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赏饭罚饿
难道是因为此处秘境的缘故?
灵力封禁到连大长老也出不去吗,那他们怎么办?
那头的林朔已?经?扯开了大网,落地打了个踉跄,蹒跚着朝他跑去,“师父!”
霁晴云表情犹在发懵,怔愣地用手接住自己的徒弟,又抬眼望向?瑶持心一干人,“你们……”
背后尚且握着狩猎兵器的山民们不明所以地小?声议论:“是云先生认识的人吗?”
“既然叫云先生‘师父’,那就应该是了吧。”
“他们怎么从‘巨兽之野’的方向?而来,真的是普通人么?莫不是什么妖怪变的……”
“嘘……”
霁晴云大概意识到此地并非说?话之处,忽然向?众人使了个眼色,低声提醒,“先别?开口,也别?问问题,我知道你们想问什么,但现在还不是讲这些的时候,回头我会一一解释,明白吗?”
他是长辈,又是剑修,在场握剑的都慕强,纵然这位大能?穿得十分不修边幅,大家?依旧颇为配合。
只见白虎长老转身笑盈盈地朝“野人们”道:“诸位受惊了,这些孩子是我同乡,想是来找我的,不小?心迷了路。”
“野兽昼伏夜出的多,此处陷阱已?毁,今日怕也等不到什么收获,先回去吧——十五替我去瞧瞧东南设下的那个有没有逮着东西。”
被点到名的小?伙子应声而动:“诶!”
其余人于是交头接耳:“原来是云先生的老乡啊。”
“既是云先生的朋友,也就是我们的贵客了!”
“难怪打扮不俗,我刚才说?什么来着,肯定不是一般人。”
……
“走吧。”他貌似随意地将欲言又止的林朔肩膀一揽,招呼说?,“大老远来一趟可不容易,让我好好招待招待你们。”
一行人就这么顺从地任凭霁晴云差遣,折返往林子深处走。
几个年轻力壮的男子很自觉地端着兵器在队伍末端压阵,而另外的则将霁晴云以及他们这几位外乡人默契地围护在中间。
瑶持心不远不近地紧跟着大长老,目光打量周遭的人群,听见灵台上的奚临问:“你们白虎峰的长老是多少年前?失踪的?”
她道:“少说?也快有五十年了,那会儿我还没突破朝元呢。”
奚临:“照这么说?,整整五十年他都待在此处?”
旁边几个少年少女模样的狩猎人同他们一道走,眼睛就没从瑶持心脸上挪开过,她生得过于明艳,尤其在满山灰头土脸的汉子衬托之下,简直闪耀得光彩照人。
他们并不知两人正在灵台上交谈,忍不住便要?硬凑上来与她搭话。
“一看你们就是云先生的同乡,长得跟云先生一样齐整漂亮。”
山里?人言辞直爽,眉眼中都是憨厚的笑,“当年云先生来我们这儿,穿着打扮就同你身上的差不多。
“你们那边的人,是不是都这么好看啊?”
大师姐巧妙地避开了她的话题,不答反问:“我师叔,你们的云先生来此处多久啦?”
“嗯……得有两三年吧。”女孩子黑黝黝的皮肤上满是结实的肌肉,一笑就露出一排细白的牙,“他可真聪明呀,什么都懂,什么都会,简直就是天底下最聪明的人了。”
“是啊。”少年眉宇飞扬,“不仅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还会摆法?阵,有云先生在的这些年,就再没怕过‘巨兽之野’的妖物了,夜里?睡觉都踏实!”
从他身后又窜出个活泼的脑袋,“听闻当初云先生也是这样突然出现在林子里?的。”
“族长说?,他是上天赐予咱们的福星,是宝贝!就像‘神?降之日’那样,今后的九州大地肯定会越来越好——你们难道也是老天降给我们的福运吗?”
“瞎说?。”女孩子把他头摁了回去,“没听见人家?是云先生的同乡吗?”
言外之意恐怕是来接晴云离开的,不把人带走就不错了,全都留下,想得倒美。
瑶持心原想从这帮少年口中打探出点什么来,然而他们倒豆子般的讲了不少,她却发现自己能?听懂的就没几句。
她问师弟:“他们在说什么?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这个‘神?降之日’又是什么?”
奚临罕见地思忖了良久,才有些拿不准地出声:“‘神?降之日’好像是老一辈人的说?法?。”
老一辈人是有多老?
算起来她都快两百岁了,放在凡民中也能?抵三个老太太吧。
瑶持心:“那现在叫什么。”
师弟略顿了顿,道出一个词:
“灵气复苏。”
也就是在这时,密林已?至尽头,瑶持心忽然发现前面的林子骤然截断,没路了,笔直的视线望出去是茫无边际的碧蓝苍穹和遥远的群山。
而在她的脚底下,一个数十丈深的大天坑赫然铺开。
原来平川的尽处是低谷。
仿佛平地陷落而成,奇诡又巧夺天工,堪称别?有洞天。
那谷底房舍林立,其中往来者居然还不少,举目一观,竟宛如村庄山寨的规模,透着热闹的人气。
瑶持心都快好些日子没嗅到这样的烟火味儿了,有一种从荒芜回到人间的错觉。
霁晴云领着他们四个不紧不慢地在村子中走过,大长老似乎在这里?也挺有地位,沿途的路人都会停下脚步唤他一声“云先生”。
他带一帮后辈们在一间木质的吊脚楼前?停下,一面推林朔等人上去,一面回头招呼一个小?姑娘,“汶汶替我这几位朋友找一处住的地方好不好?我和他们说?会儿话。”
“知道啦,云先生。”
这小?楼约莫是他的独居住所,简陋却整洁干净,支摘窗一放,满室幽静。
直到进了屋内,大长老才真心实意地露出了惊喜之色,回身去看林朔:“小?朔,真是你们啊,我瞧瞧——诶,都长大这么大了!”
