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去蓬蒿
还有猜灯谜的游戏,尉迟弘除了打仗竟也会些诗词歌赋,他赢了好些花灯,阿忘根本拿不了,只能送给路过的孩童。
直到一人路过她,又回来重遇她。
阿忘心猛地一跳,听得他喊:“哥。”
还好,还好,不是认出了她。
前些日子被放出来的尉迟邈盯着阿忘道:“哥,这位是。”
他是不是看错人了,他该看向尉迟弘,而不是戴着帷帽的姑娘。
尉迟弘愣了刹那,道:“戴将军的女儿。”
尉迟邈状似信了,跟尉迟弘说了几句就离开。
可突然人潮拥挤之时,一只大手拉住了她,将她带离了尉迟弘的身边。
尉迟邈拉着阿忘狂奔起来。
阿忘跑不动,尉迟邈就抱起她一直跑到没有灯火的地方去。
阿忘心中惴惴,不知该不该反抗。
她听到他胸膛剧烈的跳动,是因为疾奔,还是因为她。
小巷里,只有月亮的光还亮着,照亮一小片的地方。尉迟邈将阿忘放在那一小片之中,揭开了她的帷帽。
“我就知道,”尉迟邈道,“是你。”
他认得她的手,认得她身形,哪怕她戴着帷帽他也认出她站立时的姿态。
阿忘低下眼眸,不敢看尉迟邈。
她明面上是皇后,现在却在宫外与他哥哥在一起,他会如何看她,会不会跟皇帝一样辱骂她。
“对不起,”尉迟邈道,“是我害你受苦。”
阿忘微惊,掀开眼睫:“你不骂我?”
“我骂你做什么。”尉迟邈笑容苦涩。
“不守妇道,不知廉耻,淫.娃.荡.妇之类。”阿忘道,“皇帝就这么骂我。”
“对不起。”尉迟邈眼眸微湿,“我不知道我哥会做得如此决绝。”
阿忘有些不知所措,他怎么一直道歉,还从来没有男人跟她道歉。反正都是她的错,都是她的孽,一切怪在她头上。
尉迟邈抬起手,想要抚向阿忘面容,又顿在了半空。他没有资格。
阿忘咬唇,覆上尉迟邈的手,拉着他的手抚在自己面颊,轻声道:“我不介意的。”
“渺之,”阿忘道,“我……”
尉迟邈感受着掌心阿忘的柔软与温暖,道:“别回宫,阿忘,跟我走吧。”
阿忘有些怕,如果被捉住了,尉迟邈最多被打一顿,可她……如果喂她喝毒酒怎么办。
“渺之,你哥哥,”阿忘松开手,想退一步,但后面只有巷道冰冷斑驳的墙面,没有退路,“你哥哥会杀了我的。我不敢逃。”
“他要了你。”
“没有,”阿忘摇头,“只是……我怕了。”
“天大地大,”尉迟邈道,“我不信尉迟弘有本事翻天覆地地找。”
是啊,可是跟着尉迟邈就一定好吗。她时时刻刻得藏着,不能现于人前,连外室都算不上。
尉迟邈总会娶妻生子,到时候她能如何?守在空屋里等着被宠幸吗。
现在贺兰启不能近身,尉迟弘因为亲人原因也不会碰她。她虚与委蛇着,日子也蛮好过,锦衣玉食、奴仆成群,喜欢听曲就叫戏班子来唱,想要舞蹈就跟舞姬一起跳舞玩闹。
她为什么要信一个已经失信过一次的男人。
阿忘泣泪摇头:“渺之,今生你我无缘,你送我回去吧。”
尉迟邈站在巷道里,久久地沉默。
月光稍移,一小片月光从阿忘身上移到了尉迟邈身上。
阿忘静静地看着尉迟邈,欣赏着他压抑的苦痛、不甘的踯躅。
这时,阿忘才发现,原来她对他并非毫无怨言。
她是期待过嫁给他的,以正妻的身份,相夫教子,安稳一生。
可他失信于她,还害得她被送进宫担惊受怕,遭受疯子的辱骂。
阿忘并不逼他,相当有耐心地等待他的抉择。
可惜,尉迟弘没有那样大的耐心。皇城的元宵灯会草草结束,尉迟弘派兵挨一挨二地搜,百姓纷纷慌乱逃离。
尉迟邈抱着阿忘走出巷道时,恰好撞上了搜寻中的尉迟弘。
阿忘看见他腰间的剑,被按住又松开。
“渺之,你抱着她做什么。”尉迟弘道,“是腿断了,走不动路,还是需要我亲自来断。”
尉迟邈将阿忘抱得更紧:“哥,你还记得你是怎么阻拦我的吗。怎么到了你这里,就成了理所应当随心所欲。
“这是否太过下作了些。监守自盗、明知故犯,哥,你当初毁我婚约到底是为了尉迟家,还是为了你的私欲。”
尉迟弘无法回答。
他确实有愧于渺之,做得实在太难堪了些。
尉迟弘道:“她该回宫了。”
“回去被皇帝辱骂,还是被你欺凌。”尉迟邈心中怒火难以忽视,“皇帝若是待她好,我可以忍,可你怎能参与其中?你做出这些事时,有没有想过她本该是你的弟媳。”
“你送阿忘入宫,说是为了尉迟家好。那你现在带阿忘离宫,又是为了谁好?”尉迟邈道,“你若还是我哥,就不要阻我。”
尉迟邈抱着阿忘欲要离开。
尉迟弘挥下手势,身后的护卫拦住了尉迟邈。
“娘娘该回宫了,”尉迟弘道,“还不快下来,上马车回去。”
阿忘没有行动,只是默默被抱着,一言不发。
“崔忘忧!”尉迟弘竟直接叫了她的名,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毫无遮掩。
今夜过去,皇城里又该多出她许多流言。
他生尉迟邈的气,为什么要拿她出气。
两人僵持着,一个不肯放走,一个不肯松手。
阿忘默默当个尉迟邈身上的挂件儿,才不要参与到两人的争端之中。
直到一匹快马赶来,一个报信的小兵急声道:“霍氏占了隆邱城,还在继续进军,丞相速召将军回去商议!”
