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怡米
为了共同利益,俞太后第一次与?黎淙达成共识。
一道道不认同的声音回旋耳畔,萧承头疾愈烈,他幽幽冷笑,“黎淙,你在逼宫吗?想?造反不成?”
黎淙据理力争,只是?浮沉朝野久了,再大的怒火也可轻描淡写地表达,“老臣只是?在为孙女博得一桩良缘,冒犯圣驾,甘愿付出代价,代价即是?,愿交出全?部兵权,远离朝堂。”
话落,在场之人无不惊讶,除了黎昭和?齐家母子。
萧承难掩错愕,与?之拉扯相争多年,再坏的结果都预想?过,就?是?没有料到老者会轻易放弃兵权。
“若朕兵权和?黎昭都要呢?”
黎淙眼纹深深,似笑非笑,“那老臣只能以下犯上了,虽然?陛下夺回了一部分兵权,但老臣知道何人可用,何人不可用。放心,老臣不篡位,但会让陛下被迫妥协。”
“你敢?!”
“为保至亲,老臣有何不敢?他二人已定?亲,君夺臣子未婚妻,不占理的是?陛下!”
君臣怒目而视,互不相让。
蓦地,齐容与?轻笑了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再加上北边关七十万将士。”
第51章
面对双重威胁, 萧承不怒反笑,上挑的眉眼勾勒出?犀利的弧度。
无限拉长。
他九岁登基,顶着可能被敌军俘虏的风险, 亲自上阵杀敌,只为重振朝野上下?的士气, 也让敌军正视了一个年纪虽小却?果敢坚毅的大赟皇帝。他摒弃先帝的懦弱和昏庸, 励精图治,任人唯贤, 一点?点?取得臣子的敬畏,这样的他,会惧怕威胁?
不, 他不惧怕。
只是?头疾愈发剧烈, 眼前叠影重重,当他起身之际,身形随之晃动,在太后等人的惊呼中, 惨白?着脸轰然倒地。
“陛下?!!”
“快传御医!”
“闲杂人等退避!”
燕寝乱成一锅粥,黎家爷孙与齐家母子等候在殿外?。
四人面色凝重, 尤其?是?黎淙。
“陛下?的头疾是?从何时开始的?”
同样候在殿外?的曹顺摇摇头:“很久了, 一直查不出?病因?。”
老者默叹一声, 见院使携御医们背着药箱跑进寝殿。
夤夜褪尽时,泠泠晨风起, 晓色熹微,渐渐冶艳。
寝殿外?只剩下?曹顺带领的御前宫侍,寝殿之内, 太后陪在龙床旁,面容憔悴, 愁上眉头。
慧安长公?主端着药膳走进来时,太后正在龙床边默默抹泪。
“母后......”
“你来了。”俞太后逼退泪意,接过药膳,想要喂昏迷不醒的儿子食用一些,却?徒劳无功,“罢了,饿上一两顿无妨的。”
慧安长公?主坐在一旁相伴,她本打算近日与母后和弟弟辞行离宫前往青山上修行的,至此不问世俗红尘,可此刻她只字未提,打算陪着弟弟走出?这段感情纠葛。
作为长姐,她爱莫能助,只有陪伴。
黎昭没有错,错的是?弟弟,可她相信弟弟只是?纠结于一时,会有放下?的一天。风霜雪雨、斩棘折刃的帝王路上,情爱永远不是?最重要的,这是?为帝者的宿命。
萧承昏迷不醒,由内阁首辅暂代朝政。重臣不免窃窃私语,认为陛下?该广纳妃嫔为皇室开枝散叶以防变故了。
他们为此求到了太后面前。
杲杲日光斜照在芊绵枝叶上,投下?横斜疏影,待日落,疏影消失,了无痕迹。
龙床上的萧承动了动眉头,纵使耳边有人轻唤,可就是?醒不过来。混沌中,他置身冷宫一隅,见一青衫男子坐在陋室前的石阶上,年过中旬,英挺沉稳。
“来了。”
萧承面露疑惑,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你是?......”
青衫没什么情绪,一双浅棕瞳仁被月光映得更淡,“如?果我说我是?你的一缕执念,让你放不下?黎昭,又想让你放弃黎昭,你会觉得荒诞离奇吗?”
萧承有诸多疑问想要询问青衫,譬如?他是?否患了癔症,才会幻想出?一个中年的自己。
他走过去,闻到一抹茉莉香,是?从陋室飘散出?的,是?黎昭曾经最喜欢的香料味道。
他坐在青衫身边,离得近了,才发现年过四旬的人已有了岁月的痕迹,几根银丝掺杂在束冠的墨发中。
执念,那是?沧海桑田、白?云苍狗后仍不愿解开的心结,可他才二十岁出?头,哪里来的风霜留痕成执念?
“你为何一再提醒我保黎淙?”
