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赏饭罚饿
瑶持心:“你说啊!”
对面的白燕行听完倒是不紧不慢地轻笑一声,像往常见她发傻被逗笑时一样。
“你觉得呢?”
雷霆剑长鸣的刹那,年轻的师弟神情微变,古剑寒光骤起,随即破芒而上。
剑修向来在修士当中战力最强,两名剑修交手更是非得打得山崩海啸不可。
一时间地面上的人都难以直视,纷纷抬袖遮住自己的双目。
白燕行本就是全盛的状态,即便
对面这位招数似有古怪,要胜也并非难事,然而一番交手后,他像是发觉了什么,口中轻轻疑惑道:“喔?”
澎湃的剑气一经交锋,声势堪比狂风巨浪,瑶持心只觉得连四下荡起的枯叶也带着刀刃,刮得肌肤生疼。
她用两手护在头脸前勉力抵挡,几乎快要站不稳,余光里分明捕捉到什么,忙顶着灵力的威压小跑上前。
从云端砸下来的师弟比铁还沉,她接住人时自己先就断了两根肋骨。
青年的脸上全是血,盖住了刘海下的一双星眸,覆满殷红的眼皮沉沉阖着,看上去全无生气。
他死了吗?
瑶持心颤着手试了试他鼻息。
还好,还有气……
她将他抱在怀里,不远处裹挟着雷鸣与电光的白燕行缓缓落地,雷霆的剑锋犹在滋滋作响。
“有点意思。”
他注视着对面人事不省的青年,眉梢轻轻一动,“我来瑶光山的年头也不短了,居然不知道有你这么一号人物。”
白燕行拎着雷霆剑刚朝前行了半步,那头一直在发抖的瑶持心不知哪儿来的胆气,冲他大声道:“镇山印在我手里,你放过他吧,留他一条命,我跟你走!”
这是瑶持心此生做下的最壮烈的决定。
爹没了,家毁了,亲朋好友死的死逃的逃。
她彻底万念俱灰,什么念想也没有了,现下只盼着好歹能保住一个是一个,好歹……
然而她的视死如归似乎并不如自己所想的那么英勇。
对面的剑修压根没有因此停下来,他一面闲庭信步地逼近一面语气平淡地回答道:“持心,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大师姐怔忡地抬起头。
“先前我四处寻你,是以防对付瑶光明失利时好拿你作人质。”
那柄雷霆涌动起不安分的电流,白燕行看她的眼神,还不及看她怀里的青年多一分兴趣,“如今瑶光掌门已死,要不要留着你意义不大了。”
“你的命。”
他扬起剑,“没有谈条件的价值。”
瑶持心虽然早有预料,可当听到“瑶光山掌门已死”几个字,心里依旧涌出一抹难以抑制的悲恸。
老爹……
五脏六腑搅得一团乱麻,她泪流满面地望着几丈开外的白燕行,又惶恐又无措地支起个防护的法咒。
剑修手臂轻描淡写地一挥,护盾被雷霆的剑光轻而易举击破。
白燕行边走边道:“就这种修为的术法,除了到凡间糊弄糊弄愚民百姓,博两声没见过世面的惊叹之外,一点用处也没有。”
“瑶持心,你资质不行,修炼又太差,若生在凡尘根本无缘仙门,光是这点理由,就够我杀你了。”
高挑俊朗的剑修在瑶持心的瞳孔里逐渐放大,她瘫坐在地上,一手搂着浑身是伤的师弟,另一只手徒劳无功地放着一堆花里胡哨的护身符咒。
白燕行停在她面前,居高临下的眼冷得不带温度。
“我不喜欢废物。”
没用的人就不该活着。
雷霆的剑尖闪过一抹耀眼的光,瑶持心呼吸骤然一紧,她下意识地想要逃避,可身处绝境根本无路可去。
就在这时耳边隐约听到一声极轻的低语从臂弯处传来,沉缓却温厚。
“别信他的话,师姐。”
一张清秀得过分的脸倏忽充斥于她整个视野间。
“你一直都是我……”
这位凭空出现的师弟好像从头到尾没怎么开口,瑶持心还是第一次听到他说这么长的话。
而越到后面,青年的嗓音逐渐和尖锐的耳鸣声重叠,浑浊不清,她只能依稀从他开合的嘴唇读出后半句来。
——在这世上最重要的人。
雷霆从剑修背后洞穿,继而准确无误地刺进他企图螳臂当车所护着的那个女子。
真元炸开的一霎,瑶持心竟什么痛觉也没感受到,耳畔只涌来排山倒海的低鸣。
她隐约被耳鸣声包围,五官六感集体崩溃,视觉与听觉一并纷乱地交杂在一起。
恍惚中听见遥远的地方有模糊朦胧的人声。
“东西拿到了吗?这就是镇山印?”
