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希昀
对上那双毫无情绪的眼,程亦安心隐隐刺痛了一下。
程亦安尚在襁褓之时,母亲便故去了,后来父亲续娶了一房妻子,生下一儿一女。
程亦安印象中,他们四口才是一家人,而她是多余的那个。
幸在祖母怜惜她,自来将她抱在膝下养大,倒也不算委屈。
前世终其一生,她都不曾得父亲一丝怜爱,他甚至不愿看到她,每每瞧见她的脸,略怔一瞬便移开。
今日亦是如此。
她一直不明白,她因何不得父亲欢喜?
新人上前朝两位长辈施礼。
大伯父很热情,三叔也很客气,唯独正儿八经的岳父很冷淡。
陆栩生不动声色看了一眼程明祐,前世他不曾察觉这位岳父有蹊跷,毕竟他比人家还冷,今生却发现不对劲,哪有这么不待见自己女儿的。
陆栩生替程亦安鸣不平。
喝过茶应酬一番,陆栩生主动与大伯父说,
“小婿先随亦安拜见老太太,再陪诸位尊长喝酒。”
论理这个时候该程明祐陪着女儿女婿去给老太太见礼,但程明祐置若罔闻坐着不动。
大老爷程明泽给气死了,连忙朝三老爷使眼色,于是再次由三老爷程明同领着二人去后宅。
待新人离开,大老爷挥退下人,对着程明祐摆起兄长的架子,
“你为什么不去?”
程明祐坐在圈椅里,懒散地捏着酒樽,凉凉看了他一眼,满嘴嘲讽道,
“我为何不去,兄长不心知肚明吗?”
看着他满目质疑的眼神,大老爷脸色胀红,随后气得拂袖,斥道,
“你呀简直糊涂,那可是皇帝跟前的第一红人,有了这女婿,你在京城还不横着走,就是北府的程明昱都得给你几分面子。”
这话程明祐显然听得耳朵起了茧,别过脸去,不耐烦听。
大老爷更气了,急得在他面前来回踱步,
“我警告你,收起你的臭脾气,必须给个笑脸,咱们四房的前程都在这呢。”
程明祐还是无动于衷。
最后大老爷拿出杀手锏,
“你再不服帖,赶明儿我断了夏氏的供奉。”
夏氏便是程亦安的母亲,程明祐在长安寺给她供奉了往生牌,每年要耗不少银子,而府上财权掌握在大老爷手中。
这话实打实捏住了程明祐的软肋,他霍然起身,狠狠剜了大老爷一眼,拂袖往后院去了。
大老爷看着他负气的身影,长长抚了抚心口。
后院女眷极多,程明祐不曾去老太太的院子,而是等在花厅,待会陆栩生给长辈请过安后,会回到此处吃席。
但陆栩生没来。
“你为什么不去?”
陆栩生陪
着程亦安见过老太太等人后,坐在老太太院子外头的小山厅不走了。
陆栩生捏着小小的青花瓷盏,面无表情看着程亦安,
“他不待见你,我为何要给他面子。”
细碎的阳光穿过树枝斜斜投递在那张脸,光影覆过他的眉梢,描绘出一股漫不经心的锐气。
陆栩生就是这个臭脾气,不惯着任何人。
程亦安噎了噎,瞪他道,“别闹。”
那张红扑扑的脸蛋合着浓密的眼睫,水灵的杏眼,被秋芒映出几分娇嗔。
陆栩生心仿佛被挠了下,将茶盏搁下,狭眸直勾勾看着她,分明写着二字:就闹。
程亦安脸倏的一红。
这厮,跟她甩脾气呢。
他不想做的事谁也奈何不了他。
程亦安拿他没辙,只得请来几位弟弟陪他喝茶,自个儿进屋跟祖母叙话去了。
大老爷等人左等右等不见陆栩生,一打听人在凉亭坐着,便知这是生了嫌隙。
大老爷狠狠给了程明祐一顿脸色,
“你以为他是谁,能在他面前摆岳父架子?皇帝的龙须他都能捋一捋,你算老几?”
