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一江听月
少年本是趴在床沿的,见她扑来,忙直起身来,伸手搂住她。
隗喜紧紧抱住闻如玉腰身,她也不想哭,可情绪不受控制,她将脸埋在他脖颈里,喃喃道:“如玉,我好想你……对不起,如玉……”她有些?语无伦次,只想把此刻的心情告诉他。
她满含歉意,她为心中那点对闻无欺的那点喜欢而?愧疚。
闻如玉声音清润,语气温温:“你能来看?我就很?好了啊,我没关系的。”
隗喜抱了他许久,少年小声哄着她:“你不开心吗?小喜,你总是这样心思重,你要开心一点,身体才会好啊。”
她听着,鼻子酸涩,眼中泪意更重,她叫着他的名字,蹭着他衣领,好不容易将眼泪从他衣领蹭干。
隗喜原本只是想见见如玉,但见到他,她心里生出许多?想法,比起上次进来,她更冷静了,想的东西也就更多?。
她必须从如玉这里搞清楚一切。
闻无欺……闻无欺那个糊涂蛋,什么都不清楚。
她直觉如玉是知道的。
隗喜从他怀里起身,她还坐在床上,闻如玉跪坐在床边地?上,周围依旧是上次见过的桃溪村的屋子。
她深呼吸一口气,紧紧握着闻如玉的手,少年目光温温地?看?过来,仰着头伸手擦去她眼睫毛上还沾着的一滴泪。她将他从地?上拉起来,坐在床边,依偎着他,轻声问:“如玉,上次你说的话不清不楚,我天资愚笨,想不明白?,今日我来问你,你必须老老实实告诉我,你不许骗我,我知道你……知道你偶尔是个小骗子。”
其实隗喜知道的,闻如玉天性至纯至性,但他偶尔会用一张无辜天真的脸毫无痕迹地?哄骗人,嘴甜又?可爱,但她觉得这无伤大雅呀,都是生存之道。
他这样温润善良,偶尔为了生存说些?善意的谎言,这没什么,她的道德感也还不至于高到那种谴责的程度。
闻如玉眨眨眼,他笑,低着头亲昵地?蹭了蹭她额头,脑袋毛茸茸的,声音温润低柔:“你要问什么?”
隗喜道:“你和闻无欺到底是什么关系,你藏在这样一片神识深处,并?没有被他真的消灭,是为什么?你的魂体是漂亮的纯洁的白?色,为什么无欺的魂体是黑色的?你们……你们是一个人?还是……还是前世今生的关系?”
她神情温柔,却也严肃,她握紧闻如玉的手,不许他骗他。
闻如玉听罢,漆黑漂亮的眼睛里很?快流淌出浓浓的情绪来,他一下将隗喜抱紧怀里,喃喃道:“小喜,你为什么要问这么多?呢?我跟你说过,不要爱上无欺,你爱上了我,也爱上了无欺,是吗?为什么呢,他这样脾气不好。”
他声音小小的,往日的狡黠与俏皮到了此时变得伤感,少年听着她提起闻无欺时同样轻柔的语调,他一下子全明白?了。
隗喜不明白?他的话,又?羞于他的话。
他也总是这样直白?,直白?地?看?破她遮遮掩掩的心。
上回见他,她还想着杀了闻无欺,如今……如今……
隗喜强自硬挺着,道:“我就是想知道,你都知道的对不对,你告诉我吧。”她抬起脸时,一双眼红红的,心中酸涩,她若有所悟,眼泪止不住,“如玉,我们有过约定,仲春之月,桃花盛开,你来娶我,我是你未婚妻,你有事不该瞒我,有事我们一起扛……你别瞒我,我身体不好,你瞒我,我心中悲伤,说不定等不到那时,就会去了。我们珍惜时光,莫要让这些?不清不楚的事横在我们中间?好吗?你离开了三年……我一直等你,我每天都想你,我熬不了多?久的,不要骗我。”
闻如玉的眼睛也如春水一般,温润柔软,他松开她,俯首看?着隗喜,终于投降一般,低头埋进她脖颈里,声音也迷离起来:“小喜,我该怎么办?”
