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心碎鸡丁
无人注意,原本一动不动趴在地上的蛮族人慢慢活动了下手指,一点点找回了意识,他朝着那两道身影啐了一口,举起右臂对准了他们。
贺成烨在这时预感般的回头,看见他袖中寒光闪烁,几乎是下意识地用身子挡住了沈琴央。
禁军于其后找到了此处,只见那蛮族人瘫坐在地上,阴恻恻地朝着密林的方向盯着,笑道:
“去追吧,他走不远了,我的暗器上抹了毒。”
沈琴央的确没走远,她架着贺成烨,自己也累急了,根本走不了几步路。于是又绕回了他们方才的藏身之处,沈琴央将贺成烨缓缓放在了墙边倚着,用那把短刀划开了他的衣袖。
伤在手臂处,不出意外血肉模糊一片,尽管当时即刻将袖箭拔了,毒还是沁入进去,流出浓稠的乌血。
“猜的不错,果真有毒。”贺成烨惨白着一张脸笑道。
沈琴央没说话,满脑子都是方才他在那一瞬间抱住自己,耳畔的一声闷哼,和鼻息间浓重的血腥味。
如果第一次他主动留下拖住蛮族人让自己跑,可以说是情急之下的选择,那这一次算什么?人在危急关头的下意识是不会骗人的,贺成烨是真的在拿命护着她。
沈琴央没有觉得感动,因为她坚信这世上没有平白无故的好意。
“你几次三番救我,到底有什么目的?”她冷冷开口道。
贺成烨却没有丝毫意外她会这么问,给出的答案也像是早就编排好的:
“能做皇后娘娘的救命恩人,其中的好处难道还用我详说吗?这种机会可不是谁都能遇上的。”
沈琴央冷哼一声,解开贺成烨的外袍,扯了一条他自己的里衣给伤口包了。
贺成烨哑然失笑,“这种时候不应该用自己衣服撕吗?”
沈琴央道:“我衣服太贵。”
同她一来二去地斗嘴,紧张的氛围和身上的疼痛竟缓解了不少,贺成烨闭了闭眼,嘴角无奈地勾着,“我都这样了,你就别欺负我了。”
沈琴央懒得看他故作凄惨的样子,还有力气说笑,可见一时半会也死不透,便扔下他去四处看了看。
这个位置十分隐蔽,禁军一时半会应该摸不过来,蛮族人估计也没想到他们会回到此处。但眼下情况还是很棘手,倚竹园两头分别是揽菊堂和皇帝寝宫,现在都被禁军堵了,想走正路离开已经不可能。
她沿着这段围墙摸着黑走,听见不远处墙根下的草垛子里有异动,突然想到,园子里应该都有狗洞,这阵骚动正好提醒了沈琴央。她连忙过去查看,也许正好是只狗在此处徘徊。
然后双手一拨开草丛,就对上了擎栾族小王子,崇多那张略显稚气的脸。
“娘娘,你果然在这里!”
他声音里尽是兴奋之色,愣了一下突然觉得自己现在的姿势有些不雅观——同狗一般跪着正往洞里钻,现在只有半个身子露在外面。
崇多尴尬一咳,又爬了两下才利落地从狗洞里跳出来,在沈琴央面前站定,沾了一身的枯草叶子,脸上却笑得灿烂。
“连翘姑娘找到我,说你往岔路上跑了,我算着那条路走到头差不多就在这,果然没错。”
沈琴央没想到崇多见了自己最先说的是这番话,也不问为何,人就直接来了。但眼下来不及多说什么,事实证明自己的预判没错,让连翘先跑出去找崇多是对的。
“我们先从这出去吧,我那里很安全。”崇多看着她小心翼翼道。
沈琴央点点头,“只是,还有一个人,劳烦王子一并救下吧。”
崇多顺着目光看向墙边磕磕绊绊走来的人,眉头一皱道:
“舒王?”
