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一江听月
他翻过身来,白发散开在隗喜腰腹,神识的触碰比肉、体?更要敏感,隗喜是第一次,她躺在花瓣上,迷迷糊糊而生涩,她呼吸急促,面红耳赤。
小白害羞又想要更多,想要和如玉一样。
呦呦鹿鸣声在桃花林间响起,公鹿追逐着母鹿,它犄角漂亮,低下头来轻轻蹭着,它在它身上跪伏下来,轻蹭亲吻,它柔软漂亮的毛发轻轻蹭着它,它们紧密贴住,它们灼热的体?温感知?清晰,它们是本能。
熟悉的灵魂交融在一起,从开始到现在,从圣洁干净的白色魂体?到如今纯粹黑色的粘人魂体?,闻无欺是闻如玉,闻如玉亦是小白,他们分明不同,却又相似,他们相似,是因为他们本就是一人。
五色光晕闪烁,隗喜从花瓣里仰起身来,幻化回人身,她仿佛脱离了满是沉疴病痛的身躯,轻盈无比、畅快无比,心?脏已经不惧怕忽然的停跳,身躯已经不惧怕忽然的僵冷。
隗喜在意?识海里睁开眼,眼眶湿润地看着小白。
小白也俯首看她,神魂沉醉,却又清醒,他的残魂气?息扩散出去,与?本体?紧密连接,不肯就这样认输给隗喜,他眼神闪烁。
“无欺,你若是想吃我,我是愿意?的。”隗喜的唇瓣没?有动,轻柔的声音却在小白心?间响起。
小白轻哼一声,没?有说话,但他在心?底的心?声却一遍遍传给隗喜——我不吃你了。
隗喜忽然抬头,神思晃了一下,看向意?识海外,她与?小白意?识交融,自然是能感应到更多,知?道无欺正往这里赶。
小白见她分心?,当然知?道她为什么分心?,又缠了上去。
只是他这一次,只是抱住隗喜,也不再?只用心?声传递心?意?,他的双手拥住隗喜的腰,将她抱坐在腿上,他俯身低下头去,脸埋在隗喜脖颈里轻轻蹭了蹭,忽然出声:“你怜悯我、喜爱我,是因为如玉么?”
隗喜也感悟到了什么,忽然情绪起伏,神魂震荡,她抱紧了小白,刚要说话,他却伸出手指挡在她唇边。
分明他们此刻心?意?相通,可有时候亲口说出的话,意?义是不同的。
小白初见时冰冷的脸上一片羞赧与?温润,眼底有狡黠,同样的灵魂,即便是不同时期不同的样子?,本质总是一样的,他语气?俏皮:“不,我知?道你此刻只是为了我,我知?道你在做什么,小喜,你不想要凝心?仙草,你想纯粹地与?我神魂交融,你想释放我,你想我不再?被束缚,你想纯粹地给给我快乐,纯粹地与?我玩。但是小喜,你别忘了我是什么。”
他伸出手,轻轻碰了碰隗喜额心?的五色花瓣,他调皮又得意?,又戳了戳她的脸颊,摸了摸她有些迷茫的眼神。
小白歪头,声音含笑:“我是恶意?与?怨念凝聚而成,你是人间善意?,我被你爱着、被你怜着,你温柔的力量会洗涤我心?中的怨念与?恶意?,削弱我的力量。不是因为我是残魂所以?力量输给了你,而是因为……因为我会被你融化呀,你这样也是在释放我。”
他笑着,身体?轻颤,白发调皮地落在隗喜皮肤上,早就不再?是冰凉的温度,温热而黏人。
他得意?又欢欣,仿佛终于赢了一回便是永远赢了,他这样傲娇,非要赢过一次才行,不能每次都被她诱着哄着。
小白低头吻着隗喜的眼睛,满心?餍足,他又抬起脸时,眉眼亮晶晶的, “我是不一样的,我和闻如玉、闻无欺不一样。”
隗喜心?中酸涩,神魂也在因此轻颤,小白却温柔地拥住她,他傲娇道:“我是不一样的,是不是啊?”
她说不出话来,半晌只抬头看着他,眼底泪光盈盈。
小白却越发得意?,他用鼻尖蹭了蹭隗喜鼻尖,狡黠道:“你吃下凝心?仙草吧,有仙草之力,你的身体?能容得下你的神魂,你可以?与?其他人一样修炼,小喜,你本就是天?地所生,你会比任何人都厉害。”
说到这,他又顿了顿,补了一句:“你不吃我也会消失的,不要浪费了, 再?没?有第三株了。”
隗喜比任何人都想要好好活着、健康地活着,但如今她怎么能看着小白消失?怎么能看着无欺再?次陷入那无限的轮回里?
