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娘宫
那么，对水魔法相当苦手的艾莉丝自然也无法掌握冰魔法了。
但……艾莉丝想问为什么，为什么卡尔斯认为冰魔法必须同时掌握火魔法与水魔法后，才能使用？
大家都知道，魔法的本质是用精神力创造出这个世界上本就有的东西，然而即便每个人都见过水，也不代表每个人都能使用好水魔法。
不是见过，就能理解，就能掌握的。
所以这么多年来，人们才一直依赖于卡尔斯的魔法，就像一个牙牙学语的孩子，学习ABCD ，学习单词的拼写，却很少有人去想，为什么这么拼？
卡尔斯的魔法是卡尔斯的理解，是卡尔斯提供给人类的捷径，但同时也封死了人类的思维。
为什么？
艾莉丝的脑海中第一次浮现出这三个字。
她收起魔杖，搓出一个火球，闭上眼，感受这个火球在她的掌心滚动。
这是一个火球，她可以控制它的大小，可以控制它飞行的方向，可以控制它……的温度！
艾莉丝倏地睁开眼，她恍然大悟，是温度。
她研习火的过程中，随着对火的理解的加深，她的火球威力提升的一个要点便在于……温度的提升！
火魔法的学习使用中，其实囊括了一种对温度的掌控。
如果说，火魔法对温度的掌控主要体现在升高温度，那把这种掌控逆向使用出来的话，是不是可以降低温度呢？
这个猜想令艾莉丝兴奋不已，比起自己能否从胃中逃出，她此刻更关心她的猜想是否是正确的。
她弯下腰，手掌对着酸液，想象着把酸液周围的空气降低到最凛冽的程度。
就像是一个擅长出拳的人现在要把拳头收回来，擅长高音的人现在要尝试低音，这一刹那间，艾莉丝自己也不确认能不能成功，但就是……使用出来了。
流动的酸液缓缓停滞，冻结成土黄色的固体表面。
她同时在这一刻明白过来，为什么卡尔斯会将冰魔法列为火魔法与水魔法的混合魔法。卡尔斯理解的冰魔法，就是先创造出水，再用火魔法的操控温度能力去冻结它，只是魔法放出的那一刻，已经辨不出先后。
艾莉丝并没有创造出属于她自己的魔法（哪有那么简单呢），但好歹也是靠自己猜到了卡尔斯的想法，她为这个收获感到欣喜。
可惜的是，艾莉丝的精神力还不足以支撑这个新学会的魔法，就像是那些被自己搓出的火球烫伤的学生，当她走过酸液冻结而成的表面时，她感到自己的那只赤脚也有些被冻伤了。
终于抵达另一边，艾莉丝准备举剑割破眼前的障碍时，却听见了声音。
是勇者在和一个女人交谈的声音。
嵌在墙中的女人咯咯笑了，她不记得自己已有多少年没和活人说过话。
这么说也不完全对，她和那位在城堡里生活了七十年的幽灵也没说过话呢。
克里斯蒂笑着打量眼前的青年：“你很英俊呢，要是我年轻时遇到你这样的男人，我一定会邀请你做我的情人。”
然而对方的回应，却是从她融合在墙里的身体上撕下一块肉，嚼着吃了。
那腐烂的、血腥的，连克里斯蒂自己都觉得下不了口的肉，勇者却吃得异常开心。
“好久没吃过真正的食物了。”
“你管这叫真正的食物？”
勇者不在乎地笑笑，手掌立时按到她的脸上，他只要一用力，她的整张脸都会破碎。
克里斯蒂故作镇定。
“你是来找那个女孩的吧？但在那之前，你不想听听我的故事吗？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一点也不好奇吗？”
“不好奇。”
简短到令人尴尬的回复。
但克里斯蒂需要时间，需要时间来消化女孩。
于是她转变了方案：“那这样吧，你听我说完，我就告诉你她在哪，不然你杀了我，也找不到她呀。”
勇者想了想，收回了手。
“你先告诉我，你是怎么确认下毒的是我？”
“碎了的杯子和酒瓶。”
“嗯？”
勇者面无表情地解释道：“是有人故意摔碎的。为了掩盖毒并不是下在了红酒里，而是下在了两个杯子中的一个。如果这件事被发现了，莉莲的嫌疑就会减轻，因为她根本无法确保下了毒的那个杯子，一定会被你使用。反而房间里的两个人嫌疑会增大，尤其是叫莉莲把红酒送上来的你。”
“你的意思是说我自杀咯？”
勇者默了默，不屑地看着女人：“是不是自杀，这一点，你比我更清楚吧？”
并不是什么自杀。
是计划毒害房间里的另一个人，却反被他杀了。
那个人并不蠢，他怕引起别人的怀疑，喝了杯中残余的毒酒。
为了把嫌疑转嫁到莉莲身上，他按照克里斯蒂的计划摔碎了酒瓶和酒杯。
克里斯蒂死了，莉莲成了替罪羊，而凶手却好端端活了下去。
“凯文子爵，看来并不爱你么。”勇者讥诮道。
“他的确不爱我。他是爱我祖父留在城堡里的金子，他接近我，是为了方便调查城堡。”克里斯蒂说，“宴会前一天，他主动提出，要住在我旁边的房间时，我应该猜到的，他已经发现了我房间的那条密道……或许正是通过那条密道，他才偷听到了我与某人谈论的计划。说起来，你猜得到这个某人是谁吗？”
“除了女管家，还能是谁？她那天等候在厨房里，不就是为了确认烤炉没人使用吗？你的计划原本是杀了凯文子爵后，就通过那条密道逃跑吧？但我并不明白，既然你已经打算把罪责推给莉莲，为什么还要逃跑？”
“因为那不是逃跑，是私奔。”墙中女人忽然兴奋地亮起眼睛。
