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云间竹雨
仰起头,她却呼吸一滞,和那小山似的骷髅山打个正照面。
满目尽是骇人惨白,不晓得从?何吹来?阵风,从?骷髅堆叠的缝隙、骨架天然?地孔洞间穿过。
虞菀菀手脚发凉,牙关被冻得止不住打颤。她赶忙要去戒子囊里掏衣服,不再敢看?那片尸山,
妖冢内禁制尚在,她连芥子囊都打不开。
薛祈安偏头看?了眼,屈指随意一弹那青绿色的光团。
那光团霎时?散成无数浮光黏在少?女青绿色的衣裙上,不引起半点异样。
虞菀菀只感觉忽地一暖。
轰隆轰隆。
地面突然?一颤,头顶星盘光线都愈盛,其上的青龙七宿无声息变了位置。
尸山摇晃刹那,震动停止时?,锥形顶还在嘎吱嘎吱地左右晃动。虞菀菀忽然?有种不详的预感。
下一瞬,三分之?一的尸山轰然?倒塌,雪崩般,在纷扬的尘土间劈头盖脸咋来?。
虞菀菀拔腿就要跑。
冷不丁的,后衣领给人揪住。
她惊愕扭头,对上少?年如寒冰般的雾蓝色眼眸,不知?怎地忽然?打个寒颤。
地面还在轻微动荡着,尸山倒塌太快,转瞬便像场喧嚣的海啸袭至跟前。
虞菀菀屏住呼吸,绷紧身体,然?后……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她听见一声嗤笑,悄悄地睁开眼,倒塌的白骨停留在往前大概六七步的样子。
“你能不能先算一下呢?”
薛祈安松开她的衣领,心平气和说:“你就是按它们全塌下来?算,都砸不到我?们这边。”
……谁小命当头还会计算啊!
要不怎么说术业有专攻呢。这种strong的反派气场,她就学不来?。
“这些尸骨,”虞菀菀看?了眼就收回目光,小心地问,“是妖的吗?”
薛祈安:“师姐要不猜一下,这儿为什么叫妖冢呢?”
虞菀菀:“……”
她是想?问,妖族死后为什么会留尸骨。
妖善伪装,遮掩那一身妖气,几?乎很难和人区分。唯有死后,妖族死后不留尸骨,散作白雾,飘散于天地间。
“这儿是妖境的遗迹。”
薛祈安看?她眼,猜出她想?问什么,慢条斯理?开口说:“只有留在人界的妖族才没尸骨。在妖境,没尸骨、化白雾的就是人了。”
以前不单有三界,还有妖族生活的妖境,即妖界。妖境的入口在人界,双方素有来?往。
但那时?灵力尚未衰微,修士瞧不上妖族生性野蛮,妖族瞧不上修士天生体弱,两者摩擦加剧。
后来?打起来?了,妖族意外惨败。可人族也?折损不少?。
最终,妖主被斩,诸位人族修士以身祭阵,封死妖境。也?默许余下的妖族在人界生存,才勉强维持后来?许多年的和平景象。
道理?她都懂,但为什么收妖的法器里会有妖境的遗迹啊?
虞菀菀试着思考,但思考失败。
她好像走进原书里完全没提及的一个副本。
“这个尸骨怎么了?”
虞菀菀努力不去注意周围诡谲的环境,看?他俯身捡走一条白色的骨头。
之?所以是一条,因为这是串鱼骨……
“没,有人请我?帮她夫君收个尸。妖冢只有妖族能进。”薛祈安随意解释,将那串鱼骨收入囊中。
“不过吧,”他说着,又轻笑着“唔”了一声,“她应该也?不能算人?抽了妖骨的妖,哪方都不待见。”
妖骨相当于修士的灵根。
修士废灵根后可以入妖道,妖抽妖骨,同?样可以洗髓做修士。
可那很痛啊。
相当于没麻醉药进行了一场剖骨取心的手术。
而且……大家都说这样是妖不妖、人不人的。
小说看?多了,虞菀菀不自觉就脑补一出催人流泪的爱情故事,夸赞他的举止:“那你人还挺好的啊。”
“各取所需。”他倒是很诚实?说。
等?会儿。
他们从?孟章怡指的路掉下,薛祈安明显知?道这里的状况。
“你是在帮孟章怡的夫君收骨?”虞菀菀忽地反应过来?。
孟章怡是抽妖骨的妖,他夫君死在赵叔炼的法器里。
差一点,就差一点,脑海里杂乱无章的信息就能串到一处了。
但是什么时?候呢?他是从?什么时?候认识孟章怡的?
