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心碎鸡丁
与沈琴央眼神交汇的那一刻,贺景廷发现自己在害怕。
因为她在打量他,他知道她在重新审视自己。三年过去,他这个皇帝做得如何,他扪心自问是无愧的,但为什么自己还是下意识去担忧沈琴央的判断呢?
大概是因为自己始终比不上她身边的那个人吧。
贺景廷移开了目光,僵硬地转身坐到了龙椅上,饮了一口甘冽的清酒。再抬头时,便已经整理好容色,笑着举杯:
“今日与众爱卿相聚于此共同庆贺,是为着舒王游历回京。本是家宴,但因三年国丧刚过,宫中已许久没有热闹过了,借此机会朕便也与众卿畅饮一番,算是为舒王接风洗尘。”
贺成烨起身,笑着遥遥举杯道:“那臣就谢过陛下了。”
随后他一口饮下满杯的酒,朝贺景廷倒了倒杯盏,一滴未剩。
贺成烨毕竟名义上是贺景廷的皇叔,哪怕贺景廷如今贵为天子也不好驳他的面子,只好饮尽了杯中酒。
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头,贺景廷顿时觉得胃中如火烧般被点燃。
众臣都知道陛下酒量实在差,这一杯下去,怕是早早地就要离席了。
不过倒是也好,宫宴这种场合,谁来是为了陪皇帝喝酒的?都是等着上位者离席了大家才能真正放松起来。
可没想到,眼见着陛下喝了一杯又一杯,早已到了该醉的时候,脸颊都泛起了异样的红色,那双眼睛却越发凌厉。
从前这位小陛下还是瑞王的时候几乎没有人觉得他像先皇,可等到他继位后,大刀阔斧改革的魄力,朝堂吏治愈发清明,众臣才慢慢发觉他身上是有先皇影子的。
当然,是从前一样刚继位的先皇。
尤其是那双眉眼,平日里看不出什么,可冷下来时,带有明显压抑着情绪的暗潮,与后期同先皇后斗到最白热化时的癫狂劲简直如出一辙。
令人…忍不住怀疑他会不会走上先帝的旧路;越发看重自己手中的t权势,越发执着于集权而非治国之本。
紧接着,众臣又发现了些许端倪,怎么陛下和舒王喝着酒,眼睛却似乎一直在盯着舒王妃?
像是为了印证众臣所想似的,贺景廷突然斟了一杯酒举向沈琴央:
“舒王妃,很像朕熟识的一位故人。”
宫宴之上,随着这个问题的抛出,瞬间安静得落针可闻,所有人都在暗自期待着舒王妃该如何作答。
沈琴央淡淡一笑,拿起手边的酒杯起身垂眸道:
“臣妾自初入京城之际就常听人说,能与先皇后有相似之处,是臣妾的荣幸。”
既然舒王妃都大大方方地主动提起,看样子的确心中坦荡。
其实这些年哪怕陛下没有明说,朝臣也能隐约感受到先皇后似乎是陛下的一块逆鳞,只要提起总是神情恍惚,眼神晦暗。必然是当年皇帝还是瑞王时,先皇后没少拿捏他,才留下的阴影吧。
可没想到,陛下像是对舒王妃的回答不满意,继续追问道:
“如此说来也算是缘分,不知王妃名讳?”
众臣这下惊呆了,陛下这绝对是吃酒吃醉了,竟然当庭追问一个女子名讳,还是他皇叔的女人。
沈琴央嘴角抽了抽,她早知道贺景廷会在宫宴之上难为她,但没想到他如此明目张胆,竟还说什么缘分不缘分的话。
“臣妾不过一介民女,家中也非名门望族。”
贺景廷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的话不妥,他继而饮了一口酒,却觉得嗓子还是干涩难忍。
就在众臣以为陛下总算反应过来失态,该放过舒王妃时,他却又不依不饶地开口问道:
“听闻舒王妃与皇叔是在南下的路上结识,相伴而行从浙北一路到了西北。”
这话是对着沈琴央说的,但贺成烨率先答道:
“是,还要谢过陛下,在臣还未归京时便赐了御笔亲书的册封诏书。”
贺景廷喃喃道:“是啊,是朕亲手写下的。”他重新抬起头,目光越过挡在沈琴央身前的贺成烨,不加掩饰地直直看向她:
“只是如此旅途中仓促成婚,不觉得草率吗?”
话音一落,座下不知谁被酒呛到了,猛烈地咳了两声,又硬生生给憋了回去。
皇帝这话,说的实在是有些太离谱了!
人家舒王成婚,舒王妃都没觉得草率,他有什么好草率的?
还没等沈琴央再说什么,贺成烨便挡在她前面开口道:
“臣也觉得有些草率。 ”
沈琴央:“...?”
“所以借这次宫宴,众卿家也做个见证。”
只见贺成烨三步并两步上前拱手道:
“臣想为王妃,再大婚一次。十里红妆,八抬大轿入舒王府,绝不草率。”
第107章 重回
深夜, 昭晨宫。
几个小侍女正忙前忙后地来往着净房与寝宫,因为手里端着水盆,迈出门槛时没注意, 险些撞了门外进来的人。
小侍女抬头一看, 见是皇后身边的大宫女,连忙惊慌道:“竹苓姐姐, 我、我没看见...哎呀, 水泼到姐姐衣服上了, 我给你擦擦!”
