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蚨散人
乔灵望着战场中央的班主,手上动作不停,扣上九歌铃医的面具,从随身的医箱中取出一只破旧豁口的陶碗。
“木兰,护我一阵,不要让任何东西打断我!”
乔灵原地盘坐,碗放在面前,手起刀落划破手腕,让自己的血流入碗中。
那只碗像活过来一样,吞吃乔灵的血,碗内壁出现一些古老的图腾和文字,紧接着一股强大的吸力从碗中产生。
战场上那些原本朝着班主冲去的尸体灰烬有一部分朝着乔灵这边来,被吸入碗中化作血水,无论吸入多少都不会满。
血水极速旋转,在中心逐渐产生米粒大小的血色结晶。
桑雀蓦地想到上一次,乔灵救余大时,曾给余大吃下一颗红色的药丸,跟此刻碗里正在凝结的东西很像。
但是这东西要凝结,明显是以乔灵的血为引子,乔灵保持着悬腕放血的姿态,身体颤抖,也不知道能坚持多久。
并且随着那颗结晶逐渐变大,桑雀明显感觉到了躁动的气息,头顶那些充做伞的鬼影都在震动,贪婪地注视着碗里的东西。
乔灵挣扎着说,“只要班主吸收的气血达不到他晋升需要的量,他晋升就一定会失败,这是我们现在唯一能做的了。”
桑雀点头,把阴童和诡新娘都放出来,护持在乔灵身边,她右拳紧握,掌心还有两个卦象,如果有阴童和诡新娘都抵抗不住的鬼怪来袭,她就模拟出强大鬼怪的气息,震退那些鬼怪。
云州的人看到阴童果然在桑雀身边,仿佛受到了某种鼓励,他们互相看看,五百蛊师和鬼婆在各自首领的带领下,分开两边。
蛊师放蛊,鬼婆请鬼。
活人的恐惧,气血以及香火都是鬼怪的养料,蛊师养蛊,鬼婆驱使小鬼,也都是用血喂养。
随着大批蛊虫和小鬼被放出,靠近战场南边的尸体被迅速分解消失,就像被橡皮擦原地抹除,半点痕迹也没有留下。
原本沉浸在极速晋升快感中的班主感受到这些变化,忽然扭头,怨毒的双眼瞪视南边。
城墙上的花旦蓦地原地消失,直接出现在桑雀他们之中。
第369章 无常索命(求月票)
花旦一出现,只是站在那里,那些距离她近的蛊师和鬼婆就突然双眼泣血倒地。
紧接着,那些倒地的人又站了起来,摆出唱戏的姿态,脸上带着僵硬又狰狞的笑。
其他蛊师和鬼婆纷纷退避三舍,不敢靠近。
花旦踏着小碎步,直逼乔灵而去,承歌和星竹两人第一时间冲上去,各色毒蛇从两人衣衫中钻出,朝着花旦嘶鸣。
毒蛇尚未靠近花旦就腐烂成一堆白骨,眼看花旦越逼越近,承歌和星竹两人近乎绝望地闭上眼,怀着对五灵圣女的信仰,誓死不退。
属于死人的腐臭气味带着寒意扑面而来,死亡的恐惧笼罩在心头,一股更加强大冰冷的气息忽然从两人身后袭来。
承歌和星竹僵在原地,惊恐地瞪大双眼,感觉背后仿佛有个比花旦更加恐怖的恶鬼,他们只要一呼吸,立刻就会死。
桑雀一步步从承歌他们背后走到前面,面对六层的花旦没有露出丝毫的惧意,叫承歌和星竹惊讶不已。
其他的鬼婆和蛊师早就已经躲避到远处,他们之中没有能够直接抗衡花旦的人,先前那个领头的老妪也需要一定的准备时间和足够的祭品,才能请出鬼王来协助他们。
花旦在距离桑雀五步远的地方停下来,抬起的脚怎么也踩不下去,两人之间仿佛有无形的力量隔空碰撞,互不相让。
桑雀怀中传出瓷器裂开的声音,鬼货郎给她的白瓷娃娃正在吸收花旦对她造成的伤害,娃娃的脸上出现一些凌乱的油彩,越来越像一张戏脸。
如果不是这个白瓷娃娃,桑雀就算能够模拟出恶鬼的气息,也扛不住花旦力量的侵蚀。
花旦的脚用力的往下踩,那双桃花笑眼紧盯着桑雀,咿咿呀呀地唱起来。
“看妹妹容颜娇俏,眉如远黛眼波妙。心怀壮志比天高,命似浮萍比纸薄!”