或许这就是天?道的诡计,它算计到了一切,知?道了无欺经历万万世会生出不甘与?怨念,却也知?道这世间被他所救,人间善念终将成。它算计到她会爱他,它甚至算计到她的身体?孱弱,算计到他们的每一步,算计到无欺最终会为了他心?甘情愿地再?次陷入轮回中,因为他们都渴望被独一无二地喜爱与?偏爱,他们渴望彼此,必然会沦落到这样一场陷阱里。
就从小白的恶意?与?怨念消失,再?到无欺再?次拔仙髓补天?,这几乎是可以?遇见得到的结局。
天?道不会是输家,即便无欺的怨念不会被消除,她也会愿意?用这万万世被善意?滋润、被天?地五行润养的人间善念的心?魂去彻底填补天?之漏洞,终结这一切,终结无欺的命运。
小白经历万万世,他本是高高在上地俯瞰着,他的恶意?与?怨念支撑着他,他洞悉一切。他明明是想要吃掉她,只要吃掉她,补齐了他的残魂,他会挣脱掉天?道束缚,凌驾于天?道之上,冷眼看着天?道崩塌,人间毁灭,他本就是恶意?,他本该是这样做尽“坏事”。
但是他屈服了,因为她屈服了。
隗喜却不甘,她心?中悲愤,她只是想活着,无欺也只是想与?寻常人一样,为什么这件事到了他们身上变得这样难呢?
难道非要她死,或者他亡吗?
难道他们就不能一起活着吗?难道他们就不能一起与?寻常人一样在人间行走吗?
难道隗喜与?闻如玉相遇后那单纯的一年只是天?道为了诱哄他们心?甘情愿去奉献而给的一颗甜枣吗?
隗喜额心?的五色花瓣光芒闪烁,不对……不对,必定?是有哪里遗漏的。
如果?天?道真得算无遗策,这万万年来,无欺就该是个傀儡,不该生出不甘的恶意?与?怨念,这是天?道的第一次算错。它或许预判到了人间善意?的凝聚,或许预判到了她会与?无欺相遇,可是最开始的那一缕怨念,该是它第一次算错,因为它“生下”无欺就是为了让他弥补天?缝的,无欺生来是背负使命的,他是傀儡,不该有叛它的念头。
之后的一切,都是因为恶意?与?怨念的生出而衍生的结果?。
“不该这样的,不该这样的。”隗喜看着小白,她喃喃自语,她回想着自己这人间善意?之魂的形成。
人是有善恶两面的,当初无欺救人时被人感谢,可当他不能及时救人时,又被人憎怨,善恶本就是一体?。
隗喜忽然眼神清明起来,她缓慢地眨了眨眼,温柔看着小白,抬手捧住他的脸。
隗喜眉眼湿润,却是莞尔一笑,“无欺,不该是这样的。人无完人,人有善恶两面,神自然也是一样的,你不该像是个只会救世的天?道傀儡一样,你的不甘、你的恶意?与?怨念也不该消失,这才是完整的你。
“你不是不该存在的,你是千千万万年来终于长出的真正的自我,不受天?道束缚,这昆仑神山,是你对你自己的束缚,你习惯了救世,你害怕你释放了自我会侵害人间,天?道其实?束缚不住你,它只是料准了你的心?思,否则它不会算计到我身上来,否则它不会算计到后面的一切。
“让我猜猜,这昆仑神山的风雪其实?是你残魂的力量象征,这里的妖邪魔物被风雪绊住,力量阻滞,大大被削弱,你已经用尽力气?去阻拦妖邪魔物伤害进来此处的修者。我猜如今外面风雪渐消,妖邪魔物越发强盛,无欺在此时离去,便是要护送如今在昆仑神山的修者离去。
“无欺,你可以?从昆仑神山离开,你如今是拥有完整人格的,你不再?是天?道傀儡。”
隗喜不吝啬夸奖:“无欺,你这样厉害,这样聪明,这样美好,你本性温润仁善,你狡黠可爱,你该释放你自己,我会陪着你,这昆仑神山,压不住你,这天?道困不住你。”
她的声音温柔,唇角的笑涡深深,她额心?的五色花瓣明媚动人。
小白呼吸急促地看着面前?的隗喜,他眼神松动,得意?的笑容停在唇瓣。
隗喜弯眸,抿唇而笑:“天?道想用一棵凝心?仙草骗你上当,骗你掉进它的陷阱里,你不要上当。”
小白已经快要溃散的意?识海里一阵波涛浪涌,隗喜的心?神也跟着起伏,她抱紧他的脖颈,“其实?我更喜欢叫你小白,小白,留下来吧,好不好?”
