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半两青墨
何老师站了起来,想要说话,又被王老师息事宁人地拉着坐了回去:“算了算了。”
程涛皱着眉,回头安抚地看了眼几个学生。
沈茉儿扭头看了眼,见几个孩子都是一副赧然无?措的样子,顿时脸色微沉,站起来朗声说:“我是柳桥公社杨柳大队的老师,我姓沈,前面那位说我们乱来的同志,你是老师吗?”
车厢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前排的学生们都好奇地扭头向沈茉儿看了过来,几个老师则面面相?觑。
之前说话的那人撇撇嘴,无?所谓地说:“这不?是废话吗,这里哪个带队的不?是老师?”
沈茉儿冷着脸,说:“既然是老师,就应该听过有教无?类这个词,就应该在面对学生的时候一视同仁,就应该尊重每一个学生学习知识、参加比赛的权利,而不?是把?学生分?成三六九等,随意地贬低、奚落农村的孩子。国家都在号召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这位老师你为什?么却这么看不?起农村,看不?起农村的孩子呢?”
那个人顿时紧张地站了起来,是个剪着胡兰头、脸有点大、三十来岁的女人。
她瞪着沈茉儿:“你不?要给我乱扣帽子,我只?是实事求是地评价了一下,怎么就成看不?起农村,看不?起农村的孩子了?”
沈茉儿淡淡看着她:“你所谓的实事求是的评价,不?过是你自己?无?端的臆测。你是不?是看不?起农村孩子,相?信在座的人内心都有自己的评价。”
那人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臊的,顿时脸颊通红,东方?红小学那位董老师忙站起来打圆场:“大家都是兄弟单位,胡老师,还有这位小沈同志,大家都少说一句,这么多孩子看着呢,这影响太坏了。”
沈茉儿点点头:“确实,为人师表,理应时刻注意自己?的言行。”
董老师:“……”
那位胡老师明显不服气,还想说什?么,董老师拽了拽她,低声说了句什?么,把?她摁回了座位上。
沈茉儿见状也坐回了位置上,前排何老师默默给她竖了个大拇指,程涛也笑着跟着竖了个大拇指。
一整车的小学生,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表情都有些惊奇。
第一次看到老师在他们面前吵架!
胡老师带来的几个学生,隐晦地交流了下眼神,都觉得有点丢脸。
他们老师吵架吵输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其?实他们也觉得胡老师好像有点看不?起农村的孩子,明明之前还有老师说,大队的学生敢去市里参加比赛勇气可嘉来着。
柳桥公社小学和?杨柳大队小学的孩子们,都捂着嘴偷偷地乐,尤其?杨柳大队小学的几个,一下子都挺起了胸膛、扬高了脑袋,不?紧张不?害怕了。
到市里已经快中午了,车子直接开进市教育局借来的比赛场地市工人俱乐部?里。一下车,大家就被工作人员引导到一个很大的室内场地里,里面早有穿白色厨师服的人等候着,等他们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排好队后,就依次给他们派饭。
每人一大勺米饭,两?小勺菜,菜是红萝卜炒肉丝和?青椒炒鸡蛋,虽然肉丝和?鸡蛋占比都比较少,但是这伙食好得已经让大部?分?人都喜出望外?了。
杨柳大队六个小学生一手捧着搪瓷盆,一手拿着勺子,相?互看了眼,小表情都是不?敢置信的惊喜。
“快吃吧,吃完了休息一下,下午用最好的状态迎接比赛。”程涛乐呵呵地说。
沈茉儿摸摸周招娣的脑袋,也说:“赶紧吃。”
几个孩子大口?大口?地吃起来,沈茉儿慢条斯理地吃着,偶尔抬头看到周招娣悄悄地抹了抹眼角。
她吃得特别认真,沈茉儿原本还怕她看着那么瘦小,吃不?完这一大搪瓷盆的饭菜,哪知道她很快都吃完了,搪瓷盆干净得跟用水洗过一样。
吃完饭后,搪瓷盆和?勺子被工作人员收了回去,他们原地休息了会?儿,然后上厕所,检查随身带来的文具,再根据工作人员的引导小蚂蚁似的,进了一个个教室。
带队老师回到吃饭的地方?休息、等待。
期间,沈茉儿站起来走动的时候,还听见那个胡老师阴阳怪气地跟其?他人说:“到时候拿一串零分?直接垫底才好看呢。”
这回沈茉儿没理会?她。
三个小时后,比赛结束,老师们都没来得及询问学生发挥得怎么样,就匆匆忙忙地带着学生上了返程的车。
等到车开出去,有人嘀咕了声:“新乡公社的人换车了啊。”