咔嚓!
桑雀怀中的白瓷娃娃应声碎裂,她感觉脖颈皮下出现一双手,扼住她的脖颈缓慢用力,让她产生窒息的感觉,并且毫无抵抗之力。
先前对付武生时,复苏的力量已经被消耗,到现在还不足六小时,她没有第二条命来对抗花旦。
千钧一发之际,一根钢叉从黑暗里凭空刺出,穿透花旦身体,花旦精致的脸立刻开始膨胀变形,肢体扭曲。
无奈之下,花旦只得放弃袭杀桑雀,一闪回到战场中央的班主身边。
桑雀浑身一松,大口喘气,看承歌面色苍白,云州其他人全都躲到了远处,她什么也没说,跑到树林边缘查看情况。
庞恩和紫菱消失不见,不知打到了何处。
丘万钧气喘吁吁,就站在距离桑雀不远的地方,驾驭牛头鬼对他负担很重。
他口中鼓胀,一条猩红的长舌从口中掉出,一直垂到胸口,不受控制地发出声音。
“我要休了家里的糟糠之妻!”
“我不是世家出身,我其实是个放牛的哈哈哈!”
“我……”
没等舌头说出第三句话,丘万钧用十胜石匕首一下划断舌头,忍着剧痛捂住嘴。
那舌头是丘万钧见过最强大也最恶毒的阴物,不到万不得已,没人愿意用那东西。
凡是使用过后,舌头就会不断生长,每次长到嘴巴包不住掉出来的时候,就会吐露自己最隐私的秘密,必须一次次地承受着剧痛割断舌头,持续三日。
阴童对那舌头蠢蠢欲动,奈何丘万钧身边的牛头鬼不好惹,阴童不敢靠近。
原本血流成河的大地此刻逐渐恢复了原本的颜色,所有的尸体都消失不见,所有的鲜血近乎被班主吸收干净。
虽然乔灵一直在努力抢夺气血,但是气血本身就很富余,鬼戏班前期的准备很充足,将所有意外都算了进去。
一身红衣的班主捏起兰花指,清唱一声,“万事俱备,只欠那东风来~”
话音一落,云开雾散,以班主为中心,血色涟漪从他脚下向外扩张,整个大地迅速化作一片平静无波的血湖。
红衣班主站在湖中心,他的倒影变成了身穿戏服的花旦,两人动作神态全都一模一样,就像同一个人的不同扮相。
天空中那张完全由各种恶鬼组成的戏脸逐渐显现,其中被道君之力划开的裂痕也已经消散无踪。
血湖中的戏脸倒影狞笑着张开嘴,红衣班主和花旦向着同一水平线融合,逐渐进入戏脸倒影的口中。
就在这时,所有人都听到了锁链碰撞的声音,清脆悦耳。
一根漆黑的勾魂锁,一根纯白的哭丧棒,突然从红衣班主左右两边破空而出。
勾魂锁瞬间锁住班主身体,哭丧棒狠狠打下去,班主脚下血湖倒影中的花旦顷刻间被打得形体消散。
一旁的丘万钧看到这一幕,老泪纵横,激动万分,呜咽着对血湖方向拱手拜礼。
桑雀露出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凭空走出的两个鬼。
一个,身穿惨白长袍,风中飘荡,身形高挑而消瘦,手持白色哭丧棒,头戴高高的白色尖帽,上书‘一见生财’,面色惨白如纸,双眼狭长斜飞,笑容似哭非哭。
一个,身穿漆黑长袍,身材魁梧壮实,手拎黑色勾魂锁链,头戴黑色尖帽,上书‘天下太平’,面部黝黑如锅底,浓眉如墨,一双圆睁的大眼炯炯有神,却满含煞气,阔口獠牙,显得狰狞恐怖。
黑白无常!
这个世界竟然有黑白无常?桑雀十分震惊,刚才看到丘万钧的牛头鬼,她就曾想过,这里该不会还有马面鬼吧?
现在足以确定,牛头马面,黑白无常,判官阎罗,可能在这个世界都是存在的!
