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希昀
说着让长随徐毅去打听怎么回事。
不一会徐毅便打听回来?了,“爷,是郝管家给大太太出的主意呢。”
陆栩生冷笑,手里?捏着一颗珠子,慢慢将之捏成齑粉,“一个奴才还敢将主意打到主子身上,有种。”
程亦安问他,“你打算怎么办?”
“你等着。”陆栩生扔下这话,便出门?去了。
这段时日,大老爷忙着工部各项工程年底结项,而陆栩生呢,也?在打点将士们的冬衣,查抄一部分卫所?贪污军库粮仓,伯侄俩也?好几日没碰上面?。
而今个儿,陆栩生坐在正厅喝茶,远远瞧见大老爷大摇大摆满面?红光进来?,便笑着迎了出来?,
“大伯,我今日下朝时,遇见了程亦彦,他让我带句话给您。”
大老爷一听程亦彦的大名?,整个人激灵醒了,忙不迭大跨步过来?,
“他说什么?”
每年年底各部均要忙着结项,一来?将今年许下的款项要付出去,二来?要给明年立项,好将财政预算报去户部。
而年底就是户部结账的时候。
户部的银子从?谁手里?出?
程亦彦。
程亦彦便是国库的钥匙。
上头户部三位堂官签押后,最后要过程亦彦这关,如若程亦彦觉得账目有问题,是可以打回去重列的。
眼下大老爷有十多项款目需户部签押,工部下头一大堆皇商官商等着结账,结了账,他也?好拿回扣,所?以这等节骨眼,要他喊程亦彦祖宗,他都是乐意的。
陆栩生将他迎进门?,往他头上泼了一盆冷水,“程亦彦说您有几张批票户部堂官还没批下来?,而到他那儿的三张,大都有问题,让您明日得空去了一趟户部。”
这话简直晴天霹雳,等着支款的人最怕账目出问题。
郝管家也?在身侧,听了这话,均是面?罩阴霾。
三人一道进了正厅西面?的暖阁,郝管家亲自给二人上了茶,迫不及待道,
“世子爷,您与程大人可是郎舅关系,最是亲近,可得替咱们大老爷说话呀。”
大老爷也?抹了一把冷汗,慎重道,“栩生,这事你可得替大伯办踏实了,亦彦那边什么要求,尽管提。”
陆栩生冷笑,大马金刀坐在次席,“您把他当?什么了?他是谁?程明昱的嫡长子,程家未来?掌门?人,您那点好处他放在眼里??程家地缝扫一扫,都够咱们陆家吃一年的。否则,你以为陛下将这么重要的官职授给他?”
程亦彦探花郎出身,中考后便进翰林院当?值,仅仅两?年功夫便被皇帝调任户部,论理程亦彦该要去外头历练几年才能被授予户部金库郎中的位置,但皇帝力排众议让他担任。
缘故有二,其一程家富贵,每年程明昱都会主动上贡不少?金银给国库,程亦彦坐这个位置,更方便皇帝和?朝廷从?程家捞钱。
其二,正因为程家有钱,程亦彦才不可能收受贿赂,确保国库账目清晰,不会被上下勾结套银子。
大老爷如丧考妣,“那怎么办?”
陆栩生严肃道,“把账目做实,自然就没事了。”
大老爷看?了一眼郝管家不说话了。
郝管家神色晦暗。
恰在这时,外头有人问话,郝管家出去了,陆栩生看?了一眼郝管家的背影,忽然低声问,
“大伯,您底下这些木材商,供料商是何人帮您寻的?”
大老爷道,“有的是各部官员推荐来?的,有的是郝仁替我寻的...”
说到这里?,大老爷忽然皱眉,警惕地盯着陆栩生,“栩哥儿问这作甚?”
