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一江听月
更何况,那一日?在昆仑神山,趁着神魂交融的?时候,隗喜尽了自己最大?的?能?力,消耗尽了力气扩散神识,才将这人?间善念落到神山每一处,以“感化”妖邪魔物,令其暂时沉睡在地底之下。
昆仑神山又因为无?欺的?仙髓生机而重焕生机,他日?说不定真的?能?长成一座仙灵神山。
这一日?的?清晨,春风从打开的?窗外吹进来,隗喜终于睁开了眼睛。
天地清明,世?界在她?眼中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隗喜的?视线自然地转了一圈,没在床帐内见到人?,也没在屋子里?见到人?,她?也没有失落,因为她?知?道,在她?不能?动弹的?这几日?,他一直是陪在她?身边的?。
她?坐起身来,却因为一时用力过猛,差点从床上跳下去,抓住了床柱才稳住身形。
隗喜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低头忍不住笑了起来,以前她?身体孱弱,起身都要比别人?多用一分力气,现在用同样的?力气,这如?今轻盈的?身体当然要是要“飞起来”。
她?按在胸口?感受了一下自己的?心跳,从前她?的?心跳总是紊乱的?,或是缓慢或是急促,有时那里?的?一根筋仿佛是抽着的?,可如?今,没有那根筋了,她?的?心跳稳健平和,她?从未感受过健康的?滋味,但想来这就是了。
隗喜的?视线落在自己的?手上,展开五指也看了看。
她?的?皮肤是很白的?,那种没有血气的?苍白,和正常人?的?手放在一起就能?看出那泛着青的?颜色,可如?今,她?的?皮肤之下有了红润之色,那是血气充盈的?象征。
隗喜抿唇又笑了,就算前路再有重重困难,身体康健是她?所盼多年的?事,这是值得高兴的?事,她?忍不住想笑。
她?掀开被?子准备下床,便听到吱呀一声门?开的?声音,忙抬头看去。
青年穿了件白色长袍,腰间束了根黄玉带,清瘦挺拔,如?玉山之姿。他生得隽美清雅,美如?冠玉,笑着的?眼睛如?春水濯濯,望过来时,漆黑瞳仁温吞吞的?,是柔情,是蜜意,是害羞,是欢喜,是狡黠。
隗喜的?目光落在他的?头发上,他的?头发半挽着,墨发随意流泻在背后,发间有一缕白发,如?雪如?云。
他黑色的?魂体比从前更强劲有力,似有斑斓的?色彩藏在这黑色里?,不再是纯粹的?圣洁的?白,也不再是纯粹的?绝望的?黑,而是这样漂亮的?色彩。
隗喜见到这样风华出众的?他,一时也是怔住,她?的?脸上慢慢扬起笑来,想起如?玉,想起无?欺,想起小白,甚至想起麓云海里的那许多个无欺的分、身,她? 想笑,鼻子却有些酸涩。
“我现在该叫你如玉,还?是无?欺,还?是……小白呢?”
闻如?玉与闻无欺本就是一具身体,他们本就是一人?一魂,只是记忆封印,“变成”了两?个人?,实际上无欺就是长大后的如玉,可小白不一样,小白是千千万万年恶意与怨念凝成,是残魂,也有肉身……应该是肉身,她?摸得着碰的?到的?肉身。
现在……小白是融合了吗?也是,小白的肉身其实本也是凝实了的?魂体,小白的?魂体又与如?玉和无?欺同出一脉,她与小白神魂交融,同时也是……
无?欺手里?抱着一捧桃枝,已经走了过来,在床边坐下,他眉眼弯弯,朝隗喜凑过去,让她?看清自己的?眼睛,眨眨眼,“你想叫哪个就哪个啊,如?玉会爱隗喜,无?欺会爱隗喜,小白也会爱隗喜,我们本来就是一体的?,你不能?偏爱任何一个。”
他尾音上扬,带着点幽幽怨怨的?味道,那是无?欺与小白常有的?音调,上半句的?直白随意又是如?玉的?模样。
隗喜便认认真真看面前的?人?,就见他的?眼睛里?仿佛出现了三道身影,一道是少年侠客闻如?玉,仗剑走人?间,渡厄除秽,温润天真,狡黠纯澈,一道是青年家?主闻无?欺,温柔又懒散,阴鸷又沉稳,他不爱管闻氏琐事,却会管世?间危难,第?三道是历经千千万万年的?无?欺神君,小白虽是怨念,却承载着这万万世?的?重负,他冰冷又漠然,阴郁又心思重,口?中说着恶语,满是对世?间的?愤懑,却会自我封印在昆仑神山,辖制着那里?的?妖邪魔物。
她?伸手摸了摸如?玉乌发间那一缕白发,捧住他的?脸,额头抵住他的?额头,笑的?时候,弯弯的?眼睛有些红,她?也十分俏皮,道:“我都喜爱,今日?叫你如?玉,明日?叫你无?欺,后日?叫你小白,这样行不行?”
