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赏饭罚饿
还有点期待呢。
由于取消了几场比试同时进行,对局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整整一个时辰才决出两场,想必没?个三五天是打不完了。
从辰时到酉时,六个时辰,一日里大?概能比个七八局。
三七二十一,二十五场也就是……
大?师姐正数日子,冷不防听见九钟浑厚的鸣响弥漫开,她指间挂着的名牌旋即闪烁起明黄的光。
“天字乙亥。”
瑶持心心神一亮。
是她的序号。
身侧的林朔和怀雪薇双双望了过来?,一个照旧阴阳怪气:“你倒是好运,次次都那么靠前,可比旁人省事。”
另一个面露忧色:“一切当心。”
不想竟这么快就抽到她了。
瑶持心没?带怕的,跃跃欲试地摩拳擦掌,紧接着第二道钟声回荡出来?,有长老嗓音昂扬地报名:
“地字甲戌。”
上次被小白脸耍阴招打断了发挥,这次她要好好让所有人见识一下自己刻苦修行后的实力,一雪前耻,惊艳四座。
你们就等着震撼吧,如?今的大?师姐可不是从前的大?师姐了。
她捞起自己的牌子热血澎湃地抹出一缕剑气,顺便观察着周遭悬石上步出人丛的修士。
“让我瞧瞧这次对手是哪一派的道……”
“友”字未能出口,瑶持心摩拳的动作却?和话音一并顿住,一起顿住的还有唇角刚扬起的笑?。
她不知看见了什么,瞳孔倏地一缩。
漆黑的眼?底深处映照出对面浮石边气质清冷且仪表堂堂的青年人。
月白罩衫,雷霆长剑。
白燕行。
“怎么会是他?!”
一旁的林朔先?她一步出声质疑。
惊讶的还不止他一个,就在白燕行现身的那一刻,全场不期而?同地爆发出此起彼伏的议论。
众人之?所以讶异倒并非记忆恢复得知了他与瑶持心之?间的前生恩怨,而?是因为?他所修的道——
白燕行是剑修。
剑修在同境界的修士里普遍是最能打的,因此为?了避免玄门大?比最后变成六名剑修争高下,每个门派派出的剑修名额都有限制,且公平起见,在前几轮的抽签中,走别派修炼的修士基本不会抽到剑修。
这一派起步太高,修为?还未曾圆满之?时,其余流派遇上剑修都是去送菜,鲜少能靠单打独斗取胜。
这也是为?什么瑶持心起初一心想让奚临叫她几招剑术。
剑招多杀招,仅学会皮毛便足够唬人了。
所以别说她是个三流驭器道,即便是个正经器修,按理才第二场也不应该抽到白燕行,这不符合九钟的规则。
“其实此种情?况从前也不是没?有过,但双方?实力总不会差太多,可那位师姐就……”
隐在年轻弟子中的奚临面沉如?水。
意外抽到剑修还在其次,关键这名剑修恰好便是那个白燕行。
又是恰好。
真的有这么恰好吗?
他眉心不自觉地往下压了压。
师姐此前提到的两个人都陆续被她碰上,再要推说是巧合未免太牵强。可若不是巧合,凭她的本事应是无论如?何?也左右不了九钟的。
那可是顶级仙器,连无极戒她都用得手忙脚乱,能动什么手脚?