陆栩生却看?着郝管家不言不语。
郝管家此?时正立在门?口与外头管事说话,他年纪与大老爷不相上下,中等身材还要胖些,身上穿着一件暗绿的袍子,廊庑的灯芒恰恰打在他背身,隐约瞧见有一片暗芒从?那袍子折射出来?,这种面?料便是浮光锦的一种,乍一眼纹路发暗瞧不真切,只?待有光芒映照之处,那里?头的浮光才若隐若现。
一寸浮锦一寸金。
大老爷忽然不说话了。
陆栩生起身时轻轻替他拂了拂肩头的雪渍,“您老可别被人卖了还在替人数钱。”
不一会他回到后院,程亦安问他,“你做什么去了?”
陆栩生浑不在意道,“能做什么?家业得拿回来?,可也?不能拿个空架子回来?。”
程亦安笑,“可与我想到一处去了。”
接下来?两?日程亦安便有模有样跟在大少?奶奶柳氏身后,瞧她如何看?管厨房,到了第三日,外头忽然闹起来?,说是库房丢了一件要紧的古董。
“什么古董?”大奶奶问那带话的侍婢,
侍婢回道,“老太爷在世时的一件书画,前朝顾云霖大人的墨宝,过几日不是老太太的寿辰么,老爷说要拿出来?放在书房挂一挂,好宴客,这不今日着人去库房寻,竟然不见了。”
顾云霖这个人物程亦安也?听说过,两?朝帝师,前朝被北齐铁骑踏平后,顾云霖悲愤不已,跳崖而死,而这位顾相当?政才能不怎么样,却是文坛大家,有名?的书画大家,而据她所?知,顾云霖还是她父亲程明昱的祖师爷,程明昱曾拜顾云霖关门?弟子为师,一手丹青也?是师传顾云霖。
大晋创建后,对这位顾大师十分推崇,他的墨宝也?曾涨到一字千金的地步。
可惜他死前将所?有墨宝烧毁,存世作品不多。
所?以老太爷在世时,将那幅画视为至宝。
大奶奶一听顿时急了,“可是了不得的事。”
于是妯娌二人一道往议事厅去,却见大老爷在厅内大发雷霆,所?有管事被叫过去,
“给我查,不找回来?你们谁也?别活着。”
四位大管家见大老爷震怒,不敢大意,立即遣派小厮仆妇各处搜查,也?将当?值的仆从?抓过来?审问。
大约闹了整整两?个时辰,忽然问出一点眉目。
说是那一夜瞧见有人偷偷拿着一个长匣子往对面?郝家宅子去了。
大老爷眼底寒光一现,瞟向郝管家。
郝管家脸色一白,立即扑跪在地,
“老爷,这是没有的事,老奴跟了您这么多年,岂是这般没眼色的人,老奴贪什么都不可能贪您的宝贝呀。”
郝管家这些年在国公府作威作福,没少?得罪人,譬如他底下这般管事就有看?不惯他的,见他有嫌疑,立即落井下石,
“您是不可能拿大老爷的宝贝,可正因为是宝贝,私下拿出去抵一笔银子先用着,回头再赎回来?也?是有的。”
郝管家脸色一白。
这种事他还真做过,不仅他做过,大老爷自个儿也?做过。
大老爷如今是红了眼,缺银子缺疯了,什么都顾不上了,什么奴才乳兄,只?要触犯了他利益,一概不管。
当?即下令,命国公府的家丁去隔壁郝府查抄。
郝家原先是陆国公府的家生子,渐渐的随着大老爷掌家也?跟着势大,原先替大老爷管着府内的事,后来?大老爷升任工部侍郎后,接了不少?营建差事,郝管家大多时候替他在外头牵线搭桥,做掮客,比如引荐一家木材商给大老爷,大老爷得了孝敬,他也?从?中揩油水,甚至有的时候比大老爷揩的还多,不然又如何穿上浮光锦了?