“你告诉我啊,或许我知道呢。”隗喜哄着他,她知道他一向好哄的,她顿了顿,又?说:“你不要骗我,你骗我,我承受不住,我会死的。”
闻如玉安静了会儿,再抬起脸时,目光清澈地?看?她,眼睛一眨,睫毛上却滚落一滴泪。
他眼神伤感又?无措。
隗喜从来没见过闻如玉哭,一下有些?心慌,“如玉……”
闻如玉脸色苍白?,他低头轻轻在她脸颊上落下一吻,他终于低头,投降一般,声音温柔:“我是自己封印了部分自己……”
隗喜心中有所猜测,但她始终耿耿于怀那黑色的魂体,无法确定,此时听到他这句话,万般情绪忽然涌上来,她的眼中瞬间?如雨下,她一下重新抱紧了闻如玉。
她脑袋嗡嗡的,一片空白?,又?万般庆幸她没有真正?伤害过无欺。
“如玉,你说,我听着,我都听着,你不要骗我,全都告诉我。”
第55章
可闻如玉这会儿?没有办法说话, 因为隗喜在他怀里哭得厉害,他低头,她?紧紧抱着他的腰, 仿佛担心他会跑了一样, 她?鼻头红红,眼睛红红, 眼泪如水流一般,睫毛湿漉漉的, 她?隐忍着, 可止不?住的抽噎声。
“如玉, 你说啊。”她?哽咽地催促着。
闻如玉稍稍松开她?一些, 俯身低头去亲她?, 他有些羞赧, 有些伤感,他亲吻在她?额头,她?可怜地抬起眼睛, 他的吻就落在她?眼睛上,含去她?睫毛上的泪珠,不?停吻着, 将她?脸上的泪都?舔去, 将她?的注意力分散,但她?的眼睛还是止不?住掉泪。
“怎么那么多泪啊。”少?年抬起脸, 蹭了蹭她?脸颊,喟叹般嘀咕了一声。
隗喜也仰着头, 心中酸痛地吻上他的脸, 他的眼睛通红,清澈眼底都?是水雾, 她?将他脸颊上落下的泪含去,她?的动作一样温柔,但她?催促着,不?许他再逃避:“如玉,你快说……”
“那你不?要再哭了啊。”闻如玉低声又说,语气?温温。
隗喜立刻深呼吸抽着气?,抱紧他:“我不?哭。”
闻如玉便低下头来,重新把脸埋进她?脖颈里,深深嗅了一口气?,语气?喃喃和迷惘:“小喜,我身体里有仙髓。”
隗喜听到这一句,立刻想起来麓云海小洞天里所见?,立刻想起流光真君之子的结局,她?鼻子酸涩,再吸气?呼气?,眼泪都?止不?住往下流,她?的手指攥紧了闻如玉的衣服。
她?哽咽着:“所以呢?”
“天之漏洞没有被补好,差了一道心魂。”他的声音低低的,他抱紧隗喜,似不?愿意说下去。
隗喜想起他刚才说的话,哽咽的声音温柔:“如玉,你说不?要让我爱上你,这事与我有关,是吗?所以你封印了自己……你是从昆仑神山里知道了什么,所以你出来后不?来找我,可是,我本?来就有心疾啊,你一直不?来找我,我也活不?久的。如此,你就算想让我活久一点,我本?就活不?久,你、你还让我和你分开那么久。”
她?语气?谴责、埋怨,但更?多的却是绵绵爱意。
闻如玉黏人?地蹭了蹭她?脖颈,笑?,少?年声音有些喑哑:“不?会的,你若有生死危机,我的三?道最?精纯的仙元之力会护住你心脉,到时,我便会重新出现?在你身边。三?道仙元之力,共有三?次机会,但你第一次被护住心脉时,我就会到来,我见?了你,就一定会喜欢,我会把你从桃溪村带走。不?要让无欺见?到你,能拖多久,就拖多久。”
隗喜哭着,她?想到闻无欺,想到他是真圣境,想到他是东云闻氏的家主,她?什么都?明白了,她?心痛如绞,眼前模糊,嘴里笑?着说:“你不?是说青玉佩是保护我的,我被人?伤害时,只要对方修为高过你,仙元之力就会溃散吗?”
闻如玉吻了吻隗喜脖颈,已经放弃了隐瞒,笑?:“所以无欺修炼拼命,如今已是真圣境,我的体内有仙髓,别人?不?知道,这世间,没有人?比他修为高,因为没有第二个人?有仙髓。”
再也隐瞒不?住太多了。
她?还是爱上了闻无欺,他心中酸妒,又难受,温热的泪又落在他脸颊上,他抬起头,吻她?眼睛,也小声埋怨:“不?是说了不?哭吗?”
