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心碎鸡丁
沈琴央拿另一只手在贺成烨眼前晃了晃,感受到手腕传来的力度松懈下来,就知道他回过神来了。
但他并没有松手。
“你要做什么?”
许是因为刚醒,贺成烨的嗓音又低又哑,有种压抑着情绪外露的克制。沈琴央就着他的手晃了晃抓着的被子,故作轻松道:
“怕你冻死。”
贺成烨愣了愣,这才放开了她。等到翻身坐起来时,已经恢复了平时懒洋洋的松散样子。
“下次要关心我,别和做贼一样。”
沈琴央暗自心惊,方才贺成烨睁眼时,眸中翻涌的杀意她绝没有看错,醒的一刹那失焦的瞳仁甚至都没有认清面前的人是谁,就已经决定要杀了她。
这是下意识的防备,像是常年在野外生存的猎者,睡梦中任何的风吹草动都会即刻将他惊醒,几乎是惯性般地予以反杀。
可贺成烨在来到浙北之前不过是个终日在王府混日子过的闲散王爷,朝中无对立的势力,皇帝也对他没什么戒备之心,他为何会养成在睡梦之中如此戒备的习惯?
沈琴央试探性地问道:“做噩梦了?”
贺成烨有些头痛,凝眉按了按额头,随口道:“大概吧,记不清了。”
既然他不想说,沈琴央也就不追问了。她一直知道贺成烨或许有些难以明说的过往,从前她也想探究过,因为总觉得他的过往决定着他所做一切的动机。
但现在,她选择不再过问。
见沈琴央沉默了,贺成烨反倒有些气,“我不说你就不再问了吗?你要是求求我,说不定我就告诉你了。”
“爱说不说。”
沈琴央抱着她的被子坐回了床上,这人总没个正行,反正还有心情开玩笑就证明没什么大事。
夜色深深,两人又都没了困意,一个坐在床上一个歪在椅子里,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起来。
“你会不会有时也觉得,人是有前世今生的,做梦就是一种追溯前世过往的途径。”
贺成烨没头没脑地抛了这个问题给她,沈琴央反而一下没答上来。
“因为你刚刚做的梦?”
“嗯。”贺成烨若有所思。
沈琴央以为他就是被梦魇住了,才在这里胡思乱想,反正长夜漫漫,说些没意义的话打发时间也无所谓。
“那看来你前世过得不咋样。”
贺成烨知道她这是指自己惊醒时的那一瞬间失态,笑着看她:“吓着了?”
“怎么可能。”
她又不是三岁小孩,哪有这么一惊一乍的,不过手腕到现在还有些隐隐作痛就是了。
这人看着弱不禁风地,怎么手劲这么大?
贺成烨自顾自道:“不过好像确实,前世的我大概是个十恶不赦的坏蛋,但又有许多身不由己,所以死的很惨。”
沈琴央没忍住笑出来,“哪个坏蛋还没点儿身不由己了?所以在梦里最后你死了?”
“嗯,刚含恨t而终你就把我叫醒了,我看着你,以为还在前世里呢。”
贺成烨隔着昏暗的灯火望着沈琴央,即便他嘴角还带着玩笑的意味,却也因为灯火昏黄而显得有些真实。
“怎么?难不成我和你还是两世纠缠?”沈琴央没好气道,“越说越离谱了。”
贺成烨撇撇嘴,“说不定呢?就是因为前世的遗憾,老天爷才决定在这一世补偿我。”
“那你怕是猜错了,老天爷这一世也没打算照顾你。”
沈琴央突然想到了原本《隐玉匣》里舒王的结局:一生无后,缠绵病榻,最后郁郁而终。而玉贵妃口中的版本里,舒王的结局也没好到哪去,一场无疾而终的谋逆,被贺成衍处以极刑,几近死无全尸。
只是自从她与舒王搭伙后,关于他的剧情偏移度也越来越大,以至于沈琴央都快忘了,眼前的贺成烨本就是一个注定悲剧的角色。
她心中浮起一股没由来的悲凉,又或是同病相怜的同情,她刚穿进这个世界的时候,也是一个注定去死的炮灰,但凭着对生的渴望,手段无所不用其极地活到今天。
但活着就是好结局吗?