大老爷使了个眼色,与三老爷程明同一道将程明祐架着过去了。
陆栩生远远瞧见几位老爷往这边来,也不能失了身份,这才迎过去。
第6章 安安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程亦安回门,最高兴的莫过于老太太。
“母亲这是合不拢嘴了。”
一高挑身材肌肤微丰的妇人含笑给老太太递了茶。
三夫人去厨房看顾午宴去了,留在这里伺候的是程亦安继母二夫人苗氏。
老太太今年五十五,早到了好好享福的年纪,却是因老太爷去世的早,几个儿子不大成器,她一人操劳一家子,堆了一脸皱纹,今个儿倒是好不容易笑了一脸,拉着程亦安不肯松手,
“明明才出嫁不过两日,我竟是觉着许长时日了。”
程亦安出生时,老太爷已经过世,老太太孤寡一人,夏氏撒手后,老太太将程亦安抱在自己屋里养,祖孙俩十七年来相依为命,谁也离不得谁。
老太太这话一出,倒是勾出了程亦安一眶泪,于老太太而言只是三两日,于程亦安而言,已是五年未见,已是生死相隔。
她趴在老太太胳膊低泣不止。
程亦安下头坐着一十六七岁的少女,见二人这般亲昵,轻轻瘪了瘪嘴,半是吃酸半是不满,
“二姐姐是祖母心肝儿,我们余下三个抵不过姐姐一个。”
说话者一双丹凤眼别有几分俏丽,则是程亦安的继妹,府上三小姐程亦芊。
她这话狠狠引起了余下两位姑娘的共鸣。
大老爷膝下有一对双胞胎儿子,一个未嫁的长女,大小姐年纪也仅仅比程亦安大一岁,今年十八,名唤程亦晴,同是老太太膝下养大,她父母双全,又占了个嫡长女的名头,生得也花容月貌,论理比程亦安更招媒婆欢喜。
她坐在左下首默默喝茶。
剩下一位便是三老爷的女儿,四小姐程亦枚,这是个有名的呆子,平日不谙世事,不过祖母格外疼爱程亦安,是看在眼里的。
苗氏见状,嗔了女儿一眼,
“你姐姐出嫁了,往后便是别人家的人,一年也难回来几趟,今个儿回门,你该欢快才是,何以吃姐姐的酸?”
听着倒像是维护程亦安,实则是暗点程亦安,往后没事别往娘家跑。
程亦芊一听这话,凤眼睁得亮晶晶的,与苗氏说,
“娘,既然往后姐姐不常归家,姐姐的院子能不能挪给我住!”
这话一落,东次间内静了静。
苗氏悄悄看了一眼老太太,见老太太脸色沉下来,朝女儿使了几个眼色,就不吱声了。
老太太对程亦安偏爱到什么地步呢,将府上景致最好的院子给了程亦安。
当初大夫人和苗氏均是不满的,大夫人认为当给自己女儿大小姐程亦晴,二夫人苗氏认为当给自己女儿程亦芊,三夫人心想既然你们争执不下,不如干脆给她女儿程亦枚?
老太太的解释是,“安安没娘疼,我少不得偏她一些。”
这话并没有什么说服力,以至于大夫人认定程亦安抢了自己女儿的风头,回门这样的喜庆日子,她也告病不曾露面。
程明昱既然将婚事派给了四房,长幼有序,也该大姑娘程亦晴出嫁,就因着老太太偏爱程亦安,大好的婚事落在她一个孤女头上,大夫人恨得咬牙切齿,当初若不是以为这门婚事十拿九稳,她也不至于拒了旁的几门好亲,害得她女儿尚待字闺中,为人耻笑。
老太太看着底下满腹怨言的儿媳孙女们,不禁摇头。
她们一个个怨她偏心,孰不知这门婚事从一开始注定就是程亦安的。
她这般做,是殚精竭虑,为整个四房挣前程呢。
老太太不屑于解释,径直发话,
“安安嫁得近,逢年过节还是常回来的好。”
言下之意是院子要留给她。
东次间内瞬间安静如斯,一场好好的回门宴已没了兴致。
午宴过后,程亦安哄着老太太眯会儿眼,便回了自己的闺房。
从老太太院子角门出来,沿着石径往东面过一条曲折石桥,目光紧随脚下一隅溪水望去,只见芍药满地,秋菊如霞,曲径通上一片邻水的宽台,花繁木绕,十分的好景致,再往后连着穿堂进去,便是正院。
程亦安久久立在石桥上,目光定在穿堂口不语。
前世她是如何与陆栩生和离的呢?
便是拜她的继母和继妹所赐。
出嫁一年后,一日祖母突然病重,也不知老人家稀里糊涂说了什么话,传了一些不好的谣言出来,那苗氏便跟发了疯似得闹,紧接着没多久,便出事了。
她过去绣的一个香囊被从范玉林的书房翻出来,而范玉林写得一首相思诗落在她闺房里。
程亦安在陆家听说此事,气得发抖。
她的香囊明明由守宅的丫头收在闺房匣子里,怎么可能在范玉林那儿,她更不曾收过范玉林的什么诗赋。
后来证明,这是继母和继妹的手笔。
守宅的丫头不曾跟着出嫁,往后在继母底下讨活,很容易就被收买了。
上一篇:郡主穿七零后摆烂装穷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