隆邱为兵家必争之地,尉迟弘意识到事情严重性,厉声道:“渺之,放她回宫,此事容后再议。先回去,看那霍氏到底是何意图!”
覆巢之下无完卵,若尉迟家倒,那阿忘也会受牵连。尉迟邈松开手,低声对阿忘道:“你先回宫,皇帝若欺负你,你就去找李宜,让护卫拦着,不让皇帝近身。”
阿忘回到宫中后,思索着霍氏到底是何人。
这天下确实够乱的,还没安稳多久,听着那士兵意思,是又要乱了。
阿忘心中不安,想叫李宜过来说说话。
可来的不是李宜,是皇帝贺兰启。
阿忘离宫的事传到了他耳朵里。贺兰启提着剑跟殿外守卫阿忘的护卫对砍。
护卫们不敢伤了皇帝,又不能让他进去惊扰了皇后,一边打一边退,竟叫贺兰启进入了殿中。
“贱.妇,贱.妇!”
阿忘在床上躺着,见贺兰启竟闯了进来,厌烦道:“你也挺贱的,休了我不就好了。”
“不对,”阿忘笑,“我跟陛下还未大婚,我与你并无关系。”
“你——”贺兰启怒道,“不知廉耻!”
“我怎么了,”阿忘冷漠道,“我好得很,比你这个疯疯癫癫懦弱无能的傀儡皇帝好多了。”
“你以为你有多高尚,你凭什么居高临下辱骂我。”阿忘顺手抬起花瓶就朝贺兰启砸去,没砸到,半空就落了,“这皇后是尉迟家要我当的,你不满朝我发泄什么。”
“懦夫,你就是一个懦夫。你以为你是我夫君吗,跟了你我还不如守寡,起码不用受你的欺凌。”阿忘道,“你想杀我,我还想杀了你呢。贺兰启,可不可怜啊,除了欺辱我,你敢杀尉迟家的吗。”
“真是令人厌恶。”阿忘对护卫们道,“尉迟弘说了,皇帝留条命就可以,你们畏畏缩缩做什么,把贺兰启给我赶出去。”
“贱.妇,”贺兰启大怒,“你果然跟尉迟弘有一腿!”
“对啊,”阿忘道,“不但有一腿,你不在的每一夜,我都在伺候龙骧将军呢。将军之威猛,远胜贺兰小儿。”
阿忘笑了起来:“啊,真可怜,下地府跟你的列祖列宗告状去吧。”
贺兰启怒极反笑:“以色侍人,你以为你能活得长久?”
“比你久就好。”阿忘道,“死在你后头,我就心满意足。”
“贱人。”贺兰启扔了长剑,“朕倒要看看,你能活多久。”
“疯子,贱物,”阿忘反驳道,“畜生、傀儡!我以后不会任你骂了。你骂我我就骂你。”
“见到你第一面我就好恶心,”阿忘道,“怎么会有你这样的皇帝,有你在,梁国亡是应该的。”
“崔忘忧!”
今天是第二次被连名带姓地叫了,阿忘厌倦道:“在呢,怎么了?还想说什么。”
“好,好,好,”贺兰启道,“你死于非命的那天,朕定大赦天下。皇后,你最好一直活下去,别叫朕看了笑话。”
贺兰启走后,阿忘心中涌起些微的后怕。
她知道自己冲动了,可是贺兰启真的太让人厌恶,她忍不住就想反驳。
李宜怎么还没来啊。
阿忘躺在床榻上,倦怠却睡不着。
李宜忙碌完急急赶到时,阿忘已经有些睡意了。
李宜半跪在阿忘床榻旁,让阿忘睡下,不用烦忧。
阿忘担忧道:“我今天把贺兰启骂了,骂得他狗血淋头。我是不是做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