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绿豆红汤
杜星脱开身,他领着?陶椿进油坊转一圈,木机横放在最宽敞的主屋,没有挨着?地面,摞在石头的凹陷处,再怎么砸都不会移动。
“这间屋原本只有一个窗,光线不好,我整修屋顶的时候又凿出两个。”杜星讲解,“这悬挂的石头我寻了好些日子才寻到个合适的形状,前宽后窄,推的时候趁手。”
陶椿转一圈,没找到毛病,她满意点?头,“看来?这事交给你?我不用操心了。”
“我只能管小事,大的方面还要你?来?操心。”杜星觑着?她的表情说?话,来?的路上,他没少听脑子糊涂的人瞎嘀咕,有些话听在耳里,他心里都不舒坦。
“今儿的事你?别?往心里去……”
陶椿抬手示意他不必说?,“我当这个陵长不是图好名声?,只求我能做我想做的事,能掌有话语权和做决定的权力,不会计较这点?小事。”
杜星咽下嘴里的话,说?:“我再领你?去另外几个屋看看……灶房还留着?,两间仓房收拾出来?准备存放油缸,余下的两间卧房腾出来?存放花生和油饼,柴房还用来?装柴。”
转了一圈,陶椿去看大棚,大棚也修整过,去年大雪压塌了棚顶,李渠安排人换了新棚顶,里面还有烧火做饭的痕迹。
陶椿又上山一趟,炭窑外面散乱地摆着?一地剥掉树皮的木头,这是晾晒的湿木。她见缝插针地落脚,靠近炭窑感?知?到一股热意,她伸手摸一下,炭窑还是热的。
“这一窑炭昨天?早上才停火,火停了我们才回去。”杜星说?。
“烧几窑炭了?”陶椿问。
“这是第三窑,陶坯入窑之前,还能再烧出两窑炭。”杜星推开存放木炭的土屋,里面黑漆漆的,只能看见摆在门口的炭条。
陶椿走
进去摸两根炭条出来?,炭窑陶窑的事她不懂,但她晓得炭的好赖,手上的这两根木炭黑得发亮,木纹清晰可见,两者相击,声?音清亮。再摔断来?看,里面没木芯,木头烧透了,的确是好炭。
陶椿捡起摔断的炭块儿,黄昏了,林子里光线转暗,她不敢再待下去,说?:“下山吧。”
走到半路,还没走到山脚先遇到邬常安找来?,天?要黑了,他不放心陶椿独自?跟旁人在山里。女?人在力量上比男人弱,她虽当过女?鬼,却偏偏是个没本事傍身的,真要是有人包藏祸心害她,她还真打不过。
“饭要好了,他们安排我来?喊一声?。”邬常安解释一句。
杜星走在前面,问:“晚饭做了啥好吃的?我晌午都没吃饭,要饿死了。”
“粉条汤,汤是鸡汤,还有肉片、鸡蛋、野葱、木耳、婆婆丁……咦!”邬常安看见花斑狗从山上下来?。
陶椿惊喜地“哇”一声?,“它长胖了。”
花斑狗认出救它狗命的恩人,它一改警惕,垂下耳朵迅速跑来?,尾巴摇得可热情了,跟住在邬家时判若两狗。
“看得出来?,有救命之恩的就是不一样?,我们之前在这里伐木盖房,它见我们一次咬一次,喂饭都贿赂不了,看着?是条养不熟的狗。”杜星抱怨。
邬常安伸手想摸一下狗头,花斑狗一扭身躲开,不肯让人碰。他“嘁”一声?,收手说?:“我还不稀罕摸你?,我家的狗也来?了。”
陶椿捶他一下,“它还不够可怜的,说?它做什么。走了,回去吃饭。”
花斑狗颠颠送他们到谷口,刚靠近就被跟来?的狗群撵走了,它跑回自?己家门口,狗头朝西汪汪大叫。
两个院落东西并列,共用一堵墙,大厨房盖在女?院的门前,厨房不小,里面有三个灶口。但锅非铁锅,一个是齐膝高的陶缸,不足水缸大,之前是装米面用的,眼下用来?煮汤蒸饭;另外两个是陶釜,主要用来?炒菜。
一百四五十张嘴,做饭的厨子煮了一缸两釜粉条汤还不够吃,陶椿和邬常安到的时候,姜红玉、邬小婶和杜瘸子在做第二波饭。
陶椿找到陈青榆,问:“还有几天轮到虎狼队巡山?”
“三天?。”
陶椿“噢”一声?,“我记得咱们陵里跑来一群野鹿?在哪座山?”
“双峰山东边的山谷里,那片山谷地方不大,跟牺牲所所在的山谷差不多。山的走势高,地势也高,树矮草深,鹿群在那个地方一直没走。”陈青榆说?,“春天?的时候有八只鹿,现在有十三只了,要不要捉来?一只开开荤?”