黑白无常的出现打断了红衣班主的晋升仪式,黑无常用勾魂锁锁住红衣班主,白无常挥起哭丧棒对着血湖一扫。
涟漪泛起,血湖中的戏脸破碎,头顶的戏脸也在顷刻间消散无踪。
一个穿红色官服,唇上蓄须,面容威严的中年人出现在远处,他缓步走来,脚落下的时候,地上血湖退散,露出原本焦黑荒芜的大地。
隔着老远,桑雀虽然看不清面容,直觉却告诉她,那就是当朝丞相左今也,也是她的亲生父亲。
果然如墨砚书所料,他来了!
第370章 丞相(求月票)
被勾魂索锁住的红衣班主看到左今也时,那双桃花眼中迸射出一抹兴奋的光,实际上他也在赌,赌左今也出现。
毕竟光靠他吸收的百万人之血和恐惧,不足以迈入鬼神境,仍需要香火的加持。
左今也自从当上丞相之后,废除巫庙,夺巫娘娘香火,入主镇邪司,利用丞相的权柄令各地修建丞相祠。
光是一个京州,各路官员,世家和普通百姓就有近两百万,左今也的香火心灯强度只怕早都超过了六层到七层的那条界限,而他本人没有正式成为鬼神,根本原因就是他所驾驭的黑白无常缺少百万民众的恐惧。
鬼神为人所敬畏,敬则令人诚心奉献,畏则让人守规守矩,敬和畏,一个都不能少。
秦州之乱,一切顺利得不可思议,班主早就在想,这背后若是没有左今也这个丞相的推波助澜,没那么容易走到这一步。
所以班主笃定,他集齐百万人恐惧之力的时候,左今也一定会来,他们现在都处在六层到七层之间最后一道阶梯上,只要踏下去,就是鬼神!
今日他和左今也,只有一人能够成功进阶!
班主身躯在勾魂索下突然化成血水落入下方血湖,在血湖里形成倒影,却无真身。
血湖倒影中的万鬼如潮,重新汇聚成一张戏脸,花旦跟班主在倒影中迅速融合成一人,班主身上血衣变成一件华丽戏服。
血湖外和血湖内,仿佛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白无常突然出现在丘万钧身边,哭丧棒一挑,就将丘万钧腰间的黄布袋子挑走。
黄布袋燃起火星,哭丧棒捞起其中之物,白无常张口吞下,以袖掩面,片刻之后,白无常便多了一条猩红的长舌,垂至胸口,发出一阵阵低沉的怪笑声。
左今也凭借自身的力量将血湖压制到最小范围,他走到班主在血湖中的倒影处,忽然抬头朝着桑雀所在的地方看了一眼。
桑雀心中一悸,那一眼带给她的压迫感大到没法形容,恐慌感在心中沸腾,她甚至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往后退了好几步,抬手就要开门离开诡王朝。
奈何她还是晚了一步,黑无常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勾魂索一甩,桑雀便被捆绑起来,阴童和诡新娘全部原地消散,桑雀被定在那里无法动弹,所有的力量迅速被勾魂索吸纳一空。
桑雀感觉自己不光是行动受到了限制,整个灵魂也被勾魂索困住,跟这个世界捆绑在一起,如果她不解开勾魂索就强行离开,说不定会让勾魂索把自己的魂从体内扯出来。
当年左今也困住巫游时,是不是也用了这样的手段?
他怎么会一眼就认出她来?
乔灵和承歌见状,意图上前解救桑雀,却被无形的力量隔开,根本靠近不了。
左今也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他一身红色官服,衣袖盈风,如同一座孤峰,耸立在风暴之中,身旁黑白无常森然而立,阴气缭绕。
左今也在血湖中的倒影被花旦所替代,黑白无常逐渐侵入血湖,万鬼如潮,张牙舞爪,在血湖倒影中前仆后继地围杀黑白无常,白无常哭丧棒一挥,便是大片恶鬼消失。
咔!
突然一声裂响,血湖湖面上出现一道裂痕,霎那间朝着四面八方急速扩张,鲜血伴着无数碎石不断崩碎,周围的一切爬满裂痕,整个天地都在剧烈震动。
崩碎大地的力量不断扩散加强,建水城被波及,城墙摇晃,砖瓦坠落,整座城池竟然缓缓朝着血湖方向倾斜,扬起遮天蔽日的尘埃,如沙尘暴般席卷四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