奚临不得不正视起这场玄门大?比来?。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怎么回事瑶持心自己也很想知道。
她站在原地,有那么一瞬片瞬,脑子竟同视线一起白得发蒙。
以至于四周的窃窃之?言,林朔和雪薇对她叮嘱,全没?听进耳朵,她连自己是如?何?驱动四肢,如?何?走下断峰台的都记不太清了。
很长一段时间游离于肉身之?外。
垂下来?的刘海和阴影遮住瑶持心半边眼?睛。
真神奇,且不论有那所谓的“剑修回避机制”,纵然没?有,四十五个人里精准抽到这一个的可能性
也实在微乎其微。
那么多弟子,那么多剑修,偏偏就抽中了他。
冥冥之?中她忽然感觉到某种名为?“天意”的命数。
瑶持心在场中央缓缓站直了身形扣紧五指,指腹摩挲着光滑的“无极戒”,心说,“老天爷都想让我跟你这打一场。”
此时试炼峰的看台上,几家宗门之?主交头接耳一番私语,都知道这是瑶光明的掌上明珠,原就天资普通,再对上个初露头角的剑修,结果如?何?不言而?喻。
加之?以往也的确没?有这样悬殊的例子,要驭器道对付剑修,多少有些?欺负人了。
按理即使推翻重新抽签也属情?有可原。
瑶光明碍于身份定然不好主动开这个口,不知哪派的宗主于是出面给他递台阶,“九钟虽为?顶级仙器,但众生万物并无绝对,偶有参差在所难免。不妨,叫主事长老重新敲一回钟罢……”
他话刚说完,瑶光明却?抬手一摆。
瑶光掌门仙龄最长,相传已近两千年,可称是上古时期的大?能了,凡是越接近天道的人周身气场越空寂,越有种缺乏“人气”的睥睨凡尘。
而?他倒是例外。
兴许因为?体型之?故,瑶光明生得慈眉善目,接地气极了,平日间惯常笑?容满面,比凡尘里做买卖的小老头还和气生财,向?来?是个十分好说话的长辈。
而?如?此刻这般冷峻严肃的表情?,倒是罕见。
“不必。”
瑶光明将?白胖的手搁在椅子上,“就这么比吧。”
那宗主只当他顾虑着避嫌,又多劝了一句,“瑶掌门无需介怀,即便不是令爱,换做旁人,这局面亦会如?此处理的。”
不想瑶光明依旧坚持。
“九钟有九钟的道理,不是九钟的道理,也是老天的道理。诸位宗主不用在意我。”
他朝一旁的长老们颔首道:“大?比照常进行。”
他既已发话,人家当爹的都认为?妥当,外人自然不好再继续坚持。
或许瑶光掌门不欲落人口实,也或许是别的什么原因,这场悬殊的战局并未喊停。
瑶持心站在场子的一端,看着对面一如?既往临风玉树的白燕行仰头往高处环顾了一圈,似乎也在奇怪为?什么比试还没?有取消。
这还是自当夜被一剑刺穿真元后,她头一次心无旁骛地正视他。
从睁眼?重回人间,到第一场大?比,一直以来?瑶持心都在六神无主,她下意识地回避着去记起一些?往昔,回避着能正面遇到白燕行的一切可能性。
似乎是在内心深处排斥着直面这个人时将?会产生的情?绪。无论悲喜,无论好坏。
她害怕自己最真实的反应不够理智,也同样害怕自己把握不好这份带着经年血泪的感情?。
它太复杂了。
而?到这一刻,瑶持心不自觉地将?两手握得更紧,关节处冷冷地泛出青白色,连袖摆都细微地战栗起来?。
昨夜师弟的话言犹在耳。
我不可能打赢他。
没?有任何?胜算,毫无悬念。
哪怕这是五六年前的白燕行,她对上他依然不会比瑶光山大?劫夜时的无助好多少。他们之?间有着此生都无法跨越的鸿沟。
再给她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也无能为?力。
她知道的。
她再清楚不过。
可是——
瑶持心倏忽抬起头,垂在眉梢上的碎发下是一双冷凝而?含恨的眼?,脸颊边的肌肉绷得微微颤抖,嘴唇紧抿作一条线,切齿之?声依稀可闻。
可是再清楚她也忍不住要愤怒啊。
为?昔日面对雷霆剑时无力抵抗的懊悔,为?那一番颠覆所有的话,也为?那数年点点滴滴的光阴韶华。
认认真真直面白燕行的当下,瑶持心也仿佛认真直面了自己最深切的感情?。
连她自己都没?想到,原来?心里这么恨。
恨得无以复加,深入骨髓。
她怎么可能不恨!
断峰台那一侧的白燕行收回了目光,往此处看过来?。
仙风道骨的青年衣袍楚楚,掖袖而?立时,那眉目神色居然透着几分温煦的柔和。
“这场比试,众位仙尊没?有异议吗?”
断峰台下,陪同白燕行的北冥剑宗长老焦急地询问底下人。
前去打探消息的弟子摇了摇头:“不知为?何?,仙尊们都叫继续。”
“唉!抽中谁不好。”
剑宗长老一甩袖,发愁地望向?演武场,“怎么就抽到了那丫头。”
倒并非害怕赢不了,他只担心这姓白的能不能权衡得当,他们此行本就是奔着结交瑶光山而?来?,可千万别出岔子。
周遭虽小有骚动,但事已至此长老们既无别的表示,便证明这一局是板上钉钉,非打不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