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绿豆红汤
小核桃绷着脸点头,她伸手比划:“还有猪牙好长好长。”
“对,能把你肚子?拱破,以后你要是在?山里看见野猪,你要赶快跑,它们要是追你,你往树上爬。”姜红玉教她,“我的话记住了??”
“记住了?。”
猪板牙发挥掉最后一点用处,终于到?了?狗嘴里,两只狗叼着猪板牙在?饭桌下啃得咔咔响。
邬常安拿刀撬开猪脑壳,猪脑花都?炖成了?蜜黄色,看着好比一碗豆花。
“小核桃还吃不吃?”他问。
“不给她吃了?,她吃的不少了?,再吃要坏肚子?。”邬常顺说,“给弟妹吃。”
“我跟大?嫂一人一半。”陶椿递出碗,琥珀色的猪脑花舀进碗里,她让他再给她舀半勺肉汤浇上去,汤和?猪脑花拌匀,她如喝粥一样直接端碗喝,两口就?干完了?,满口的滑腻,又香又嫩。
邬家兄弟俩分吃了?猪舌和?猪脑肉,猪脑壳都?掰下来给狗磨牙。
姜红玉在?肉汤里捞了?捞,又捞了?一碗狼心。
“你俩谁还吃?”
“吃饱了?,吃不了?,撑的很?。”邬常顺摆手,“给老三吃。”
“给狗吃,我也吃饱了?。”邬常安挺着腰靠在?椅背上,他撑得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一碗狼心倒了?喂狗,姜红玉捡碗筷去灶房,“弟妹,碗我来洗,你们先洗澡。”
“消消食再说。”陶椿起身牵着打瞌睡的小核桃靠墙根走路,转了?两圈,她倒退走,走到?空地的边缘,抬头看见屋顶盘着一坨蛇在?晒月亮。
“蛇在?屋顶上。”她说。
邬常安仰头看,“它跑屋顶上去了??难怪这几天?没?见它盘在?石头上晒太阳。”
蛇发现他们了?,它吐出蛇信子?。
或许它一直注视着他们,只是人没?发现。
“它会不会爬进屋?”陶椿问。
“没?见它进过屋。”
“它咬没?咬过人?”陶椿又问,“有个蛇住在?家里,你们还吃过蛇羹吗?”
邬常安听了?这话觉得好笑?,“你以为它是人?它自己都?吃蛇,还见不得人吃蛇?没?咬过人,它又不蠢,它一个没?毒的东西,凭它的能力杀不了?人,它还招惹做什么。”
月亮隐进云层,天?光一暗,沉入夜色的屋顶变得模糊。
等月亮再出来,屋顶上盘的蛇不见了?。
蛇进洞,人回屋,大?山里最后两簇明火相继灭了?。
凄厉的狼嚎在?林间呼啸而过,被围剿的野猪一个个倒下时,露水降下,带着血腥气附着在?草木果?实上。
朝阳升起,林间鸟雀离巢觅食。
“去——”挑担的人来到?地里,玉米地里的鸟雀呼啦啦飞起一群。
“山里还缺野果?子?了??柿子?熟了?,枣子?也甜了?,这东西还不够你们吃的?非要来糟蹋庄稼。”姜红玉老话重谈,回回来地里,她回回要跟鸟雀谈谈心。
“去去去——还不走。”姜红玉捡一堆土碴子?往地里扔,又惊飞一群鸟,她骂道:“你们就?一个劲吃吧,人吃的粮食你们吃了?,我们饿肚子?的时候就?吃你们。”
“它们又听不懂。”
陶椿说。
“不骂它们不害怕。”姜红玉说,“再说了?,骂骂我也痛快。”
两家种的花生都?拔回去了?,邬常顺惦记着炸田鼠洞,他邀老三两口子?过来帮忙。
山里陵户的田地多?半集中在?山谷里,这个山谷宽阔,坡势也不陡,谷底和?缓坡上都?开垦出来种了?庄稼。
“这一片苞谷地是你们的,连带南坡上的二亩苞谷地也是。”姜红玉给陶椿指。
有个问题陶椿早想问了?,但她跟邬常安又不是真夫妻,她一直觉得自己没?立场打听,这时候她就?势说:“什么你们的我们的,他们兄弟俩又没?分家,还各种各的地?”