其实林大公?子筑基之后容貌就停留在了二?十出头的样子,委实没有能?“长大”的空间,可长辈大约总有这样的错觉,好像数年不见,晚辈们就会变得与从前?有所不同。
他打量完林朔,又去瞧瑶持心,摸摸这姑娘的发髻,“小?持心真是越来越漂亮了。”
霁晴云言罢便感慨:“这么多年了,小?朔还没向?掌门提亲吗?”
那头的林朔重逢的怅然还没散去,不禁老脸一红地愤慨:“我为什么非得跟她提亲不可啊?”
末了,就瞧见她和奚临那绑在一起的手,白虎长老分外落寞,“唉,看看你,人都叫别?人抢走了。”
林朔:“……现在是说?这种事的时候吗?”
霁晴云视线落在奚临身上时,感受到这后辈身上那久经?磨砺的古拙剑意,当场悄悄地惊讶了一下。
青年冲他恭敬地颔首。
大师姐立马欢快地介绍道:“他叫奚临,是门下弟子,我的师弟。”
“哦……”
大长老若有所思地点了头,连道了几个好,好得有几分敷衍,毕竟白菜没轮到自己的徒弟,他对别?人的徒弟好不起来。
旋即又转向?一旁的白燕行。
“这位……”
对方依礼节垂目作揖:“北冥,白燕行,久闻前?辈大名。”
因为奚临的年纪不详,白燕行估计是在场最年轻的剑修,霁晴云名动天下时,他想必还在流着鼻涕学引气,也是听着他的名号长大的,不可能?不敬仰。
“北冥……啊,是北冥剑宗吧?唉,真是很久没听到这个名字了。”
大长老想起仙门宗派,神?色恍若隔世般迷蒙着回忆了半晌。
片刻后他好似被窗外一簇绚烂的小?花拉回了思绪,才忙招呼众人坐下。
吊脚小?楼内不设座椅,正中一张花纹繁琐的编织毯子,能?落座的仅有两侧的旧蒲团。
霁晴云自己盘膝在人前?静默着待了一会儿。
“你们怎么到这里?来的?”他问,“是来寻我的吗?”
林朔摸出那颗芥子,将众人如何因一个叫阿蝉的少年来到深山中的村庄,又如何莫名卷入此地,在没有灵气的平原一路探索着行至林间一一告知。
大长老从他手中接过那石子模样的小?玩意,“这颗芥子里?的剑阵是我摆的,我说?呢怎么少了一粒,原来是被人捡去了。”
霁晴云合拢在掌中,闭目沉思了一阵,面向?众人,“看样子,你们与我昔年进来时的情况基本?一致。”
“长老。”瑶持心不由道,“这秘境到底怎么回事?你在这里?作甚么呢?你为何不回山啊?”
他却没急着回答,手指反复摩挲着芥子不太光滑的边缘,“诸位想必也都感觉到了,此处几乎没有多少灵气对吧?”
大师姐似懂非懂地应声。
“起初我也不解前?因后果。”他将手搁在腿上,眼神?低垂而平静,“日子一久,与这些人相处的时间愈长,我才逐渐证实了一个猜想。”
霁晴云抬起眼皮,“这里?可能?不是秘境,甚至不在现世。”
“是三千多年前?的,上古。”
……
周遭一瞬死寂。
窗外的风将竹帘子吹得喀咯作响,古老的风从四张震惊的脸面前?拂过,隐约也跟着震惊了起来。
站在屋檐上的不知名鸟雀扑腾着飞上了天,林朔在这时蹭地一下站起身,可他连自己因何要?起身都说?不明白,张着嘴良久又坐下。
瑶持心吃惊了片刻,忽然想起什么,蓦地转头去看奚临。
她记得之前?师弟有过同样的推测……可他是怎么知道的?
而正当她望过去时,身侧青年眼睛里?的讶异,恍惚……和别?人的都不相同,他不是如林朔白燕行二?人那样浮于表面的单纯的惊愕,瞳孔中仿佛带了点她参不透的情绪。
霁晴云等众人的脑子差不多都冷静下来,才接着往后说?下去:
“当年我误入此境前?与你们一样,是在夜里?,也是血月当空之际,眼前?所见之景出现了非同寻常的撕裂感,宛如有另一处空间‘覆盖’或‘重叠’其间。”
“只不过我彼时并非在北晋,而是荆楚国的荒郊。”
天象异动,尤其是与月有关的天象,往往会有连修仙之人也捉摸不清的玄虚之事发生。
曾有大能?言,明月之中隐藏着世人无法?企及的力量。
难道就是光阴吗?
“按照您所说?……”白燕行想了想,“每逢血月凌空时,上古大地便会与现世相重叠,并在现世的某一处露出行迹?”
血月之象几年一回,瑶持心不禁道:“那不是谁都能?从现世跑进来了?”
“不不不。”霁晴云耐着性?子打断她,“这个地方只应该接受有灵气的修士,我来这么些年,除了你们再没有第二?批人误闯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