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娘宫
一位柔弱的妇人走出来:“是红色。我想你说的是我的儿子肯,如果你要问他是怎么死的话,我只能告诉你,他也是被魔物杀的,不管你信还是不信。那天,他出去和朋友玩到很晚,朋友们都回来了,他却还没有回来,再也没有回来过。”
“是么,那看来他们玩的一定是很热闹的游戏,不然他的颅骨上怎么会有凹痕呢?像是被人打得一般。”
妇人怯弱地望向了自己的丈夫,丈夫手上的草叉尾端的血迹早已干燥,化为了暗红色。
气氛变得诡异起来,知情者们纷纷都明白了少女的来意,应该说……既然她从那活着回来了,便一定会将他们做过的事抖露出去。有人回屋里取来了武器,有人则抄起了手边的蔬菜,往少女丢去。
少女避开,继续说:“那么,再来说说一个蓝衣服的女孩吧……”
“请等一下,小姐,可以允许我说一些话吗?”
苍老低沉的声音,却带有某种力量般穿行过人群,抚慰了村人们躁动的心,他们静下来,让出一条道路,目送着村长走到艾莉丝的面前。
“孩子,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出来的,但我知道你一定看见了什么,或是明白了什么……昨天晚上,将你困在洞里的人是我,如果你要报复的话,就请报复我一个人就够了。”
艾莉丝上下扫着村长羸弱的身体:“这种话,你觉得我会信吗?你该不会还想说,洞里的那些尸骨也都是你一个人的杰作吧?”
村长说:“孩子,不要试着去寻找真相,过去的事就让它们全都过去吧。”
艾莉丝反问他:“凭什么?”
村长答:“凭我们每个人都会犯错。你呢,你长这么大,就没有犯过错吗?一味地想着惩罚和报复,是没办法解决问题的。死者已离我们而去,生者还要继续存活,他们又怎么可以被仇恨缠住呢?我可以向你保证的是,我们村的每一个人,都并不是存心想要害人的。”
“哪怕是把自己的孩子虐待至死的父亲?”
“父亲打孩子,犹如打在自己身上,孩子死了,他比谁都伤心,这还不叫惩罚吗?”
“哪怕是亲眼看着自己的妻子被村人侵犯的丈夫?”
“这是出于一种好意,希望自己的妻子也能带给其他人同样的快乐,最后的死亡,我想是谁都不愿意见到的意外。”
“哈?”艾莉丝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那好吧,你继续说,弑母的儿子又算什么呢?”
“母亲是永远不会怨恨自己的儿子的,既然她都不怪罪儿子,我们又有什么资格去怪罪他呢?”
这回艾莉丝忍不住了,她哈哈大笑,笑得前倒后仰,笑出了眼泪:“你太好笑了,村长。”
她的笑声忽然止住,眼角一滴眼泪顺着她面无表情的浅金色双眸滑下,她看着他就像在看一头怪物。
村长却凝望着她,犹如一个圣人看着绞刑架上执迷不悟的罪犯,目光中透出同情:“孩子,我明白你,你那么像我年轻的时候,自以为可以真正地消除邪恶。”
他徐徐地说:“我曾用身体去挡住被殴打的人,我曾劝一位母亲放下手中的棍棒,我曾阅读书籍,也曾前往遥远的地方学习,我想要找到一片纯净的、没有邪恶存在的土地。但后来我发现我错了,只要人性中尚还有恶的存在,我就永远不可能铲除恶。唯一能做的便就只有宽恕。宽恕无法改变的事,至少在表面上让这个世界看上去美丽点、干净些。我自己从来都没有杀过人,我的第一个孩子是被人杀害的,但我谁也没有说,我宽恕了那个杀人犯,将孩子的尸体送到魅魔的洞前,第二个也是如此。”
村长向艾莉丝伸出手:“宽恕,是通往幸福的唯一道路。你为何不试试看呢?放下仇恨,与我们一同选择宽恕吧。”
艾莉丝无情地打掉他的手。
村长深深地低下头。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万分遗憾地说,“我们不得不将你留下了,对不起。”
村长缓缓抬起双臂,身后的村人们整齐地站到他的身后,手上拿着棒槌、草叉、烛台等一切能找到的武器,有的女人们也加入了战斗,有的则紧紧抱住怀中的孩子,捂住他们的眼睛和耳朵。
“让孩子们看吧。”村长说,“他们应该铭记这一刻,我们整个村的人是多么努力地抵抗外来者,抵抗反对我们的人,他们的愚蠢、他们的狭隘、他们因为自己不幸福,而想要阻止我们幸福……这是应该被铭记的一幕!”
女人们放开手,稚童们眨着眼睛,目光游弋在少女和村人们之间,有一个孩子鼓起了掌,以为自己在看表演。
村长对艾莉丝说:“看看你周围吧,我们这么多人,而你只有一把剑和一个已经受了伤的小小史莱姆。我或许可以再给你一次机会,如果你选择在我们村留下来,和我们一起生活……”
艾莉丝摇了头。
“那你恐怕就真的……必须要死了。”村长庄严地说道。
艾莉丝没有回答,她看到有几个村人抬来了两桶水,想要提防史莱姆的火焰,她在心中自语,太遗憾了,他们还不知道她的史莱姆的火焰是不怕水的呢。
更遗憾的是,他们不知道,我不怕火。
史莱姆在这时默契地向艾莉丝喷出火,火焰点燃了她的头发,刹那间蔓延到全身,熊熊烈火将她吞没,头发被烧成红色,手掌、衣服乃至手上的剑都被火舌缠绕。
“她是在自焚吗?”有人这么想到,还来不及说出口,便意识到自己的愚蠢。
火中的少女没有死,甚至没有因痛苦而发出一声呻/吟,她与火合二为一了。
她朝他们走来。
有人尖叫,有人逃跑,有人不自量力地把水泼到少女身上。
水一碰见火就被蒸发了,而火却没有半点减势的意思。
“这到底是什么!”