无?欺看着她?,任由?她?捧住他的?脸,他看着她?,春水秀目迷离,魂体伸出的?小触肢活泼又缠人?,将隗喜身上每一处都勾缠住。
他慢吞吞哦了一声,眨眨眼,“第?四日?就一起玩吗?”
他话音落下,身后便出现两?道身影,一道是天真纯澈少年如?玉抱胸笑吟吟歪头看她?,一道是白衣白发冰冷漠然神君傲娇瞪她?。
无?欺似也变回了纯粹的?闻无?欺,黏黏糊糊又慢吞吞问了一遍:“这样吗?”
隗喜呆滞一瞬,看看少年如?玉,又看看白发神君,最后看看无?欺,一时无?言,半晌道:“我不与你这样玩。”
她?抬手推开他,低头时却在笑,只是她?抿着唇忍着笑,脑子里?也有些胡乱,以前如?玉就说过她?贪图他美色,她?十六七岁的?时候就这样了,现在年长几岁,只会越来越严重。她?脑子里?都是些不可言说的?画面,控制不住想了一下无?欺说的?玩法,觉得心跳都乱了几分。
无?欺仿佛没有力气一般,被?她?轻轻一推就推开了,往后仰着,手撑在床上,仰着头,眼睛亮晶晶看着她?,也不收回另外两?道神魂,玩自言自语的?游戏。
“小喜心里?是想要的?啊,小喜最爱我。”这是如?玉,少年狡黠。
“我不是玩,趁着现在,你再说一次,你心里?究竟爱谁?”小白总是这样,不肯直言,拐着弯乞爱。
“无?欺会爱隗喜,亲亲我。”无?欺黏黏糊糊的?,眼神迷离。
三道声音就在隗喜耳旁,他们围绕着她?,将她?困住。
隗喜回身看去,无?欺无?辜眨眼,在她?恼之前,一下收回魂体,只坐在床上,歪头笑吟吟看她?,温润隽美,眉目柔和,黏黏糊糊勾勾缠缠。
她?的?心里?满是笑意,不和他多说了,她?从床上下来,站起来。
隗喜穿上鞋走了几步,只觉得自己身轻如?燕,这间屋子宽敞,她?忍不住朝前跑跳了几步,她?的?双腿还?称不上多有力,可是至少肌骨不算疼,跳起来时不会心脏难受。
她?心潮澎湃,跑到门?边,忍不住回身看了一眼无?欺,无?欺已经慢吞吞从床上站起来,倚靠在那,含笑道:“出去走走啊,这一片林子只有我和你,小喜可以调皮一点。”
隗喜便打开了门?。
抬眼望向门?外,昆仑神山中一场似短似长的?时光,出来后已是春日?芳色,桃花开了,风吹过,卷起一地花瓣,天是灰蒙蒙的?,落着细雨,似乎不宜出门?,但隗喜却觉得没有比今日?更适合出门?了。
山雨濛濛,隗喜走进雨中,雨滴落在脸上,空气是潮湿的?、粘腻的?,若是以前,她?在这样的?天气里?待一会儿,便会觉得不适,可她?今日?,在林间走得越来越快,跑动时,衣角带起风,拂动花瓣,浇了满身。
近日?雨多,脚下有些泥泞,她?却越跑越快,直到觉得自己有些喘气,才捂着胸口?停下来,回过身时,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身后一直跟过来的?人?。
跑的?多了当然会喘气,隗喜大?口?大?口?呼吸着,却觉得心跳那样有力,浑身血液都是热的?,她?不会因为心脏缓不过来而倒下,她?双腿有力地站在这里?,视线也不会因为晕眩而泛黑,她?清清楚楚地能?看到身后的?人?。
无?欺站在几步开外的?桃树下,桃花被?吹拂在他的?白衣上,点缀成了天然的?画,他成了其中最美的?春景,眉目温温,俊俏如?画。
隗喜扬唇笑,她?不说话,唇角的?笑涡从来没有这样深邃过。
她?朝无?欺走去,只是才抬起腿来,他便要朝她?走来,她?眼睛弯弯:“你别动啊,这次等着我跑过来吧!”