沈茉儿没注意,她根本不?知道谁是新乡公社的,还是何老师跟她说了才知道,那个胡姓老师就是新乡公社的。
何老师还跟沈茉儿透露了个消息,这个胡老师的爱人是县委教育局的,朝中有人嘛,所以她平时说话做事都有些张扬。
沈茉儿没太在意,不?讨喜的人自己?换到别的车去了,她还乐得清静呢。
回程的路上孩子们远没有去的时候那么兴奋,折腾一天了,都有些蔫蔫儿的,不?过杨柳大队的几个精神倒还挺好,时不?时在那里叽叽咕咕地说悄悄话。
沈茉儿还听见周招娣小小声地和?小叶子说自己?今天吃得可饱了,还吃到了肉丝和?鸡蛋,自从奶奶过世以后,这还是她头一回吃肉和?鸡蛋。
听着孩子雀跃的话语,沈茉儿静静地看向漆黑的窗外?。
车子到县城的时候已经夜里快八点钟了,所幸公社的车子还在汽车站等他们,一群人又马不?停蹄地转车,等到了公社的汽车停靠点,不?管是大人还是孩子,都已经又累又饿,沈茉儿他们匆匆和?公社小学的师生道了别,就上了特意等在那儿的驴车。
刘二叔递了四个白面馒头给沈茉儿:“你爹准备的,怕你饿着,让你先?垫两?口?。”
沈茉儿道了声谢,接过来以后就把?馒头都掰开给每人分?了半个,大家都饿坏了,哪怕嘴巴也干得要命,还是小口?小口?地把?半个馒头给吃了。
吃完后几个孩子直接往驴车上一瘫,就打起了小呼噜。
程涛不?禁笑叹:“这一天下来可真跟打仗似的。”
沈茉儿点点头:“确实累。”
干脆学傅明泽的样子,把?手支在膝盖上,然后脸埋在手肘里眯了会?儿。
等终于回到家,她连饭也没吃,只?喝了一大碗的水,稍稍洗漱了下,进屋倒头就睡。
第二天沈茉儿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所幸她这天只?有临近中午的一节课,匆匆洗漱后,随便吃了几口?锅里温着的粥,就赶去了学校。
等上完课放学的时候,程涛提醒她:“下午不?上课,参加大队劳动。”
沈茉儿脸顿时垮了下来。
秋收这段时间大队小学都只?上半天课,师生每天下午都要参加大队的劳动,孩子们负责捡稻穗或者是传递割好的稻子,老师则被编入十二生产小队和?知青们一起割稻子。
穿越到这个世界以后,沈茉儿只?有在最开始的时候拔过几天
草,后面地里活儿少了,她就没再去上工,再后面要上工了,她又已经成了大队小学的老师,所以说这次秋收其?实才是她真正正儿八经的上工劳动。
程涛见她这样子,顿时哈哈大笑:“这才多久没上工呢,就不?习惯了?放心,咱们和?知青一起上工,劳动强度肯定没有你们第八生产小队大。”
这大概是唯一的好消息了。
从上次去县城买蜡笔回来,沈茉儿就一直忙着给几个小学生开小灶,几乎所有课余时间都被她利用起来补课了,所以这么一算,她和?傅明泽明明就在一个村子里,竟然已经十几天没见过面了。
上回收了他三斤粮票,想着什?么补贴还他,竟然一直也没找到机会?。
哦,对了,还有那天在县里,国营饭店的面和?后来的电影票都是他出的钱,明明穷得要命,也不?知道为什?么非要打肿脸充胖子,当着郑嘉民?的面,她也不?好多说什?么。
正好沈绍元前两?天拿了几斤富强粉回来,沈茉儿于是割了点火腿肉剁成肉末,泡发了一些之前后山捡来晒的菌菇干,又洗了几个萝卜,都细细地切成丝,炒成一盘又鲜又香的馅料,然后用家里存的酵水发面,做了一笼的素馅包子。
蒸笼是沈绍元前阵子请村里社员帮忙做的,沈茉儿这阵子忙着,父女俩吃得比较简单,新蒸笼还没有用过,一笼包子蒸熟时,空气中除了包子诱人的香气,还掺杂了一丝淡淡的竹子清冽的气息。
沈茉儿把?蒸笼挪开放到灶台的另一边,锅里烧水煮开,打了一个鸡蛋下去,又捏了一小撮白糖撒进汤里,做了一碗甜甜的蛋花汤。
两?个包子,一碗甜蛋花汤,午饭就解决了。
下午去上工时,沈茉儿拎了个竹篮,搪瓷缸里是晾凉了的开水,搪瓷碗里则是粉白宣软的素馅包子,上面用洗晒干净的白棉布盖着,白棉布上面又盖了一条毛巾。
沈茉儿拎着篮子走到地头,碰见了手里捏着把?镰刀、身上挎着个军绿色水壶的沈玲玲。
沈玲玲看她一眼,哼了一声,快步走到了她前面,一副越过她就是取得了什?么胜利的模样。
沈茉儿莫名其?妙。
知青们已经在地里干活了,沈玲玲一出现?,张志强马上热情地跟她打招呼,喊她过去一起,老知青里也陆陆续续有人喊“沈老师”。
沈玲玲从当上小学老师,农忙的时候都是和?知青们一起干活,跟知青、尤其?是傅明泽他们之前的老知青都挺熟。在她家接连出事之前,不?少男知青都暗地里把?她当女神,当然,现?在也依然不?少。
热络打完招呼后,沈玲玲得意地回头看了眼沈茉儿。
沈茉儿懒得理她,自己?从最近的田埂下到地里,没走几步,就听见一声惊喜的“沈茉儿同志”,抬起眼就见郑嘉民?在更远处的稻田后面冲她挥手:“沈同志,来这边!”