“是西格德之火。很麻烦的火,一旦停下来,就会熄灭呢。”少女摇摇头。
凡是静的,火焰会熄灭,便也伤不了人。
凡是动的,火焰会肆虐,便将被烧得一干二净。
唯有她是例外。
西格德的火伤不了她,却能成为她的武器。
她于火焰中轻轻挑起嘴角,忽地疾冲向前,在村人眼中如同一只火球朝自己飞来,火焰所到之处,无一幸免。
断肢飞扬在空中,头颅滚落到地上像被火烧着的皮球,鲜血与火焰究竟哪个更红些呢?
如果谁从远处不经意地望来,见到奥纳村被染成红色的上空,或许会觉得这是一场焰火呢。
有人跪下了。
“神明发怒了。”
“呵,神?”少女冷笑,“不,记住我的名字,艾莉丝·埃尔兰德斯。”
村庄顷刻间烧成了焦炭,空气中弥漫着烤熟的肉味,整条街上一片死寂,只有稀疏的几个人,躲在角落哭泣的妇人、老人、孩童,和……村长。
他从一开始就没有逃跑,或许是他年迈的身体不支持,又或许是他不想逃跑。
他望着满地的狼藉,眼眶中积满了泪水:“孩子,这值得吗?这就是我一直以来最怕看到的结局,你的仇恨都带来了些什么呀,这难道不是更大的恶吗……!”
艾莉丝在他身前站定,火焰渐渐从她身上熄灭。
她问他:“你知道你第二个儿子为什么会死吗?”
老人不理解地看着她:“什么?”
她说:“你的第一个儿子死了,不怪你,你的第二个儿子死了,是你活该啊。”
她没有给他回答的机会,骑士剑在他脖子上轻轻一抹,他倒了下去。
两个孩子从一旁冲了出来,是他的第三个孩子和第四个孩子,一个孩子抱住他的尸体哭,另一个孩子紧抱住艾莉丝的大腿。
“你这个坏人,我恨你,我要杀了你!”
“好啊。”艾莉丝朝他笑,“那就太好了。”
卡斯帕在很远的地方便迎接着艾莉丝的到来。
卡斯帕说:“你的朋友们,我安顿在后面的谷堆中了。”
艾莉丝说:“好的。”
卡斯帕想了想,说:“你不该这么做的。要么就全杀,要么就一个都不杀。”
艾莉丝疲惫地坐到地上,抬眼望他:“你看到了?”
卡斯帕点点头说:“剩下的人,他们会恨你的,你的仇恨将统治奥纳村很多年。”
少女的脸上浮现出任性的笑容:“那很好啊,总比所谓的宽恕好点。”
卡斯帕不置可否:“但愿如此。”顿了顿,他又说道,“我的女儿是在五年前被村人杀死的。”
“嗯?”
卡斯帕板起脸说:“但我不打算对你说谢谢。因为我看到你烧光了我的礼品店。”
“哦。”
艾莉丝守在昏睡的勇者身旁,低语:“勇者大人,今天我做了好坏的事,比你之前要坏得多的事。”
当愤怒和冲动消退,她不得不开始直面她所做的事。
维勒的声音从她背后传来,他已经从卡斯帕那听说了一切。
“孩子,你要记得,有些事,既然做了,就不要管对错。对错是留给别人判断的。你只要记得不要忘却。”
“不要忘却?”
“是的,假如有一天有人因为你过去做过的事将你归为恶人,辱骂你,惩罚你,甚至要杀了你,你都得勇敢地去面对,你不能逃避,不能怯弱,更加不能忘却你所做过的事。忘却本身就是最大的恶。”
“那……一定会很累吧?”
“这就是人生嘛。年纪越大,背负的东西就越多,但要是想着可以全部丢下不管,那就会不知不觉成为一个糟糕得不得了的大人了。不过,算啦,今天我不是来和你讲大道理的。”维勒说,“我是来和你告别的。”
艾莉丝站了起来:“告别?维勒先生,你打算去哪?”
维勒摊开双手说:“不知道啊,也许会去一些其他的国家,又也许,我会离开这片大陆。我听说,远方的巨人有几百米高,他们拿火山煮东西吃,深海里住着鱼人,在海底建造了雄伟壮阔的宫殿。去哪都行,所谓冒险者不就该是这样的吗?”
艾莉丝笑了:“看来你一把年纪却重拾冒险者之梦了呢!”
“是啊,这要感谢你们。”维勒向艾莉丝行了个俏皮的礼,又向昏睡的勇者同样行了个礼,“离别前,我要送你一件礼物。”
他从怀里掏出那枚蓝宝石戒指。
“在我得知罗蕾塔或许已经死了后,我常常会想,是不是正因为她死了,神才会那么爽快地应允了我的愿望呢?……但无论如何,假如这枚戒指真的有用的话。”维勒将戒指按在艾莉丝的手心,“送给你,也许有一天,它会保护你。”
受神赐福的戒指,闪着耀眼的光芒,艾莉丝的手掌托着它,感到受宠若惊。
“维勒先生,我们还会再相遇吗?”
“会的。到那时候,我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年老的冒险者了。”维勒最后一次亮出他那爽朗而有些不正经的大笑,离开了。
本故事纯属虚构,不进行道德评判! (求生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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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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