孟章怡在这里被关一年多。
周围白骨纵横,钟乳石的水滴还滴滴答答坠落在地,不晓得从?何而起的阴风仍如常吹着。
“师姐猜出来?了?”
很容易就从?她目光的微变中猜出想?法,薛祈安眉弯如月,很轻地一勾唇角道:“真棒。”
毫不吝啬的夸赞。
虞菀菀觑着少?年含笑的面容,背脊蓦地一寒,她下意识向?后退一步,心里竟然?生出股很荒谬的猜测:
他要把她杀人灭口。
“但抱歉啊,没有奖励。”那股清冽淡然?的嗓音里连笑意都如旧。
眼前蓦地一花,像道银白疾风,少?年忽然?从?她视野里消失。
鬓发被风带起的刹那,那对寒凉的雾蓝色眼瞳已至跟前,她的几?缕乌发被削断飘落。
当啷!
身后利刃铿锵相接,有几?滴温热液体飞溅至脖颈,滚烫地没入衣襟。
鼻腔涌入股淡淡的异香。
她被少?年拦腰往怀里一带,听见他闷笑一声,胸膛微动和心跳混着震得她耳膜发颤。
他赤手接住那把寒光凛然?的剑刃,满不在意不停淌落的鲜血。
“灵核不在我?这。”
薛祈安随意睨了眼被砍断飘落的青绿发带,抬眸看?向?面前青年,懒洋洋笑道。
当然?不在他这。
毕竟需要驱寒气的又不是他。
突然?的变故令二者皆是一愣。虞菀菀惊愕看?他。
那几?滴液体是血。
竟然?直接空手接刃!怎么想?的啊?
瞧清对面拔剑的竟是薛明川,她立刻要拦说:“等?等?,要不先谈——”
脑袋刚转点儿,立刻被他捂住摁回怀里。
“师姐,希望你在合适的时?候合适地乖一点。”少?年淡声说。
薛明川方才想?必也?经历一场恶战,一贯整洁的竹青色衣袍破洞无数,连腰封都被人挑断了。
妖冢内有禁制,他的剑内没法附上灵气,却仍气势凌然?。
持剑人也?似这把剑般,一身正气,毫不遮掩的怒火。
削铁如泥的寒霰剑立刻在少?年掌心割出极深的伤口。
知?道他是龙后,虞菀菀才忽地意识到四周浮荡的异香,是他的血香。
薛明川一击得手,并?未再前进。
他收剑,从?芥子囊类另取把长剑丢在他面前说:“拔剑,我?的剑不向?手无寸铁之?人。”
薛祈安并?没接,看?都不看?那把剑,轻笑道:“薛少?主准备让我?一介废人怎么提起这把剑?”
……他就装吧。
要不是有薛明川在,虞菀菀高低得踹他一脚。
她并?不管薛祈安先前的话,眼见两人氛围稍缓,忙将脑袋从?少?年怀里探出来?问:
“方才发生了什么?你为什么会突然?动手?”
他第一招可不是冲着薛祈安,是冲着她来?的。
……尽管好像是冲着她的头发。
凭薛明川的能力,真要杀她,不该失手离她脑袋那么远。
薛明川不答,看?向?她问:“虞姑娘,这些事你都知?道?”
一天内被连耍几?次,脾气好如薛明川也?难掩怒火。
“你是指什么呢?”虞菀菀谨慎说,“很有可能我?是不知?道的。”
薛祈安轻笑,举手作证:“我?师姐确实?不知?道。”
虞菀菀和薛明川一起瞪他。
他这是化龙呢?他这是换人。虞菀菀今天不止一次想?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