今夜崇多虽留宿在松香山行宫,但住处的人都是擎栾族族人,皇帝是不敢派人来擎栾族王子这边找麻烦的,这也是沈琴央令连翘去找崇多的原因之一。
他们三人从后门回了崇多的卧房,擎栾族有自己的医师,传进屋内为贺成烨拔了毒,折腾到后半夜,擎栾族的将士将崇多这里围得严严实实,没有一点消息走漏出去。
沈琴央始终在床边守着,看着贺成烨没了性命之忧安睡过去,才活动了一下僵掉的身子。
崇多也始终立在一旁,不敢说些什么。
连翘来找他说皇后遇险的时候,崇多说不出是什么心情,只觉得头昏脑胀;一边担忧极了她遇到危险,一边又意外她在危难关头竟然会想到找自己。
但她算的没错,自己的确愿意为了她赴汤蹈火,于是原因都没问一句便直接去了,没想到她身边还有那个舒王。
如此深更半夜,皇帝大张旗鼓抓人,皇后却和王爷狼狈逃窜,换一百个人都是同样的想法,即便崇多再不愿相信。
他暗暗咬牙,看着床上那个奄奄一息的小白脸,她原来喜欢这样绣花枕头似的病秧子吗?即便是个王爷又怎样,还不是要委屈她深更半夜如此狼狈,来求助于其他男人!
崇多胸腔中的妒火简直无处发泄,转眼又看见沈琴央的袖口还洇着血,他立马慌了神,蹲下来轻轻托起她的胳膊。
她掌心的木刺因为没有处理,现在已经血肉模糊了。
崇多强压着怒火,打算再将医师喊进来,结果被沈琴央制止了,“都是小伤,无碍,别再惊动王子的人了。”
看着她悄无声息抽离的手,还有客客气气与自己划清距离的语气,崇多终于是忍不住,指着床上的人脱口而出怒道:
“若是他可以,我为什么不可以?”
第21章 惊变
“可以什么?”
眼前人用那一双杏眼疑惑地望着他, 崇多才意识t到,自己失言了。
他脸上红得快要滴血似的,自己与沈琴央仅有宴席之上的一面之缘, 凭什么敢质问出这种唐突之辞!难不成要说, 自己年少时就从父亲那里听过她,一直仰慕于她, 后又在宴席上一见钟情吗?
除非他真的疯了。
所幸, 屋门在此时被恰到好处地被敲响, 崇多几乎蹦起来去开的门。门外是一直跟随他的副将, 见了他就急躁道:
“殿下, 贺家皇帝那边来人求见。”
崇多面色一沉, “不见, 打发走了便是。”
那舒王是个草包窝囊废, 狗皇帝拿皇后当贼抓, 更不是个东西。
他将门一甩关上,回头看着站在原地的沈琴央放缓了声音道:“没事, 皇帝胆子再大也不敢硬闯我这里, 你且安心呆着。”
沈琴央摇摇头,“他既派了人来,不见到你是绝不会罢休的。”
崇多刚压下去的火又上来了,“他敢?他真以为擎栾族是归服于姓贺的吗!父兄和我可都是...”
沈琴央轻轻咳了一下,才拦住崇多刚要说出口的违逆之言, 他这才反应过来,此时床上还躺着一个姓贺的呢...
沈琴央朝他走近一步,压低了声音道:“王子可还了解蛮族?”
崇多愣了一下, 没想到沈琴央会好奇蛮族,随即不屑道:
“蛮族?不过一群不成气候的丧家之犬罢了。早几年前他们想往北扩张, 在北番被打得落花流水,还妄想着苟延残喘,被我父兄摆平,取了他们族长的人头。听说还有个流落在外的王子,带着剩下的族人跑了,现在也不知道冻死在哪了吧。”
见沈琴央面色凝重,崇多挠了挠头,“娘娘问蛮族人做什么?”
沈琴央是信任擎栾族的,不然也不会令连翘来第一时间寻求崇多的帮助,她全盘脱出道:
“今夜我看见皇帝同一个蛮族人密会于倚竹园。”
崇多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贺成衍竟会越过我们同蛮族有牵扯。”
同时他也恍然大悟,“那舒王...”
“舒王路过救我受了伤。”沈琴央顿了顿才道,这么说出来她自己都有点不信。
崇多戒备地看了一眼舒王,确定他还睡着才道:“他们贺家人,能有这么好心?”