小白没?有说话,但意?识海的汹涌波涛却在一瞬忽然停了下来,隗喜似有所感,忽然偏过头去。
“小喜。”穿着蓝色长衫的无欺歪头站在桃花树下面,他眉眼温润,漆黑的瞳仁清澈,透出狡黠,又有些黏糊酸妒。
似少?年却又不是少?年。
隗喜怔忪一瞬,忽然心?中生喜,眼神温软纯澈,眸中含泪,却又笑。
她轻轻喊:“如玉。”
第72章
这一声“如玉”似穿梭了这一千多个分离的日夜, 终于送到?了闻如玉耳畔。
少?年?……如今是青年?的闻如玉长身?玉立,一阵风过,桃花簌簌落下, 在他肩上铺了一层, 他目若星辰,似有春水缓流, 依然风姿迢迢,他的神光依旧纯澈, 却又多了许多东西?, 但依旧俊俏逼人。
二人怔然相对。
隗喜已?然知道如玉就是无欺, 无欺就是长大后的如玉, 可当眼前?这个有着青年?模样的如玉站在眼前?时, 依旧泪盈眼眶, 呆呆看了半天,这是她少?女时期所有的欢喜,就是长大了的如玉也比不?上他少?年?时给她带来的欢喜, 她再次轻喊一声:“如玉?”
“昂。”闻如玉扬声应了一声,可转瞬又眼波流转,不?高兴地?满是酸怨地?又嘟哝声:“你?果然只喜爱少?年?如玉。”
后半句分明是无欺的情绪与?语气。
像是一具身?体里两个人格在自言自语, 但分明这两个人格是极其相似的, 她从前?只是被魂体蒙蔽住了。
闻如玉……闻无欺……闻无欺这个名?字本就是如玉从昆仑神山出来后自拟的,如果可以, 隗喜希望如玉一直做如玉,无忧无虑, 不?是什么神君, 也不?是什么家主,他只是如玉。
隗喜目光眷恋, 她眼睛湿润,但眼角弯弯,唇角弯弯,一直笑,盯着他看了看,“你?怎么……”
他们心意相通,闻如玉当然知道她在问什么,他缓步朝隗喜走来,慢吞吞地?嘲讽,语气直白:“他太没用了,只会缠着你?要,一点正事不?干。”
隗喜抬头与?他对视,他低头也一径望着她,目光一瞬不?瞬。
电光石火间,隗喜身?体忽然僵硬,大脑空白,她忽然就知道如玉这话?是什么意思了。
她的脸色瞬间红透了,睫毛颤动,尴尬窘迫,他的意思是,她与?小白在意识海里的事,他全感知得到?,也是,他们神魂本就是一体的。
分明是一个人,隗喜总有一种古怪的感觉,不?能深想……
她正要说话?,却感觉脖颈里毛茸茸的脑袋拱了拱,身?体就更僵硬了,想起来小白还把脸埋在她脖颈里,虚弱可怜地?乞求她怜爱。
闻如玉在隗喜身?旁蹲下身?来,他无辜地?眨眨眼,目光闪烁:“其实这样也很好玩啊,很刺激,好像三?个人,不?,是四个人在一起玩。”
“如玉!”隗喜面红耳赤,明明意识海里只有她和他两道神魂气息!
闻如玉或许是被困太久了,他的时间点和记忆点更深刻地?留在了少?年?时,他一举一动甚至意识海里幻化?的蓝衫都是那时喜爱的,他狡黠一笑,凑过来,搂过隗喜的腰,将她往怀里扯,低头便?蹭了蹭她额头,不?说话?,只笑,笑声如少?年?时一样,清脆悠扬。
旁边小白听到?动静,本是摇摇欲坠,如今一下愤然睁眼,抬头瞪向身?旁的闻如玉,冷笑一声:“今日是我与?小喜大好的日子,你?进来凑什么热闹?都说好了的事!”