“私奔？”
“没有错，我原本的计划是，杀了凯文子爵后，把莉莲叫来，威胁她，如果她不和我离开的话，我就说是她杀的人。谁都知道她痴迷兰迪，想要用红酒毒杀我和我的情人再正常不过。如此一来，莉莲毫无选择，只能与我离开。”
勇者的喉结蠕动了下，女人的话不知为何引起了他的兴趣，某种共鸣响彻在他的胸腔内，他察觉到自己与眼前女人的共同之处。
他克制住自己，尽量平静地问：“你喜欢莉莲？”
克里斯蒂的脸上浮出亢奋的红色：“这是当然！我从小就喜欢莉莲，为了她，我不知道睡了多少男人，喜欢她的，她喜欢的，我一个都不放过！后来那个兰迪出现了，他太麻烦了，莉莲太爱他了，我只好和他订婚。但我无法忍受等待嫁给那个无趣男人的日子，我必须要想个计划，带莉莲离开。”
“但你失败了不是吗？”
“未必。我自己都想不到，我死后，竟然会与这座城堡融为一体。莉莲那个傻姑娘，还以为城堡听她话呢，我们菲舍尔家族的城堡哪里会听一个外人的话？是我听她的话才是。你知道莉莲为什么找你们，想要解开当年的案子吗？因为她一直无法从这里出去，她以为是未解的案子将她困在这，其实不然，关着她的人是我，我绝不会放她出去的。”
勇者终于难以自持地笑了：“如果是我，我也不会。”
克里斯蒂受他的笑鼓舞，像是遇到了知己，她激动地问：“你呢？你会想用什么样的办法囚住你的爱人？”
我会用什么办法囚住艾莉丝？
勇者的脸红了，他陷入遐想，在脑海里搜寻答案。
不是想不到，而是一下子想到了太多，不知哪一种是最好的。
正当他准备开口时，克里斯蒂嵌在墙里的肚子突然发出“噗”地一声，随即，一具黑漆漆的东西被她吐了出来。
被墙灰、腐肉、粘液等等覆盖的少女，脏得不能更脏，但勇者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勇者关切地拉她起来，起来的少女看了一眼勇者干干净净、漂亮无暇的脸蛋，又看了看自己身上，呜，她好委屈。
她无理取闹地把手上的脏水往勇者身上抹，勇者却不在乎地摸摸她脏兮兮的脑袋。
艾莉丝扭头对克里斯蒂说：“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莉莲真相？”
勇者“诶”了一声：“你都知道了吗？”
艾莉丝点点头：“我都听到了呀？”她指指墙上的女人，“我在她胃里听到的。”
勇者的神情好复杂，一边是心疼艾莉丝刚才原来一直待在女人的胃里，一边是庆幸……自己还好刚才没把最糟糕的话说出来。
虽然已经说了不少奇怪的话了。
正当勇者张合着手心，不知要怎么为自己辩解的时候，他一抬头，发现艾莉丝已经不见踪影，原来她跑到了密道外，去把幽灵叫了过来。
“噔噔噔噔，现在是凶手陈述动机时间，坦白从宽吧，克里斯蒂，告诉莉莲，毒是你下的。”艾莉丝嫌恶地扯了扯身上的脏裙子，“赶紧说，我想去洗澡了！”
“艾莉丝现在这样也很可爱。”勇者一如既往地睁眼说瞎话，艾莉丝没理他。
七十年未曾见面的两个人，不，已经都不是人了，此时相遇，却带着截然不同的心情。
克里斯蒂终于向她的爱人吐露爱意，却是令艾莉丝一个外人听了都觉得毛骨悚然的发言。
“莉莲，你一直都住在我的身体里，我即是城堡，城堡即是我。我们每天朝夕相处，也许你不知道，但我想你一定感受得到，因为我就感受得到你的存在，你的温度，你的每一寸肌肤，我对你的一切都一清二楚，莉莲，你能想象的到我有多么的爱你吗？”
幽灵瑟瑟发抖，对眼前人除了变态二字，想不到别的形容词。
等她听完了克里斯蒂全部的告白后，她透明质的身体都有些站不稳了。
“就因为你爱我……”幽灵脸色疲惫。
“所以你就睡了我喜欢的人？”
“所以你就不惜杀了人来威胁我？”
“所以你就连我死了也不放我走？”
幽灵深吸一口气说：“——你这也叫爱吗？你不过是想占有我，控制我，借着我来满足你变态的欲/望罢了！一定要是我吗？对你而言，是谁都可以吧？只是我不幸地被你挑中了。”
墙中的女人微微颤抖，石灰簌簌落下，她努力把脸往墙外伸：“你怎么……能这么说呢，莉莲……我是真的……真的……爱你呀，只是……可能，我不太明白方法……”
艾莉丝打断她们，她把自己的剑借给幽灵。
“杀了她，还是亲吻她，随便你。我听不下去了，我要去洗澡，告诉我，哪里可以洗？”
“二楼。”幽灵茫茫然地接过剑。
艾莉丝越过她们，匆匆赶往二楼。
木质浴桶中，少女享受地闭上眼睛，她用魔法加热而成的热水没过了她的身体。
手荡过水面，不时将一些水花溅出桶外，她愉快地笑出了声。
但笑声和溅出来的水花一起凝固在了空中。
与上一回一样，相同的把戏。
青年接近被时滞的少女，蹲下身，将自己的脸与她的轻轻相碰。
他在闻她的气味，像某种果香，像某种花香，又什么都不像。
艾莉丝的气味就只是艾莉丝的气味。
“重复同样的事情不无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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