若说她是过关斩将遇神杀神的爽文角色,沈琴央的每一关都是费尽心血拼上性命夺来的,为此她甚至泯灭掉了道德人性,失去了曾经作为现代人的原则。
她更不是什么甜文里深受男主怜爱保护的女主,即便曾经的贺成衍对她有情,也是因为人设安排对女主的好感,《隐玉匣》的剧情完结,昔日的情分也不复存在。
她终日行在刀山火海之上,稍有不慎便万劫不复,她依旧活着,努力往上爬着。可跳出这个世界站在上帝视角,如今的沈琴央自己都觉得她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悲剧。
《隐玉匣》走到he的结尾,她在系统给出的选项里选择了留在这个世界。一朝踏错,悲剧的句号就已经埋在了未来,她现在的所作所为不过是尽力推迟着结局的到来罢了。
选错的岔路,又何尝不是另一种前世今生呢?
“不过前世坏事做多了,今生确实会遭报应。”
沈琴央躺倒在床上,闭着眼道。
贺成烨倒是颇有兴趣,用手臂撑着头问她道:“看来嫂嫂前世也不是个好东西呀。”
沈琴央被他这句太过明显的指桑骂槐气笑了,“嗯,很坏,害了很多人,也杀了很多人。”
“那不和你这一世一模一样吗?”
“嗯...”
反正她的手段多黑贺成烨早就见识过了,贺景廷的计谋之所以有效,就是因为他心肠歹毒,眼中只有他盯住的目标,其余谁的死活都可以不顾。
一个好人是无论如何也猜不透坏人的手段的,因为他们想象不到。可惜,贺景廷败就败在,没想到沈琴央是个比他更不择手段的人。
“缺德缺两世,估计下辈子人都做不成了,得入畜生道。所以后悔吗?上了我这个大恶人的贼船。”
沈琴央闭着眼仰面笑着,说着不着边际的玩笑,实际上越说心中越落寞,不过是破罐子破摔罢了。
贺成烨却似漫不经心答她道:
“可我心甘情愿上船,是因为我觉得你是个好人。”
第70章 盟约
柳相叶这个身份的消亡, 他手下的势力也归附到了林挚手里。
浙北的这场山火,消息不日就会传回到京中,而贺景廷没在这场意外中出事, 难保贺成衍那边不会再进行什么动作, 极有可能会再派新的人手来。
毕竟贺成衍就是再信任舒王,贺成烨的任务完成的也实在太烂了。
自从沈琴央介入, 贺成烨就没有再回复过贺成衍的任何信件, 如同销声匿迹一般。但只要稍作打听, 就会知道贺成烨不仅没有出事, 还在浔江派做军师做得风生水起, 甚至在当地取了个老婆, 十分风光。
以贺成衍多疑的心性, 定然会做两手准备。从前他不敢明着拿贺景廷怎样, 是因为忌惮他献族血脉的身份招来议论之声。但若要贺景廷活着回到京城, 他宁愿冒着非议沸腾扰乱超纲的风险,起码后者他还能有手腕压制。
所以接下来, 在浙北多待一日, 贺景廷就多一分危险。
沈琴央与贺成烨决定次日就启程回京。
临行前,周嫂做了一大桌子菜,最后为两人送行。
这一次,他们不是以军师和夫人的身份出席,而是作为皇后与王爷, 林挚也拿出了最高的敬意,亲自为两人斟了酒,举杯一饮而尽。
即便林挚最开始是以起义讨伐现今皇帝为目的, 才绑了贺景廷又招揽了贺成烨,但实际上他仇视的不是帝后任何一党, 只是看不惯如今混乱不堪的朝廷。
上位者的漠视,层层贪腐剥削,百姓的苦难与诉求永远无法上达天听。
那便让浔江派来做这个登上天梯叩响天门之人。
但现在,当朝皇后就坐在他面前,这是一个绝对有能力改变当今朝局的人物,且经历了浙北的种种变故,沈琴央的所作所为林挚都看在眼里。他活了半辈子见过最聪明的人就是曾经的二当家柳相叶,很显然沈琴央又在柳相叶之上。
林挚打从心里佩服这个女人。
他重新斟了一杯酒,起身朝沈琴央举杯道:
“皇后娘娘,这第一杯酒是林某赔罪来的,先前恕林某眼拙,竟没能认出娘娘来,说了许多不恭敬的话,还望娘娘恕罪!”