竹苓有些无奈, 内廷司近来送到昭晨宫的人实在年纪太小, 做事难免毛手毛脚。
她摇摇头:“不用, 去吧。”
给皇后娘娘梳洗完毕, 小侍女赶紧端着水撤下去。竹苓看了看安静下来的院子, 屋中烛火昏黄, 是熄灯的时辰了。
她刚准备掩上屋门去灭烛火,外门竟被敲响了。
屋里传来一个疲惫的女声, 问道:
“竹苓, 外面是什么声音?”
“有人、敲门。”
屋里的人沉默了一会儿,才道:“这么晚了,你叫两个小厮去开门看看是谁。”
竹苓恭敬道:“是,娘娘。”
她正准备去喊小厮,背后的屋门被打开, 竹苓有些惊讶道:“娘娘、怎么出来?”
连翘只穿了一件中衣,外面披着件淡紫色的薄衫,头发已经散开了, 显然不是能见外人的样子。她盯着外门看了一会儿,面色紧张道:
“先别叫了, 去开门。”
竹苓意识到门外的人可能不一般,十分谨慎地深吸一口气,将外门打开了一条缝隙。
然后,便见到了她最日思夜想牵挂着的人——
“娘娘!是、是皇后娘娘!”
竹苓小声惊呼起来,眼睛眨了又眨,像是生怕将眼前的人看错。
门外,沈琴央拉住她,手指轻轻点在竹苓的唇上:“嘘,现在可不能乱叫人了。”
她笑着,眼神越过竹苓看向她身后远远站着的连翘:
“你的皇后娘娘...在那儿呢。”
竹苓顺着沈琴央回头看去,屋前阶上站着的连翘,却早已泣不成声。
...
回到屋中,连翘紧紧地抓着沈琴央的手,借着烛光反复打量着她:
“胖了,也爱笑了。看样子姐姐这三年玩得不错,和舒王在一起也不错。”
沈琴央笑着垂下眼睫,不置可否。连翘一见她的神情便知道她的确过的很好,若是从前,以沈琴央的性格绝不会如此坦然承认自己的幸福。
“你假死时,系统重新开始与我对话,我吓坏了还以为你真的死了,幸好当时你第一时间给我从宫外递了信件。”
说着,连翘收敛了笑意:
“若不是有要是与姐姐相商,我原本也不想打扰你。你好不容能远走高飞,我实在不愿你再卷进来。”
这三年来,哪怕沈琴央与贺成烨一直在四处游历,但其实她一直与留在宫中的连翘保持着书信往来。宫中发生的事她大都知晓,甚至很多决断都是沈琴央暗中帮连翘做的,并不完全算置身事外。
沈琴央知道,以连翘的性格若不是遇到了实在棘手的事,是不会轻易加急送来信件要她速速回京的。但如今她作为舒王妃,又顶着一张先皇后的脸,几乎所有的贵族高官都对舒王妃这个身份异常好奇,在京中行走实在引人注目,恐怕舒王府都有人在盯着。
所以才趁着宫宴宴请百官之际,借着贺成烨喝醉了只能暂时借宿宫中的这晚来找连翘。
连翘神色凝重道:“知道你打算离开京城时,我就知道,系统放任你的离开转而选择我,必然没有表面上这么简单。”
系统重新设定好男女主后,开始给连翘重新分配任务,不过都是一些并没有太大难度的攻略。无非就是增加贺景廷的好感度,令他为自己改变身份,从先皇的嫔妃变为自己的,继而成为皇后等等。
一开始,连翘以为攻略只会持续到她坐上后位。
因为当年沈琴央的主线任务就是到此为止,在贺成衍顺利登基后,沈琴央顺理成章成为一国之后,帝后和睦,标准的大圆满剧情。紧接着沈琴央就接到了系统的最终选择——
回到现实,还是留在书中。
可已经成为皇后的连翘等来等去,等来的是新的一轮攻略任务。
与出生在不错的官宦世家,落魄后成为宗亲王养子的贺成衍不同,贺景廷出身最卑贱的行当,活在最底层的社会。贺成衍埋在性格里的卑怯与偏执,仅仅是因为以庶子的身份,受到了王公贵族行列的冷遇排挤,又见证了太多权力所带来的荣华富贵,才生出了异于常人的魄力与野心。
可回望贺景廷的成长经历,远远比贺成衍艰难数倍,他性格中扭曲的部分也只会比贺成衍更加严重。
哪怕做了他三年之久的枕边人,连翘都看不懂这个人,猜不透他的心思究竟有多深。
起初她只是以为贺景廷的攻略难度更高,于是只能按部就班地完成着系统持续发布的任务,但渐渐地,系统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少,直到连翘最后一次寄信给沈琴央前,系统已经停止发布任务数月之久。
虽然她厌恶系统的存在,但时不时出现的系统也是一种变相的慰藉,提醒着她是脱离这个世界的现代人。可幽幽深宫之中生存久了,沈琴央也不在身边,连翘甚至已经产生了一种,她已经与这个世界同化、融合为一体的错觉。
但某一日,系统突然重新发布了任务,任务只有一句话——
让沈琴央回来。
连翘的第一反应就是一定不能让沈琴央回来,可左思右想,总是觉得这件事太过蹊跷。最终连翘还是决定书信一封将这件事告诉沈琴央,至于回不回来,由她自己决定。
看了连翘最后寄来的书信后,沈琴央顿时记起从前连翘因为不想伤害她与系统作对,几次三番险些丧命。于是几乎连想都没有想,即刻便决定启程回京。因为无论系统的意图是什么,若她不回京,连翘t必然会被判定为违背规则而被惩罚。
“我回京以后,系统有再发布任务吗?”沈琴央问道。
连翘摇摇头,“没有,甚至连任务完成的提示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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