陆家的家丁气势汹汹冲去郝府,将之全?围上,一通搜查,好家伙,从?郝家地窖里?抬出一箱银子,三箱金银珠宝,就连今年陆家山头的皮子也?偷了两?件藏在里?头,货真价实的黑狐皮子啊。
要知道这种黑狐皮子,就是皇帝也?用的。
从?午时一直查抄到半夜子时。
林林总总查出银票三万两?,金银古董字画摆件十二箱,绸缎数不胜数,花厅前面?的院子差点摆不下了。
陆家各房人均坐在花厅看?着,个个叹为观止。
大夫人看?着那些宝贝眼都花了,
眼神也?亮了。
乖乖,有这些家底,何愁过不了个好年?
夜里?夫妇二人回房说话,大夫人极是振奋,温柔小意扶着丈夫的胳膊,问,
“怎么突然想起查抄郝家了?”
大老爷面?上露出戾色,有了银子有了底气,方显现出一家之主的威严来?,
“我给户部的批票迟迟不下来?,我去算账目不对,底下也?虚报太多了,一查就查到郝仁身上,原来?他背着我私下瞒报账目,十两?银子进的木料,给我说的是三十两?,报去户部是五十两?,你瞧瞧,他一介奴才,从?当?中抠了多少??回想这么多年我对他信任无疑,而他却背叛我,私下不知敛了多少?财。”
“你这么说我也?想起来?,每年租子往上收,一年比一年少?,他也?贪了不少?公财呢,如此?甚好,将他这个大蛀虫查抄出来?,补了咱们公中的亏空,年底还有富余呢。”
银库充实了,大夫人的“病”一下子就好了,这个当?家夫人也?好做了。
自然也?不必程亦安来?接手厨房,为了婉拒程亦安,大夫人亲自将她叫来?议事厅,将从?郝家寻出来?的那件黑狐皮子给了一件给程亦安,
“安安留着给栩生做件氅衣吧。”
程亦安收下了。
二夫人那头闻讯给气死了。
“再迟一点,再迟几日待栩哥儿媳妇接手厨房,就万事大吉了。”
既不必贴补亏空,还能插手掌家之权,多好的机会,可惜最终落空。
二夫人气病了。
大夫人神气了,只?觉从?未这般身心通泰,大老爷立即提拔了新的人手做大管家,郝管家肚子里?可有不少?秘密,大老爷又寻了个由头处死了郝管家,最后将郝家其余人发配回陆家老宅看?守。
夫妇二人笑容要多灿烂有多灿烂。
可惜好景不长,一日傍晚,陆家女眷聚在老太太的上房,商议明日寿宴时,外头大老爷的一个长随忽然慌慌张张奔进来?,甚至顾不得女眷在场,就进了屋子,跪在老太太跟前,
“老太太,太太,出大事了,通州码头一处河堤塌了,毁了不少?漕船,而那河堤正是咱们大老爷督建的,案发后,都察院来?人将咱们大老爷扣下,人如今关在都察院的巡查房,回不来?呢。”
老太太两?眼一黑差点昏厥。
大太太一听身子也?狠狠晃了晃,只?是她到底还算经得住事,颤声问道,“什么时候的事,塌方严重吗?可有闹人命?”
长随抖如筛糠,“暂时不知,只?是那些漕船是预备着今年皇宫过冬用的,来?自江南织造局,那些丝绸落入水中,可是用不着了,不仅陛下,就是太后娘娘也?怒不可恕,放话要问罪呢。”
这个时候大少?奶奶倒是很冷静,忽然看?着程亦安开口,
“母亲,人在都察院,也?就意味着在程大人手里?,不若请二弟妹帮着去程府打探消息。”
大夫人这才缓过神,扭转身来?看?着安安静静的程亦安,无比庆幸平日还没怎么得罪这位宝贝疙瘩,慌忙来?到她跟前,握着她的手道,
“好孩子,看?在伯母平日还算疼你的份上,你替我走一趟程家,好歹让你爹爹帮着照看?照看?。”
程亦安也?跟着她起身,安抚道,
“大伯母,我去一趟倒是不打紧,可你也?知道我爹爹的脾气,不可能徇私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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