“为了黎昭。”
“不保黎淙,黎昭会恨我?”这一点?不难理解,但凡想要留黎昭在身边,就必须保住黎淙,至少不能因?自己令黎淙置险境。
“不是?。”青衫从一旁的小炉上提壶,斟了一杯热茶,待茶汤趋于镜面时,映出?青衫更为深邃的轮廓,“保黎淙,是?为了让黎昭可以安度余生。”
“你在说什么?”
“想听听我的经历,或者说你日后的经历吗?”
萧承眉头拧成川字,听得云里雾里,“你是?前世的我?”
“可以这样认为。”
“我拒绝。”
没人可以拟定他的人生,若预知了自己今后的道路,就要按部就班走下?去?他宁愿不掀开玄之又玄的命运,自己躬身探索。
前世是?曾经,往后是?将来,注定有偏差。
青衫一笑,也不强迫,“总有一日,你会想要知道的,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放黎昭自由,成全黎昭,也是?成全自己。”
萧承不解,若他是?自己的一缕执念,为何能做到放不下?黎昭又要放黎昭离开?
“我想知道一点?。”萧承握紧衣袂下的双拳,“前世的黎昭,嫁给了齐容与吗?”
青衫吹一口茶汽,眉眼几许深沉,“赟延二十一年年末,黎昭积郁成疾,不治而亡。”
赟延,是他的年号。
赟延二十一年,他刚满三十岁,而黎昭才仅仅二十六岁......
萧承不可置信地看着被茶汽氤氲面庞的青衫,待萧承想要问清楚,青衫的身影突然变得模糊,只剩一句似叹非叹的告诫。
黎昭因?思念已故的祖父积郁成疾,黎淙的死与你有关,你们之间隔着黎淙的一条命,前世不得解。
“你胡说,胡说,与朕无关,即便有关,也是?你的罪孽......”
“陛下?,陛下??!”
萧承在胡言乱语中睁开眼,耳边是?曹顺的呼唤,他呆呆望着明黄的承尘,像极了鬼压床,无法动弹。
他为何频频梦到中年的自己,真的有前世之说吗?
“寻个术士来。”
曹顺有点?懵,“......啊?”
身体?慢慢有了知觉,萧承在曹顺的搀扶下?坐起身,颓然地靠在床围上,“寻个术士来。”
另一边,在御前已摊牌的齐容与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带着黎昭出?现在人前。
黄昏时分?,璀璨晚霞胭脂色,红彤彤弥漫天际,青年以臂弯夹着黎昭的脖颈,一面说笑,一面带她走向?懿德伯府。
两人商量着离城的时日,没受宫里那位头疾的影响。
两个人的感情很狭窄,容不得其?余人与事。
正式纳征下?聘后,齐容与打算带黎昭先去北边关见一见父亲。齐枞因?总兵的身份,不能随意离开北边关,但黎昭若不愿去,齐容与也不会勉强。
黎昭顺势歪头靠在他的臂弯,将身体?的重量倚在他的手臂上,“你说过北边关的日出?很壮丽,我倒是?想要看一看。”
“那咱们三日后出?发。”
“这么快吗?”
“侯爷彻底将兵权交给陛下?需要很长的时日,咱们与其?静等,不如?绿蚁醅酒驾小舟,先畅游一番。”
齐容与越说眼底越潋滟,勾着黎昭的脖颈将人无限拉近自己,贴了贴黎昭的左脸,惹得黎昭嫌痒眯起左眼。
“呦,打情骂俏呢,羞不羞啊?”
屋顶上忽然传来一声调笑。
半大的小童双手叉腰立在屋顶,哼哼唧唧地撇嘴。
小童的身旁,坐着个清瘦矍铄的老将,点?一杆旱烟,惬意地抽着。
随姜渔一同回来的老将魏谦朗笑,摇头晃脑道:“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齐容与朝老将扬扬下?巴,压根不理小童,带着黎昭去了自己房里。
小童跺跺脚,扭头看向?老将,语气一转,变得忧虑,“你说,公?子和老侯爷放弃兵权,带黎姐姐归隐,意味着失去一部分?势力,回头陛下?出?尔反尔,会不会让他们永无宁日啊?”
老将斜楞一眼,“小小年纪,杞人忧天,你要相信,狡兔三窟。”
“啥意思,你们瞒着我暗中做了什么?”
老将翘着二郎腿晃脚,与刚刚爬上屋顶的白?衣男子对视一眼。
齐笙牧盘腿而坐,“有酒吗?”
“问对人喽,老夫从不缺酒。”老将解下?腰间酒葫芦,扔了过去。
齐笙牧拔下?盖子,仰头隔空灌酒,胜雪白?衣与晚霞交融,浸染霞色,烈烈如?火。
某座庭院的正房内,齐容与刚合上门?,就将黎昭抱了起来。
“你做什么?”黎昭懵懵的,被他抱到乌木桌上。
齐容与双手杵在黎昭身侧,“我昨晚做梦了,你猜我梦到了什么?”
提起梦境,黎昭想起第一次被他吻住的场景,就是?发生在他意识不清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