这话颇有些娘家人的味道,沈琴央笑着摇摇头。
她看崇多就像看自家弟弟,虽然自己亲缘寡淡,在这个世界更无可以完全信任之人,但刚刚经历了一场死里逃生,见到崇多的那一刻,她的的确确生出一种,有可信之人庇护的感觉。
这种感觉与家人所给予的安全感太过类似,又与舒王平白无故难以猜测其目的的好意不同,所以对待崇多沈琴央更温和些。
“暂时还摸不清此人的目的,但若是宗亲王的留下的嫡子,便与贺成衍绝不是一条心。”
崇多也是知道这件皇室秘辛的一员,所以赫函一家子都看不上贺成衍这血统不正的皇帝。不过如此说来他就明白了今夜倚竹园事情的原委,对舒王的敌意也小了点。
房门又被敲响,崇多的副将来传信,皇帝的人声称在倚竹园有一男一女两个刺客行刺未果,现已抓到了其中的女刺客,剩下的男刺客还没有下落。
副将愤愤不平道:“贺家那狗皇帝说那男刺客武功高强,绝非一般等闲之辈,今夜宿在行宫中的人里当属殿下您身手最为高绝,所以一定要见到您本人,才能洗脱嫌疑。”
崇多挠了挠头,这下有点难办了,他看向沈琴央,等她拿定主意。
沈琴央却看向了床上还睡着的贺成烨,想起方才医师说的;拔毒不能彻底,普通人身子里的余毒调养几日便能自己好全,但他身体底子太差,这点余毒说不定就能要了他的命。
可沈琴央一说他常年习武,医师又惊疑道:“按理说自幼弱症者都是不宜习武的,若照你所说他武功高绝,必然是有些积年累月的功底,那更是奇怪。他这个脉象,连活到现在都算奇迹了,怎么可能会武功?”
贺成烨身上的谜团太多了。
玉贵妃撮合她与舒王,便证明他与贺成衍绝非同属阵营的角色,甚至可能下场十分惨烈,不然玉贵妃不会如此好心,给自己安排个可靠的归宿。
但贺成烨的某些行为,似乎都没有按照玉贵妃所熟知的剧情来走,他就像是一个跳脱出规则的意外,背离了设定的异类。
沈琴央有种预感,贺成烨身上背着的不仅是剧情设定的谜团,顺着他这条线索摸下去,说不定还能窥见整个小说世界的秘密。
还有...
沈琴央垂下眼睫,今夜她做好了完全的准备,要置他于死地,他却两次救了自己的命。
无论是从理论还是道义出发,沈琴央都要保下贺成烨。
那个蛮族人与他近身肉搏早就看清楚了舒王的脸,还有极大可能认出了沈琴央。虽然不知为何皇帝那现在说女刺客已经抓住了,但若舒王的身份败露,皇帝知道了他多年来称病藏拙实际上武功高强,还在深夜偷窥他与蛮族人密会。以贺成衍对其他宗亲王嫡子的行径,舒王只会死得更惨。
崇多只是年少莽撞了些,其实并不笨,看沈琴央的眼神就已经心领神会,“娘娘是要保舒王吗?”
沈琴央点了点头,“起码眼下此人还有用。”
崇多从腰间摸出一把小刀,比照着舒王受伤的位置划了一道一模一样的伤口,鲜血当即便涌了出来,浸湿了他的小臂。
“现在唯有我去认下,这件事才能过去。”
不错,眼下拉任何一个人出去顶包,贺成衍都会生疑,暗中追查下去,又或者找来蛮族人指认。但以崇多擎栾族王子的身份出去认下,便无人敢再在此事上大做文章。
崇多垂眸看着沈琴央,她拿了自己的帕子上前捂住了他的伤口,眉头轻轻蹙着。虽然心知肚明她只是在为此事发愁,但还是忍不住希望她是在心疼自己。
沈琴央手里的帕子都被崇多的血洇湿了,她心里不可能不动容,轻声道:
“我知道你父亲是重情重义之人,今夜我向王子求援,虽然唐突,但王子不问缘由相助至此,我也必然也不会令你父亲赫函王爷失望。”
崇多轻轻拂开她摁住自己伤口的手,血已经止住了,他浑然不在意自己的伤,只盯着沈琴央道:
“娘娘还是改日自己同父王说吧,今夜救你是我自己的决定,无关任何人,但随我心罢了。”
“擎栾族的心意我是知晓的。”
沈琴央笑着点点头,很明显她根本不知道崇多所说的随心究竟是随的什么心。但他也没再说什么,转身随副将离开去皇帝那里了,背影有些落寞。
崇多走后,沈琴央叹了口气,回过头来,发现床上原本躺着的人不知何时醒了,正半倚着床头笑着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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