他的语气?里还是透出当年的纯真与温润,至纯至性,他那样容易对她?坦白一切,上一次要是她?不?是只顾着哭,要是她?不?是对闻无欺充满怨念,或许她?早就知道了。
隗喜怎么忍得住?
她?抱住闻如玉,心中酸楚又欢喜,兀自猜测着:“你喜爱我,你想我活得久久的,我虽比谁都?想活着,可我也不?想孤孤单单地活着。如玉,我也喜爱你,我想与你在一起,不?论做什么,就算,就算我会因此丢了命,可在我有限的生命里,我没有遗憾了。你说的心魂,是要我的心魂吗?你不?要让我爱上你,是因为我爱你了,这道心魂才可以被用在补天上吗?为什么只有我可以,是因为……我来自天外,还是,因为你爱我?”
隗喜的眼泪不?断低落,她?的脑中一下想到了许多。
明樟说过她?奇怪,她?的身体奇怪,提过天外之人?这样的字眼,而她?本?就来自天外。
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是不?是因为这样,才能作为一个多余的人?,去弥补这天之漏洞?
或许还要她爱如玉,要她?心甘情愿。
她?怎么会穿越的?她?好端端无缘无故在课间上课,怎么会穿越呢?她不过是一个有心脏病的十六岁的少?女?,她?来了这里,连修炼都难。
隗喜眼泪如流,她?是被这一方世界召唤来的,是为了如玉来的。
是啊,当然是为了如玉,所以她会落在阴山鬼冢,落在有他的地方。
闻如玉松开隗喜,捧住她?的脸,让她?抬起头来,他漆黑的瞳仁染上水雾,雾蒙蒙的,看不?清最?深处,他却否认了她的话,“当然不?是,你只是一个凡人?啊,你一个凡人?的心魂能做什么,你这样孱弱,心脏不?堪一击,神魂也弱得可怜。心魂当然指的是我的心魂啊,你爱我,我终于获得了这世间最纯粹干净的爱,我的神魂完整了。”
他顿了顿,慢吞吞道:“我可不?想奉献自己,我也不?想死,死了就再也见?不?到小喜了,所以我就把自己藏起来了,无欺是不?完整的,我不?会出去。”说到一半,他又重新笑?起来,似乎还是那个狡黠温润的少?年,“哪知道小喜还是你贪我美色,不?论我变成?什么样,你都?会爱我,早知道当初我就把脸变丑一点,划上几刀就好了。”
前一句,他俏皮又得意,后面一句,他说得漫不?经心,又透着几许认真。
“如玉!”隗喜哭,重重打断他的话,捂住他的嘴。
闻如玉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眉眼如春,温柔又快活,那哀愁也仿佛被遮掩得看不?见?,他仿佛只沉浸在此刻隗喜的爱意里不?可自拔。
隗喜也看着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将从前的有记忆的自己封印在这的原因,他仿佛还停留在三?年前的少?年时,模样青涩俊俏,眉目天真纯然。
她?本?是哭着,又忍不?住笑?了,眼睛通红,她?点头,承认:“我色欲熏心、我被你美色蛊惑、我被你漂亮的肉、体诱住、我喜爱你每个模样,麓云海的你,东云闻氏的家主,甚至是那个阴郁的把我从麓云海背出来的你,只要我们相遇,不?论何时何地,最?终我的心都?会被你俘获。”
隗喜的语气?温柔,她?轻而缓又重且沉地诉说着这些,毫不?吝啬。他此刻这样坦荡地告知着她?这些,她?自然相信了,她?羞惭于自己的无能,果然她?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方才竟然还脑补需要奉献她?的灵魂,她?怎么能忘了,她?只是一个病弱无能的凡人?,不?能脱凡。
这样救世的事,怎么会让她?一个随时会死的人?做呢?只有如玉这样厉害的天赋异禀的才可以做到这一切。
但是……她?又想着,如果、如果有凝心仙草,她?强壮一点,她?能脱凡,是不?是她?的神魂也可以呢?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如玉这样特?别,他有仙髓,这个修仙界都?会奉他为救世主的,到时是否会把他逼上救世之路?
可是……为什么他们不?能都?好好活着呢?
闻如玉听着隗喜的表白,脸慢慢红了,先是耳朵,再是脸颊,他的目光慢吞吞地落在隗喜脸上,飘忽害羞,想看她?,又羞于看她?,但又忍不?住只看她?。
隗喜回过神来,凑上前吻住他唇瓣,轻柔的、纯洁的、又十分单纯的没有任何欲、望与其他情绪的一个吻。
她?也学着他的样子,捧住他的脸,“如玉,昆仑神山有什么,你从那里知道的这些,是吗?如玉,你与流光真君之子是什么关系?你……是不?是他的转世?”
