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赏饭罚饿
小伙伴们在后面悄悄对视一眼,一时都面露犹豫,看向自?己那一头热的发小。
“阿蝉。”一位少年欲言又止,“你那位修驭器道的大姐姐,当真没问题么?”
他们来了仙境小半日,听到不少关于瑶持心的传言,可大部?分不是好话,和自?己这位朋友的说?法简直大相径庭。
“怎么这里?的好多仙人?,都说?她修为不行,实力欠奉,必输无疑啊……”
阿蝉停下动作,不意外地也将周遭几位修士对瑶持心的评价听入耳中。
他模样稍作迟疑,而后许是想到了什?么,忽然格外有信心:“不会的,她很厉害!”
少年的眼里?星光璀璨,仿佛同自?己的伙伴介绍什?么伟大的事?物:
“等下你们见了就知道了。”
*
瑶光与剑宗两派有各自?单独的席位。
当厉害的瑶持心赶到时,朱璎一行貌似已来了有一会儿。
剑宗大小姐坐在一张圈椅内,姿态十分从容霸道,见她出现,这才慢条斯理地一抖裙摆,登上高台。
她不似大师姐,临阵磨枪磨了整整五天?,这五天?里?,朱璎吃好喝好睡好,是以容光焕发,神采奕奕。
相较之下瑶持心连着几日不眠不休,又才跟着奚临高强度地进行“开潜元”的修炼,即使是修士,也有遮掩不住的灰头土脸。
两相对比,各自?的气?场何其?明显。
高手过?招,很多时候拼的是精气?神,朱璎首先从心态上就狠狠地压了她一头,于是愈发倨傲嚣张,妄图通过?气?势让对手知难而退。
瑶光暗自?打探她的情?况,她当然也没闲着,知道这些日子瑶持心想方设法,到处找人?帮忙,显然是一时逞了口舌之快,手里?没什?么真招,否则便不用那么慌张了。
“五天?时间够吗?”
朱璎很“好心”地问她,“若是没准备妥当,我可以再宽限你几日,不急。”
听见对方这腔调,林朔抱着双臂高高挑起眉,算是明白?瑶持心为什?么咽不下这口气?了。
敢情?是个尖酸刻薄的黄毛丫头。
比起剑宗那方趾高气?昂的弟子们,瑶光这边的气?焰分明稍显不足。
几位小师弟们虽然前几天?放狠话时个个意气?轩昂,但也清楚自?家大师姐是个什?么货色,临到真要比试了,心里?到底是没把握。
瑶持心在她对面站定。
朱璎这话说?得?看似宽和大度,实则全是嘲讽。
都到了这个份儿上,怎么可能当着玄门众道友的面要她宽限。
虽然自?己是真的还想回去练几天?。
她索性挺起胸膛,顶着略有些憔悴的面容,照旧输人?不输阵地高傲道:“你很有意思,之前劝我算了别比,现在又说?可以再宽限,究竟是谁在没底气??”
大师姐这张嘴从不饶人?:“怎么,你该不会是怕跟我交手吧?”
朱璎果不其?然变了脸色:“你说?谁不敢!”
她也是个不禁挑拨的人?,三言两语之下便抬手唤出了自?己的本命法器。
那是一支形如桃木雕制的毛笔,小巧精致,笔身更有精美?的花枝式样,看得?瑶持心一阵羡慕,眼睛都快嫉妒红了。
朱璎扬起下巴,“我丑话说?在前面,众目睽睽,输了你可别不认账。”
场中央计时的滴漏行将漫上午时三刻。
双方周身萦绕的灵气?不由自?主地绷紧了。
就在铜钟快要敲响之际,瑶持心听见灵台上响起的声音。
“师姐,还好吗?”
她目光一怔,当下望向人群去找他。
瑶光的席位在高台右下方的位置,瑶持心从无数不相干的人?脸中迅速一转,精准地对上了那双温柔又坚定的眼睛。
知道奚临问这句话有好几层意思,她现在的状态很难说?得?上是全盛,毕竟累了太多天?,多少有那么一点疲惫。
而另一层,这满场不知是为看新鲜还是为看笑话聚在一起的人?皆是因她而来,她是丢人?现眼抑或扬眉吐气?,全凭今日的成绩了。
师弟是在担心她会紧张。
瑶持心远远地侧目与他对视。
很奇怪,这一幕说?不出为何,无端让她想起了当初的玄门大比。
那个时候她干什?么都怕失败,做什?么之前都认为自?己绝对不行,肯定办不到,本能地遇事?就放弃。
若不是人?选已定,她巴不得?换个人?上场替她打架。
八个月前忐忑准备比试的大师姐可能做梦也想不到,八个月后自?己竟会答应和人?家单打独斗切磋。
当回顾走过?的路,她忽然惊觉原来已经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她看着台下那双安静的星眸,那种,什?么也不必说?,光是将它望进眼底,就能有无穷力量的眼神。
现在往回想,应该是那一句——
“筑基塑骨,朝元立心。道常无为而无不为。”
“不用怕,旁人?能做到的,你未必不行。”
瑶持心拘谨的双目忽起波澜,眼尾的弧线渐次勾成了一弯灵俏的新月,她在灵台上回应:
“嗯,很好。”
她深吸一口气?,整个人?的气?息明亮活泛起来,似乎沉积的疲乏也一扫而空。
直至此刻,大师姐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一路上自?己之所以敢放开了胆子去涉险,恐怕正是因为知道奚临永远在身后。
他给的安全感太足了,无形中会让人?觉得?,山海九霄,八荒万古,可以无所不往,无所不去。
瑶持心正要把视线收回来,突然间不经意地在围观的路人?之中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孔。
小少年在最外一圈的人?墙里?,领着他那帮粗布麻衣的伙伴们,满目憧憬地高高朝她挥手。
他兴奋得?面红耳赤,在一水冷眼旁观的表情?中显得?扎眼极了,或许是过?于激动,惹得?周遭的修士们频频皱眉回顾。
居然是阿蝉。
这小子什?么时候混进来的?