闻如玉歪头看他,“可小喜心里在想我啊。”
小白本就心里不?自信,听他这一句,面容冷冰冰的,身?上本就要溃散了的气息一下凝固住,他像是蛟蛇一般将怀里的隗喜紧紧拥住,“她此时此刻只爱我!她想我留下来!”
闻如玉满不?在乎,双手去?揽她的肩膀,分明没有小白缠得紧,但那手腕的力气却不?容忽视,同一道神魂,却像是被两股力拉扯着,想要彻底分开。
不?,是三?股力。隗喜听到?如玉又酸涩地?嘟囔一句:“她在想无欺。”
她心里涌上许多情绪,她有些头疼,最后什么都没说,只悄无声息地?扩散自己的神魂气息,从意识海,到?地?底境,再试图往外扩散。
她与?如玉心意相通,神识交融,已?然知道昆仑神山内的风雪果真如她所言般渐消,也知道了她与?小白神魂交融时气息扩散,神山内的妖邪魔物都被五色善念迷惑住,它们也像是“融化?”一般。
闻如玉的黑发、小白的白发堆叠散落在隗喜身?上,调皮地?被风吹着,卷住她的身?体。
她的目光从闻如玉脸上落到?小白脸上,眉眼依旧湿润着,额心五色光晕越发明亮,她似对着小白,却也是对着如玉、对着无欺道:“不?要掉进凝心仙草的陷阱里,不?要上当,留下来,陪陪我啊。”
她声音轻柔又俏皮,可爱又可怜。
闻如玉额头抵着隗喜额头,轻轻蹭了蹭,他蓝色的发带似要将她的头发一起缠绕进去?,他霸道又狡黠,无辜又纯然:“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不?懂,我只是刚刚从封印里出来的可怜人,我都听你?的。”转瞬他又迷迷瞪瞪,眼神迷离,又补充了一句,“无欺会爱隗喜。”
小白视线飘忽了一下,神思又涣散一瞬,他的心本就是被恶意与?怨念填满的,只是隗喜的气息快要将他融化?,让他的怨憎消失,他已?然心甘情愿地?就此消散在天地?间。
他本该就不存在的。
可她要留下他,她说有怨有恶的他才是完整的他,是千千万万年?他长出来的自我,她说这昆仑神山压不住他,她说这天道困不?住他。
昆仑神山……确实是他的自我束缚之?地?。
他与?恶为伍,与?妖邪魔物作伴,他又与?它们相互制衡着窝囊地在这里停留,谁都不?能出去?,谁都不?能离开走到?光明的人世间。
小白知道隗喜心里所有的想法,他感受着她的温柔与?包容,他被引导着……他被她喜爱着,他最终深刻地?知道的是——她想要他留下来。
她喜爱他的纯真与?善良,调皮与?狡黠,也喜爱他的霸道与?阴鸷,黏人与?重欲,但她也同样也没丢下他的阴暗与?怨念,冰冷与?冷漠。
留下来……他真的可以留下来吗?凝心仙草还能成吗?隗喜的身?体还会好吗?他留下来有什么用呢?天之?缝隙怎么办?难不?成如星辰书预言的那样吗?
自厌消极的情绪本也就是小白本身?,在这一刻不?断冲刷着他心底,他挣扎着,努力说服自己又被消极情绪说服着。
隗喜看得清楚,那黑色的会伸出小触肢的魂体在渐渐摇曳,白色圣洁的光从魂体里冒出来,隐隐有压过的趋势,可那黑色的可爱的小触肢从小白衣衫之?下、从如玉的袖中悄悄的、不?甘心地?、奋力伸出来来缠她,缠她的手腕,缠她的脚踝,缠她的腰肢,身?上每一处都要紧紧缠住。
她知道小白是心思最深的,他是如玉、无欺的人性深处。
隗喜稍稍偏头,额头抵住小白额头,“小白,留下来吧,无人爱你?,我会爱你?,从这里出去?,看看外面你?守护了万万年?的人间,陪我到?处走走看看,好不?好?我们可以去?芦苇荡里划船钓鱼,可以去?街市摊头闲逛,可以去?山林间摘花赏景,可以做许许多多的事。”
小白抬眼,对上隗喜的眼睛,他们距离这样近,她的眼底可以清晰地?看到?他,他的白发是万万年?岁月的象征,他黑色的魂体是他所有的阴暗,但他在她眼中仿佛窥见到?了未来。
他涣散的神思渐渐又重新凝结起来,他向往那样的场景,他凭什么就要消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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