无?欺就站住了没有动,隗喜看看他,朝他走去,走了两?步就忍不住跑了起来,她?看着他眉眼温润,洗去了一身戾气与阴鸷,她?看着他张开双手。
隗喜如?乳燕归巢,扑入他怀里?,一把抱住了他劲瘦的?腰,万般情绪涌上心尖,她?眼镜亮晶晶地看着无?欺,无?欺俯首看她?,慢吞吞道:“怎么这样看我?”
“我贪图你美色啊。”她?笑,声音轻柔又俏皮,踮起脚尖朝他唇上亲了一下,“这是给如?玉的?。”亲完她?停顿一下,又笑,往他唇上再亲一口?,“这是给无?欺的?。”她?飞快离开,又亲第?三下:“这是给小白的?。”
无?欺、或是如?玉、或是小白见她?离去,俯身要凑过来。
隗喜却笑,伸手捂住了他的?唇,她?刚刚在雨中跑过,脸上、头发上,睫毛上都沾着一层雾蒙蒙的?水汽,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无?欺,我不知?这里?是哪里?,你替我准备些柔软的?棉布来,找些干净的?草木灰,针线都要,我的?月事来了。”
她?一直没有脱凡,凡尘之事许多都是免不了的?,从前可以用辟谷丹、消食丸来免去一些俗事,可是女孩子的?月经却是免不去的?。只是她?从两?年前起,月经就不太正常,先是两?三个月一次,后来是半年一次,而她?上一次,已经是一年多前了。
这也是她?气血亏身体孱弱的?象征。
而如?今,她?刚刚感受到了血液在身体里?流动,她?身体康健,气血足,身体还?未曾脱凡,该有的?事也就来了。
隗喜刚穿越来时,如?玉就给她?买过布来缝制月事带,如?今她?一说,无?欺眨眨眼,盯着她?看了看,慢吞吞道:“我给你缝,不知?道我的?手生疏了没。”他顿了顿,道:“生疏了也是那两?个没用的?拖累我。”
“好呀,你给我缝。”她?点点头,脸虽红但目光坦然,她?笑,“不过就是要快点了。”不然不知?道是她?的?裤子红得更快,还?是她?脱凡得更快。
她?头发未束,披散在身后,身上穿得单薄,轻盈盈的?,像是这林中仙,无?欺牵起她?的?手,将她?往怀里?一带,也笑,低声问道:“小喜,你冷不冷啊?”
隗喜摇头,她?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若有所悟,可一双眼清亮无?垢,她?笑着轻轻说:“我不冷,我好得很,我可以修炼了呢。”
她?笑起来总是温温柔柔的?,润物细无?声的?暖流入人?心里?,她?看了看四周的?桃花,不多问什么,又收回目光,歪头来看他。
雨雾濛濛,春山明净,他们慢吞吞往屋内走去,无?欺注视着她?的?眸光黏糊,他很自然地说道:“小喜,今日?桃花开得美不美?”
隗喜耳朵更红了,翘唇学他的?样子,慢声说:“美啊。”
“仲春之月,桃花盛开。”无?欺朝她?眨眨眼,温润、狡黠、又有些害羞。
隗喜把脸靠在他怀里?笑,望着这一林子的?桃花,“桃花盛开,你来娶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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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久没有什么大?动静的?九重阙都忽然在此时传出消息。
闻氏家?主闻无?欺将会在这月二十八娶妻,妻名隗喜。
此消息一出,各家?各宗门?哗然一片。
如?今各处浊气渊洞频频出现,人?世?间到处都是“窟窿”,那些地底的?脏东西、浊气汇聚而成的?阴邪之物开始肆虐,天之漏洞也出现了,闻氏长老填了一波又一波去须臾山,但眼看须臾山快要压制不住了,若是再不寻回昔日?流光真君所留下的?法器流光剑,那么到时下面的?妖邪魔物出来,便是灭世?之灾。
这种时候,流光真君的?后人?却是要娶妻,娶的?还?是星辰书上预言会影响天之漏洞引来大?难之人?,众修者如?何能?坐视不管?