昆仑神山始终是一切的源头。
闻如玉迷蒙的眼神在听到昆仑神山这四个字时,立刻又清醒过来,他的脸还红着,低下头来额头抵着她?的额头,“不?是转世。”
隗喜抽着气?,鼻音很重,接着他的话:“你就是他,是吗?你进了昆仑神山才知道的,是吗?”
闻如玉笑?,少?年温润嗓音又俏皮起来,有些骄傲:“小喜,你总是这样聪颖,不?过我觉得我和那个人?,应该不?算一个人?,我从前都?不? 记得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啊。”他顿了顿,语气?酸妒起来:“无欺和我也不?是一个人?,无欺又没有我的记忆,无欺是纯粹的流光真君之子,我不?是。”
隗喜听着他这样酸的语气?,又好气?又好笑?,“明明都?是你。”
闻如玉看她?一眼,垂下眼睛没有否认,他轻哼一声,“不?过无欺也不?太纯粹,我不?想让他记得做真君之子时的事情……我真是个好人?。”说罢,他期期艾艾凑到隗喜面前,鼻尖蹭了蹭她?鼻尖。
她?听他这么说,想起麓云海小洞天所见?,眉眼一软,目光柔柔看他,轻轻笑?了起来:“你当然是好人?,如玉,我再没见?过比你更?好的人?了,你这样温柔又纯真可爱。”
闻如玉与她?呼吸交缠,听她?这样说,眼睛一弯,凑在她?耳边说甜言蜜语:“你也很好啊,小喜,你又香又美。”
他们之间的气?氛便不?再那样沉重伤感。
隗喜深呼吸了一口气?,看不?够似的看着面前的如玉,她?心情轻松,沉沉压在心头的一块巨石已经被搬去,她?无所畏惧,只要她?和如玉的心在一起,其余的不?过是尔尔,又有何惧?
她?总想活着,她?怕死,可人?生在世,她?得到这样的爱意,她?知足了,不?论以后会发生什么。
隗喜红红的眼神柔柔看着闻如玉,她?将从前闻如玉告诉她?的事情一点点捡起来,粘在一起,不?等他说,便迫不?及待地拼凑着真相,“在你之前,你娘是唯一一个从昆仑神山活着出来的。”
闻如玉爱极了与隗喜心灵相通,她?这样聪颖,又这样温柔,他只要看着她?,便止不?住心跳如雷,他睫毛颤着,凑过去,嘟哝着:“我娘进去时,就已经怀孕了。”
他毛茸茸的脑袋又往隗喜脖颈里蹭,甚至还有往下滑的趋势,他撒着娇,又调皮地往下吻去。
隗喜并不?阻止闻如玉,她?抱紧他脖子,她?脑子里正想着事,下意识挺起胸口,“你原先是被留在昆仑神山的,那次……”
闻如玉忽然笑?了一声,打断了隗喜的思绪,她?低头,看到他抬起脸来,俊俏温柔的脸上有戏谑之色,她?意识到刚才在做什么,又看到散开的衣襟,羞赧于自己无意识的举动。
“小喜,你……如今好色啊。”他笑?意深浓,低头故意咬了一下,又笑?了声,慢吞吞地说:“我离开时,你说等我回来再做,你说那时你太小了,现?在……不?小了。”
他的目光轻轻在某一处一点,又笑?,他总是这样直白,仰起脸时,因为刚才哭过而洇红的眼睛里是狡黠,漆黑的瞳仁深邃。
隗喜脸红红的,垂下眼睫,轻轻颤了一下,小声说:“知色而慕少?艾,很正常啊,如玉,你这样俊俏隽美,我怎么会不?喜爱你呢?我喜爱你,就想与你亲密接触,就想……睡你啊。”
她?说罢,又抬眼看他一眼,对视的瞬间,又笑?,她?也坦坦荡荡面对自己心里对他的渴望,他戏谑她?,她?也戏谑他,他们彼此彼此。说罢,她?就凑过去轻轻吻了下他的唇角,“继续刚才的话题,别打岔。”
“我娘肚子里的孩子死了,我替代?了它。”闻如玉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他吻着她?唇角说。
隗喜将闻如玉推倒在小榻上,附身趴在他身上,吻在他脖颈里:“为什么你的魂体是纯洁的白色,无欺却是黑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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