沈琴央怎么可能怪他这个,也举杯道:
“大当家不计较我们欺瞒了身份就好,此行我与舒王身份不便,也是临时搭伙,只好出此下策。”
即便此时沈琴央已经表明了身份,也没有自称“本宫”,并不摆任何架子,还同先前暂住在山庄时一样。
真正值得尊重的人并不是通过强调身份来获得地位的,林挚闻言对皇后更是心生敬意。
他又斟满了酒杯道:
“第二杯,是敬娘娘的为人。柳...贺景廷当年用一场山火灭了半个潇山盟坐上了我浔江派二当家的位子,又企图故技重施来达到目的,所幸娘娘宅心仁厚,事先调离了山上的百姓与松云寺的僧人,还有我浔江派的弟兄们。”
这杯酒沈琴央喝得就有些犹豫了,其实她根本没有将这些无辜之人算进去,山火是她的意料之外,她没想到贺景廷为了杀一个舒王能做到此种地步。
提前预料到并将所有人调离的是贺成烨,沈琴央并不想居功,于是举着酒杯眼神看向一旁的贺成烨。
贺成烨独自饮着杯中的佳酿,垂眸笑着摇了摇头。
好吧,既然他也不愿领,沈琴央朝林挚一举杯,将酒尽数饮下。
“第三杯...说来惭愧,是林某的一个不情之请。”
林挚正说着,将酒杯放在桌上,后撤一步将衣袍掀开利落地跪了下来。
沈琴央一愣,没想到向来桀骜的大当家会突然行此大礼。
浔江派这种土匪窝里出身的江湖帮派,其实并不讲究繁文缛节。他们的观念是男儿膝下有黄金,行最大的礼也顶多是单膝而跪,为臣者双膝跪地朝上位者磕头在他们眼里都是懦弱的表现,更何况林挚这个掌管着浙北最大帮派的家主。
跪的还是先前浔江派势必要讨伐的皇室。
林挚却没有一丝犹豫,“此次起义,虽然的确受了贺景廷的利用,但林某不会推推诿给任何人。娘娘回宫之后,若要以谋逆的罪名治我,哪怕是砍头林某都不叫一声屈。”
周嫂听他说这种话自然心惊,但他们夫妻一体,周嫂既然跟了他,也不是贪生怕死之人,一道同林挚跪了。
夫妻俩又磕了一个头,林挚继续道:
“但浔江派的弟兄们,都是拖着一家老小跟着我为混口饭吃罢了,还请皇后娘娘能宽恕一二。我可以即刻解散浔江派,让他们以后寻个正经营生和老百姓一样过日子去,绝不会再生事。”
沈琴央将两人扶起,轻声道:“大当家,我本就没有要治罪的意思,浔江派也不会有事,更不必解散。”
林挚有些茫然,按理说贺景廷为了将消息放出去给自己造势,浔江派在浙北起义的消息绝对已经到了皇帝耳朵里,贺成衍怎么可能会放着这么大一个隐患在浙北任其继续壮大?若起义未果,后续也没有任何惩治,朝廷的威严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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