如?今就算是腾不出手来也要去一趟九重阙都反对此事。
流光真君后人?不该这样昏聩,在如?今人?间即将遭大?难之时陷于儿女情长!流光真君后人?、且又是如?今闻氏家?主,实力最强的?闻氏族人?,该是压制须臾山、或是去封印浊气渊洞才是正理!
当即以钟离氏为首,各家?各宗门?都出了些人?,一齐往九重阙都来,其中谢家?不参与,冯疏月与种穗师姐妹、还?有当日?从昆仑身上出来的?能?在宗门?内说的?上话的?弟子的?那些宗门?,也都没参与。
楚家?家?主本是有些犹豫,但楚道珣那暴脾气上来,当时就一巴掌拍在桌上,嘴巴又臭又毒道:“怎么也得去九重阙都看看那长得温吞的?小子是要做什么!若是真没有半点流光真君后人?的?样子,我看这闻氏也趁早被?瓜分了算了!我亲自带人?去一趟瞧瞧去!”
他这样下定了决心,楚家?家?主想想便没多说什么。
楚道珣当即挑了五六名长老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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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离氏梵云台,内城的?一处地下阴穴外,钟离正明正焦灼地在门?外来回走着。
除了阴山鬼冢是是最适合钟离椿修炼养神养身之地外,便是梵云台这里?。
不多时,石门?开,里?面一阵阴森鬼气往外冒,钟离正明却早已经习惯了,脚步未停就往里?去。
这里?的?地上有许多新鲜的?尸体,俨然才被?吸取了精气精魂,面色呈惨白青色,泛着黑气,还?没来得及处理。
坐在最里?面的?石座上调息的?钟离椿听到动静,抬起眼来,她?依旧是貌美柔弱的?模样,如?画上刚下来的?美人?一般,见到钟离正明也没意外,只轻柔问:“还?没有找到樱儿么?”
钟离正明摇了摇头,“不曾。”说罢,他眼神痴迷又恭敬地看着钟离椿,“老祖可要去九重阙都?”
钟离椿整理了一番衣衫,点头,红唇鲜艳,微笑:“自然要去,我等了那么久,便是在等这一日?。”
钟离正明其实是不太懂那隗喜到底有何特别之处的?,除了那张脸。他的?妻子……他的?老祖却对其极为在意,老祖占据的?这具身躯貌美又与樱儿有三分相?似,她?以这具身躯,生下过许多孩子,而他也不过是被?他择选的?这一支钟离氏的?其中一人?,他这一支的?祖上,许多男子都是老祖用来生子用的?。
老祖藏身在阴山鬼冢,生下一女又一女,皆是与钟离樱极其相?似的?样貌,待她?们长成二十岁时,便会吃下她?们的?魂魄。
她?偶尔也会露出迷茫之色,嘴里?喃喃念叨时机没到,他也不懂是什么时机。
钟离樱就是老祖与他生下的?女儿,当樱儿一天天长大?,老祖就越来越满意,这次她?不再插手樱儿的?事,顺其自然地让樱儿长大?,依照既定的?命运,被?选去九重阙都。
他知?道老祖在等待着,可还?没等到樱儿长到二十岁,九重阙都就出现了一个隗喜,一个和樱儿生得极其相?似的?女子,那隗喜是闻无?欺的?女人?,好似替代了樱儿原本的?命,又好似……钟离正明说不上来。
他今日?忍不住了,“老祖,那隗喜究竟有何特别之处?”
钟离樱心情极好,路过他时,手往他肩上一搭,歪头露出极美的?笑容,今日?心情好,便多说两?句:“她?呀,我吃了她?便能?凌驾于众人?之上,成仙成神。”
这话说得含糊,钟离正明依然不得其要,只当是老祖吃其女的?魂魄一般,只当是因为隗喜长了一张和钟离樱相?似的?脸,是她?用来修炼的?。
老祖喜爱用生下的?孩子修炼,他的?儿子已是被?她?享用,这些日?子她?也一直在吃钟离氏血脉。
他忍不住又问一句:“那樱儿?”
钟离椿眼波流转:“我吃了隗喜,自然不需要她?了。”
钟离正明点头,心里?并无?波动。
“走吧。”钟离椿含笑道,“该去九重阙都看看那闻家?小儿了。”
若早知?道几年前落在阴山鬼冢的?那道生魂便是星辰书上的?关键,她?该在那时就强行出关吃了那隗喜。
不过如?今也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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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重莲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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