然后,他旁边有个原本弯着腰在割稻子的人缓缓站直了,挺拔的身形跟矗立在稻田里的小白杨似的,一手捏着镰刀,一手抓着把?稻子,远远向她看了过来。
大约是秋老虎太厉害了,沈茉儿突然觉得脸颊被晒得有些烫。
沈茉儿看了眼左边田里正和?张志强他们说得热络的沈玲玲,又看了眼右边田里正用一种莫名其?妙有些怨毒的眼神看着自己?的杨青青,马上果断地选择了继续往前走。
没走几步,一个戴着宽檐帽的女知青追了上来:“沈老师,沈茉儿老师!”
沈茉儿停下脚步,扭头看向来人,认出是叫王秋彤的女知青,于是问:“王知青,什?么事?”
王秋彤一只?手拿着镰刀,一只?手抓了抓草帽的帽檐,似乎不?太好意思,却还是鼓足了勇气问:“沈老师,我能不?能跟你一起去那边割?”
沈茉儿疑惑地转头看了眼傅明泽他们的方?向,不?太确定地问:“傅知青、郑知青那边吗?”
王秋彤马上点头:“对,我想跟你们一起。”
沈茉儿点点头:“行啊,那走吧。”
她其?实想说既然你想跟他们一起干活,之前怎么不?过去,不?过想想那边好像只?有傅明泽和?郑嘉民?,估计之前王秋彤一个女同志,不?好意思主动过去和?他们“搭伙”。
王秋彤听她答应,顿时高兴得不?行,马上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
自从上回溪涧落水的事情后,杨青青整个人就变得又暴躁又阴郁,她没有和?石伟处对象,但是两?人经常躲在菜园子里吵架,王秋彤很倒霉地又碰见过两?次,每次偷听到的内容都让她非常震撼。
她现?在真的是很怵这两?个人,尤其?是在某次偷听时,听见石伟说“我找你结婚还不?如找王秋彤”,杨青青回答“你帮我弄死?傅明泽我就帮你弄王秋彤”后,她简直看到这两?个人都要发抖。
真的太吓人了,呜呜呜。
她不?想跟杨青青一起干活啊!
更不?想跟石伟一起干活!
郑嘉民?对沈茉儿以及跟着沈茉儿过来的王秋彤表达了热烈的欢迎,王秋彤感动得不?行,马上撸起袖子投入劳动。
沈茉儿奇怪地看了眼王秋彤,心说不?就是换块地干活吗,这姑娘怎么高兴成这样。
她把?带来的竹篮放到一旁的田埂上,转身往回走,就见傅明泽往旁边退了退,把?他自己?原先?那块位置让给她了。
沈茉儿也没跟他客气,整了整脑袋上的草帽,过去开始割稻子。
伴随着机械的唰唰声,金黄的稻子成片成片地倒伏在地,弯腰,向前,再弯腰,再向前……很快,沈茉儿感觉汗水从额头流了下来,顺着额角滑过眼角,眼睛被刺激得有些睁不?开。
两?辈子都没有这样因为劳作而汗流浃背过。
“初赛怎么样?”
某一瞬,身旁响起男人清润的声音,沈茉儿恍惚了下,才站起来,用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把?汗,回答说:“听他们自己?说,好像发挥得还不?错。”
傅明泽也站了起来,扭头看着她因为烈日和?劳作而汗湿嫣红的脸,点点头:“那挺好。”
接着又问:“你要不?要先?坐着歇会?儿?”
沈茉儿回看着他,认真问:“我这割了有半小时吗?”
就好意思跑去坐着歇会?儿了?
傅明泽:“……”
喘了口?气,沈茉儿于是又弯腰开始干活。她体力还是不?错的,只?是缺乏干农活的经验,照着原主的记忆调整技巧,慢慢地也就熟练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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