“不对啊。”
……
“为什么缺了一块?”
第2章 论道(一)睁眼就见到恶毒前夫的阴影……
她死了吗?
瑶持心感觉到周围的言语声渐渐被某种巨大的虚空吞没,她陷入了一个混沌的状态,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如坠深渊。
然而深渊里并不安静,耳畔充斥着无穷无尽的长鸣之音,尖锐得令她牙酸。
原来这就是人死后的境界——一点也不舒坦。
她满心以为自己还能再等个几百年才有机会体验到这种滋味,想不到竟这么快。
此生寿数尚未满两百,在修士当中说是正值年少也不为过,将来如果运气好突破化境大关,活个千年不是问题。
就算一辈子修为平平,但只要无灾无病,撑到八百岁也并非不可能。
谁料英年早逝说来就来,打了她个措手不及。
瑶持心漫无目的地想。
难怪古时醉心美色的帝王大多短命……倘若不是白燕行,自己是不是就能活得更久一些了?
往昔走马灯一般杂乱无章地在眼前闪过。
从幼年时牙牙学语,到第一次御剑飞天,再到庆贺瑶光明突破凌绝顶,第一次出任务……
必须得承认,白燕行实在是个能迷倒众生的美男子,哪怕是脑海里寥寥几笔的回想,那模样也依旧让她心头一动。
好看的人温柔起来简直要人命。
当然,不温柔的时候,那就是真的“要人命”了。
记忆像是有心要提醒她,赫然定格在了临死前月夜下的那一幕。
俊美的青年浑身萦绕杀意,举起雷霆剑看她的眼神,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宛如蛇毒。
瑶持心隔空打了个冷战。
——“光是这点理由,就够我杀你了。”
电光陡然刺下。
明明她已经死了,胸腔却仿佛再次被剑锋洞穿,五脏六腑都有狂乱的电流淌过。
他落剑的动作不见一丝犹豫。
这才是真正的白燕行吗?
清冷漠然,好斗慕强,和一般的剑修没有区别,那些平日的耐心好脾气全是装出来的假象。
仅是这样一想,过往相处的点点滴滴无端让瑶持心感到遍体生寒。
唯有对自己最狠又最坚定,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之人才能伪装得如此天衣无缝吧。
她怎么就一点没察觉?
瑶持心恨自己太没出息,相信白燕行的疏漏一定有,必是每回她总沉浸在对方的容貌和那些虚无缥缈的迁就里,浑然没在意。
这辈子真是栽在了看脸上。
她无不事后诸葛亮地想。
都要死了,最后怎么不上去捅他一刀再死呢?
就算伤不到分毫,做足声势也是壮烈殉道,总好过死得那么憋屈窝囊。
下辈子吧。
下辈子若有机会,绝对好好治一治自己那三观跟着五官走的脑子。
正是在这时,虚无的意识里恍惚有人声穿透耳鸣的杂音。
——“师姐?”
瑶持心仍在忿忿地自省着。
至少,至少也得在看脸的基础上多加一条。
要表里如一,要光明磊落、为人正直……不太正直也行,只要别那么深于城府。
“师姐?师姐……”
还有什么……等等,师姐?
谁在叫师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