“打草惊蛇,鹿群跑了亏大了,入冬了再说?。我就是想问问鹿群在的地方有没有野山羊活动,我想猎野山羊。”陶椿吐露目的。
陈青榆摇头,“冬天?的时候野山羊才会来?树多的林子里,眼下快入夏了,它们在只有草没有树的山顶。这东西警惕的很,听见点?动静就跑,还能在山壁上行走,可难逮了。”
陶椿吁口气,心想改天?去野猴岭看看,野猴岭猴子多,野山羊要是在这座山里活动,或许没那么容易惊动。要是实在找不到也就算了,再等几个月,等山里养的羊长大吧。
“后天?你?带上虎狼队,我们一起去野猴岭探一探,打些猎物回来?吃。”陶椿跟他说?。
陈青榆“哎”一声?,“行,我明儿让人准备准备,听说?野猴岭的猴子凶的很。”
“陵长大人,饭好了,快来?吃。”邬常安喊,“你?还不饿啊?晌午都没吃饭。”
陶椿跑过去,接过姜红玉递来?的大陶碗,热气腾腾的粉条汤上铺着?一层鲜嫩的婆婆丁,她搅了搅粉条,看见粉条下埋的鸡肉和黄灿灿的鸡蛋。
“陵长大人,来?这儿坐,你?脚不沾地忙了一天?,累了吧?”邬小婶从灶前走开,让陶椿坐木墩子上歇歇。
陶椿不客气,她过去坐下,看灶房里人来?人往,她喊姜红玉也坐下。
“小婶,你?盯着?我大嫂,别?让她逞强干重活儿,她肚子里还住着?一个小的,受不得累。”陶椿嘱托。
“我晓得,你?二堂嫂回去跟我说?了,我这趟跟过来?就是为了盯着?她。”
陶椿咀嚼的动作一顿,姜红玉也僵了一下,妯娌俩都有些不可置信。
“这哪是婶婆啊,这是我们第二个亲婆婆。”陶椿感?动,“小婶,你?可太好了。”
姜红玉连连点?头。
“这可比亲婆婆还好。”盛饭的人搭话。
“她没亲婆婆,只能我多照顾点?。”邬小婶没当回事,要不是有陶椿劝和,她二儿子不是入赘就是当太监了,石慧有今天?这个样?儿也多亏了陶椿指路。她报答不了陶椿,好在她们妯娌俩关系好,她多照顾红玉,陶椿也能多省心。
今晚没干活儿,大伙儿各洗各的碗,邬小婶把一缸两釜刷洗干净,接着?用白面和苞谷面发半缸面,另外烧两釜水让儿子侄子拎回屋洗漱。
陶椿也用自?己带来?的水桶拎大半桶热水回屋,她和姜红玉还有小核桃、小鹰睡一间屋,两大两小,一张榻还没睡满。
累了一天?,陶椿倒下没一会儿就睡着?了,小核桃和小鹰见状不再说?话,两个小姑娘头并头盖上被子闭上眼,没一会儿也睡着?了。
院子里的走动声?、说?话声?又持续了半个时辰才彻底消失。
院子里安静下来?,夜却算不上静,山谷四面环山,兽语虫鸣随夜风飘来?,在山谷里鼓噪了一夜。
天?明,吵闹的鸟鸣和远处猴子的叫声?将人唤醒,早饭还没好,醒来?的陵户们挑着?担子拿着?锄头上山刨土。
山谷里雾气深重,走到高处,雾气还稀薄一些,朝霞未出,天?际大白,云和雾似乎交缠在一起,罩向霭霭青山。
“吼——”有孩子学?猴子吼叫。
带着?笑的回音在山谷回荡,一声?声?“吼吼——”声?接连响起,响彻山间,压下正宗的猴叫,惊得山中鸟雀高飞。
第174章 井井有条 前往野猴岭
一抹黄影从土坑里蹿出,看见的人惊慌大叫,不知情?的人纷纷躲避,繁杂的问询声打破清早的祥和。
“是黄鼠狼,别慌。”有人闻到味了。
黄鼠狼在人群里乱蹿,屡屡跑进草丛又舍不得离开,土黄色的臭气一股接一股,陵户们被熏得丢下担子扔下筐,一再后?退。
终于,黄鼠狼跑进坑洞,往返三次把黄鼠狼崽子都叼走了,臭气才渐渐转淡。
陈青榆唾两口,他绷着脸大骂:“一只黄鼠狼把你们吓成这熊样儿?,嚷什么嚷,刚刚谁在大声嚷嚷?”