他怎么过?的看门筑基那一关?
瑶持心来不及疑惑,很快发现近处的白?晚亭挤在水泄不通的修士当中,拢着嘴不知在对她说?什?么,口型夸张又用力,当瞧见她注意到自?己之后,便兴高采烈地握起拳头晃了晃,手里?隐约攥着个绿油油的穗子。
白?家的审美?是一脉相承吗,还有没有得?救了?
她怔忡地微微启唇,近乎在匪夷所思。
而再远一点的地方,常年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焱朝风亲自?登场了,带着张只露出双眼的面具,高深莫测地冲她比了个鼓励的手势。
大师姐尚未接收到,瑶光席位上的殷大长老先隔空打了个冷战,心有余悸地抚平手臂的鸡皮疙瘩。
仙市的大老板轻易不以真身示人?,连自?家的拍卖也不露面,今天?会亲临现场,可见是给足了瑶光山脸面。
瑶持心看得?不自?觉牵起了嘴角。
在这当下,这一时一瞬,她忽然觉得?热泪盈眶。
原来这茫茫世上还有一些人?在期待她的表现。
并不因为她是瑶光山的大师姐。
尽管只寥寥几个,一个手掌能数过?来的数量,然而大师姐仍然十分感激。
好像在荒芜又空寂的长路踽踽独行时,一回头,发现一直以来荒凉萧瑟的身后居然不再是空无一人?。
是星光灯火,明月遍地成霜。
铜钟敲响第一声时,朱璎说?道:“既是切磋,自?然各凭本事?,大家都是器修,想用什?么法器随便你,当然,你要是术法剑道精通,喜欢用别的手段也行。”
铜钟敲响第二声。
“输赢以这个擂台为限,谁先认输,或者谁先头一个失去意识,就算分出胜负。”
待铜钟敲响第三声,瑶持心凌厉地一抬眼。
两个人?同时动了。
器修的优势在于法器而不在各自?的硬实力上,因此比之别的流派,打起来的阵势不那么天?崩地裂。
瑶持心起手就用琼枝,长刀自?上而下掀开一道风。
大片的冰山随之拔地而起,削尖的冰刺一路声势浩大地袭向对面的朱璎。
少女?眉梢轻扬,大约对这柄兵刃早有耳闻,脚下踩着一片竹叶似的仙器轻灵地避开每一根行将刺穿她的玄冰,羽毛一样沿场地刮了一圈。
琼枝和瑶持心磨合得?最久,今时的威力俨然是鹫曲那一场所不能比的,不过?片瞬,整座地台的形貌已经全变了。
冰雪凝塑的高山嶙峋盘虬,地面倒刺横生,根本无法落脚。
而尖锐的冰峰犹在继续,追着朱璎不死不休,暴起的冰雪宛如一只大掌,一层接着一层冲她扑去,试图将她溺毙于风雪之下。
林朔抱着手臂站在不远处观望,不难感觉出瑶持心这一局和对鹫曲时的方式截然不同。
她打得?非常冒进,可以说?是开场便选择先发制人?,貌似又回到了从前一上来就露底牌的打法。
根本没有要先试探对手深浅的意思。
林大公?子不禁纳闷地沉吟,她在干什?么?
琼枝的冰霜窜起数丈来高,隐隐有龙形之态,咆哮着朝近在咫尺的器修张口咬去。
踩着竹叶只顾躲避的朱璎在这时停下了,她身姿从容地笔直而立,只翻起袖袍,单手一伸,对准了即将把自?己咬得?粉身碎骨的血盆巨口。
掌心里?恍惚有什?么东西忽明忽暗。
“想引我用火?”
她望向自?己面前的冰雪,气?定神闲地一笑。
那条雪塑的巨龙居然定在了她掌前没能寸进半步,瑶持心不由皱起眉头,而琼枝似乎也在跟着她挣扎用劲。
霜雪肉眼可见地浑身打颤,却还是难以为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