜姒。你告诉慕容晟,他和姜姽没?有缘分?…他离开之后,你好像发现了我,你问‘谁在那里?’……刚刚我梦见你让许管事给那个姜姒烧了佛经还做了法事,你又?发现了我,你对我说‘你又?来了。’可我却看不见我自己,连你也看不清了,我急得不行,我到处找你……”
“那都是梦,哪怕意味着什么?,也终不是事实。”
“嗯。”
姜姒往他怀里偎了偎,熟悉的冷香令人?安心。
马车在王府门外不知停了多久,下人?们恭候着,以许管事为首。
祝安小声?问:“许管事,这事…是不是应该吩咐下去,让所有人?都不许外传?”
许管事顶着一张弥勒佛般的脸,笑眯眯地道?:“祝安姑娘所言极是,事关王爷和王妃的私事,确实不宜外传。我自会吩咐下去,祝安姑娘不必担心。”
“那就好。”祝安拍了拍心口,明?显有些紧张。
她虽是姜姒身边的贴身丫头?,但她并?不是什么?见过大?场面的人?。毕竟姜家三房的地位不显,以前又?一直在京外。
不说是她,便是稳重些的祝平,进到王府之后也是忐忑小心。一是不想露怯丢了自家姑娘的脸,二是不知道?怎么?做才符合自己现在的身份。
许管事笑眯眯地看着她们,道?:“两位姑娘不必过多忧心,王爷爱重王妃,一应事宜皆会安排妥当。”
听到他这么?说,祝平和祝安安慰了许多。
这时慕容梵抱着姜姒下了马车,惊得她立马低下头?去。
“都散了吧。”慕容梵没?什么?起?伏的声?音一出,许管事连忙朝所有人?挥手。很快下人?们退得一干二净,除了祝平和祝安。
祝平和祝安跟也不是,不跟也不是,只能远远地跟着,不敢靠前。
慕容梵抱着姜姒,神色无波却小心翼翼。
那飘逸从容的姿态,原本应是踏雪饮露的世外之人?,但有美在怀,生生将那天人?之姿染上了红尘之色。好比是松叶间的一捧雪,因慕恋松下的幽兰而自甘坠落,宁愿化做幽兰花蕊中的一汪水。
他将姜姒抱进了屋,又?亲自给姜姒喂了一碗汤羹。等姜姒再次睡去之后,他才出了内室,叮嘱祝平和祝安好生侍候。
祝平祝安齐齐称是,恭敬而欢喜。恭敬是对慕容梵这个人?,欢喜是因为慕容梵对姜姒的态度。她们都以为今日是破例,却不想竟成了日常。
不管是出门晒太阳,还是去哪里,但凡是慕容梵在,姜姒都脚不沾地被抱来抱去。她被迫习惯,身边的人?也被迫习惯。
她和慕容梵所住的院子?,名观南。
观南院雅致自是不用?说,院子?一隅的布置与三元城的那处宅子?一般无二,小桌躺椅,那是姜姒晒太阳的地方。
京里的阳光和京外的不一样,哪怕同一个太阳,所普照出来的光和暖意都淡了几分?。她闭着眼睛,静静地听着风声?。
背着她时,祝安和祝平嘀咕,“姑爷是王爷,我怎么?到现在还跟做梦似的。一想到在三元城时王爷每日一大?早下河去抓鱼,我更像是做梦似的。祝平姐姐,你掐一掐我,我怎么?还不信呢……”
祝平没?有掐祝安,而是嗔道?,“便是做梦,那这梦里也不止你一人?。我们都在梦里,那这梦也就不是梦了。”
祝安一拍自己的脑门,笑起?来。
许管事来相问,问的是午膳要备什么?菜。
姜姒近日胃口不是很好,偏酸偏辣的能吃一些。她报了几个菜名,不是什么?复杂的大?菜,全是爽口的小菜。
得了吩咐,许管事告退。
祝安不知想到何事,低声?问祝平:“那先前在三元城时,院子?里的那些人?应该也是王爷的人?。老徐送我们回京之后就不见了人?,也不知被王爷派去了哪里。若是老徐在王府,我们还有相熟的人?,许多事应该也能更快上手些。”
祝平听到这话,下意识拧起?了眉头?。有那么?一刹那,她好像想到了什么?,但一闪而过又?很快消失。
姜姒闻言,望向许管事离去的背影,嘴角微微扬起?。
……
三日回门,姜家全家人?出门恭迎。
一番规矩过后,男人?和女眷分?别说话。
姜太傅主陪,姜良姜卓姜慎几兄弟为次,姜家的男丁与慕容梵在正厅喝茶。而姜姒则被顾氏扶着,与谢氏和余氏等人?则一起?说些女人?间的私话。
新嫁的姑娘回府,娘家人?相问的大?抵都是那些事。有女高嫁,娘家人?欢喜自是不用?说,但担心也是油然而生。
还不等说上几句话,姜姒就有些困了,用?帕子?掩着打了好几个哈欠。顾氏心疼女儿,忙亲自扶着女儿去歇息。
姜姒的闺房依旧,桌上的梅瓶中还插着新鲜的花,与她还在时一样。
她躺在锦被中,慢慢闭上眼睛。
等她睡着后,顾氏将祝平祝安叫过来问话。
谢氏和余氏也没?走。
余氏感慨道?:“五丫头?这怀相倒是还好,就是瞧着精神不怎么?好。”
一想到姜姪有怀相,哪怕如今姜姪已坐稳了胎,她还是有些担心。
顾氏问了祝平祝安一些姜姒的饮食情况,得知姜姒虽然胃口不太好,但还能吃下去一些东西,并?没?有孕吐之后放心了许多。
谢氏也问,“王爷待你们王妃如何?”
一听到这个问题,祝平祝安交换了一个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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