没人接话,妇人们也?不受他管辖,她们捡起?锄头自顾自去挖陶土。
之前兴致勃勃学猴叫的孩子们也?消停了,他们脸上的兴奋之色散去,在陈青榆的盯视下,各找各的小锄头、小铲子去挖土。
陶椿从山下上来,她大致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没有过问,她在坡上转一圈,这才发现还有个隐患。一年接一年地?挖陶土,山坡上坑洞遍地?都是,山坡走势呈现凹形,山腰陷进去了。此处大山位置偏向西北,春夏少暴雨,山体滑坡的可?能性不大,不过冬季连绵几个月的大雪,化雪时会造成水土流失,进而导致山体滑坡。这要是滑坡了,山谷里新建的房子八成要被埋。
“啊!洞里有蛇!”一个小子吓得大喊。
“是乌梢蛇,没毒。”石青离得近,两步过去抓起?蛇尾抡圈砸。
陶椿见状趁机说:“往山上走,往西去,换个地?方刨土,离这些洞远点?,保不准里面藏的还有其他毒物?。这几年不能再在这个老地?方挖土了,山体都陷下去了,再挖几年,下面没了支撑,保不准上面的土要垮下来。”
闻言,百来个人拿着东西牵着孩子往高处走,选定?地?方,他们先?除草挖藤。
太阳升起?,早饭好?了,山上也?清出半亩大的空地?。
早饭是粉条汤和蒸馍,一人一碗粉条汤一个蒸馍,吃完了上山继续着手挖陶土。
陈青榆带着虎狼队在挖陶土的山坡上清扫一圈,逮蛇撵鸡追兔子、烧蜂巢熏毒虫,一通忙活下来,晌午的菜有了。
陶椿也?在刨陶土,她如去年一样屈着胯来回挥锄头,不消一柱香的功夫就累得满头大汗。
邬常安拎着装蛇的麻袋路过,问:“陵长大人,你喝不喝水?”
“我喝。”小核桃举手,“小叔,我手磨得疼,你上山的时候给我带两条布缠手。”
“好?嘞。”邬常安应下,他又问陶椿,“你的鼠皮手套带来了吗?”
“没有,手指那里开裂了,今年再做几双新的。”陶椿活动一下胳膊,接着拿个木锹铲土装筐。
等邬常安再上来,陶椿装满两筐土,他把水
囊和布条留下,挑起?两筐土下山。
虎狼队二十余人提着猎物?回来,路过挖土的地?方,一人挑两筐陶土下山。
陈青榆剥着野蒜,站陶椿旁边问:“陶陵长,我带兄弟们把这片的树砍了?”
“不砍,留着,你们砍树跑远点?,换个地?方。”陶椿擦把汗,她指一下谷口通往野猴岭的山道,说:“砍这儿?的树,把这个道清出来。”
“行。”陈青榆嚼一口野蒜,拔腿下山。
太阳越升越高,山中雾气被驱散,站在半山腰能看清对面的山顶上老鹰的巢。
挖了小半天土的孩子们没耐心也?没精力了,他们叽叽喳喳地?爬树,或是拽着低枝荡秋千,没人管他们,由着他们像野猴子一样摸滚打爬。
“婶婶,你看我。”小核桃拽着榆树枝荡起?来,她高兴地?大喊。
陶椿被吵得脑壳疼,她敷衍地?看一眼,嘱咐一句注意安全,她挑起?两个半筐的土下山。
挑下来的土倒在油坊前的空地?上,小半天挖的有二百来筐的土,堆在一起?已有一人多高,看着颇有成就感。就是土里掺着不少草根树茎还有树叶,筛土的时候要耗不少功夫。
陶椿把两筐土倒下去,余光瞥向老陶匠的阴宅,花斑狗盘在门前睡觉,挨着油坊的墙边有个破陶盆,盆沿垂着一根粉条,看样子今早有人喂过它。
“陶陵长,我们明天去野猴岭打猎?”扛着断木的人路过问。
陶椿点?头,“砍几棵树了?”
“不少。”
陶椿心想真是吹牛,她亲自过去看,才砍倒三棵树,都是腰粗的榆树,枝桠一一砍下来,根据粗细分成好?些堆。她大概明白是为了烧出好?炭,每一窑木头的粗细、干湿都有讲究。
陶椿走到一个年纪稍长的男人身边,问:“如果炭没烧透,影不影响烧陶?”
“影响,好炭火候好,烟少。”
陶椿“噢”一声,看来她的想法不可?行,她还琢磨着劣炭烧陶窑,好?炭拿回陵卖呢。
“晌午饭好?了,吃饭。”杜瘸子来喊,他给上山的人说:“传个话,饭好?了,都下来吃饭。”
晌午饭有鲜鸡汤煮粉条、蒸米饭,菜有一大盆辣炒兔丁、两大盆蛇羹、两盆凉拌婆婆丁和一盆蛋花野蒜汤。杜瘸子会木活儿?,他用?盖房剩下的木头摞出一张长饭桌,今天晌午的菜摆在外面放满一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