“娘还在?的时候做主分的。”姜红玉说,“先把地分了?,以后有机会就?分户。”
分户?陶椿有印象了?,皇陵重风水,山里的房不能随便盖,地不能随意开垦,陵户想分家添地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继承无主的房屋田地。比如像邬家,邬常安爹娘都?不在?了?,他们兄弟俩日后要是出事,姜红玉带娃回娘家了?,他们家的房屋田地优先分给其他陵户。同样,邬常安要是想分家另过,只能等绝户的房子?。
姜红玉拉着陶椿的手拍了拍,说:“我们俩家住一起挺好,我可不盼分户,到?时候俩家隔几里远,想见一面都?难。”
陶椿点头,她觉得目前这样是还不错。
走到?花生地,邬家兄弟俩已经生起火了?,这次带到?地里来的竹筒是晒干的,晒干的竹筒炸的时候声音更响。
姜红玉负责用竹筒炸鼠洞,陶椿则是跟在?后面烟熏,连炸带熏,地下的田鼠在?洞里乱蹿,人站在洞上面都能感受到细微的震动。
“出来了?!”邬常顺举起木板狠狠一砸,来不及捡,他追着四处乱蹿的田鼠一个劲抡着木板砸。
陶椿见他俩忙不过来了?,她也过去帮忙,土地松软,有的田鼠没?砸晕又想跑,她再补上一脚,拎着尾巴扔坛子?里。
洞外木板砸得砰砰响,洞里的田鼠不敢再出来,姜红玉拿柴往洞里塞,点着火,她对着洞扇风。
很?快,花生地里一股一股冒青烟,这下熏出来的田鼠不用撵了?,它们出洞就?晕了?头。
“没?田鼠出来了??”邬常安朝坛子?里看一眼,“不对劲啊,十四个鼠洞肯定不止这点田鼠。”
陶椿伏身趴地上听,地下没?动静了?,她起身说:“估计是熏死在?洞里了?,挖洞吧,把洞里的花生扒出来。”
“该把黑狼和?黑豹带来的。”邬常安惋惜少了?帮手。
“它俩昨夜就?进山了?,你到?哪儿去找它们。”邬常顺递他一把锹,说:“快挖,挖完这片地,我们再去你的花生地里挖洞。”
鼠洞深且长,四个人挖了?一柱香的功夫才挖出来两个洞,捡了?四个死田鼠,掏的花生合起来估计有两三斤,洞里通风,花生都?快阴干了?。
“它们藏两三斤,吃得肯定不止两三斤,难怪我收不到?花生。”邬常顺气得咬牙,他拎起熏死的田鼠丢坛子?里,说:“让你们嚣张,这下栽我手里了?吧。”
陶椿想笑?,她发现了?,老大?两口子?在?地里干活都?喜欢骂骂咧咧,跟他们在?一起干活指定有意思。
继续挖鼠洞,中途遇到?一只熏晕的田鼠醒过来,趁人不注意,它一溜烟跑了?,又把邬常顺气得吱吱叫。
陶椿乐哈哈地笑?,干活也不觉得累。
邬常安暗暗观察她,有什么好笑?的?
“你们热火朝天?在?忙啥?”山谷北坡上干活的陵户高声问。
“逮田鼠,挖鼠洞。老叔,我们从鼠洞里挖了?三四十斤花生啊。”邬常顺同样高声喊。
“你吹牛,老叔要是没?能从鼠洞里挖到?三四十斤花生,你给他补上。”姜红玉啐他。
邬常顺哈哈笑?,“那可不怪我,怪他挖晚了?,田鼠吃光了?。”
忙到?晌午,地里的田鼠洞都?刨开了?,花生地里也挖得一条沟连着一条沟,毁得不像样子?。
邬常安跟邬常顺把土推下去填沟,忙完了?,四个人这才往回走。
靠近家,姜红玉看见小核桃在?家门外的石头上打瞌睡,她喊醒她,“你咋在?这儿?我不是让你在?堂爷爷家玩?”
“你们一直没?回来。”
“我们又不会丢,你害怕啥?以后我们不在?家,你就?跟你堂婶待一起。”姜红玉抱起她,“你吃过饭了??”
小核桃点头。
“我去跟弟妹说一声,免得她以为孩子?丢了?。”邬常顺说。
“行,翠柳也要照顾孩子?,忙的时候估计没?注意她。”姜红玉打小核桃一巴掌,她把孩子?托给旁人看着,自然不能要求人家像亲娘一样尽心,她怪不了?旁人,只能教自己的孩子?要听话。
“我娘要是还活着就?好了?,她哪怕病着,也能做个饭看个孩子?。”邬常安说。
姜红玉没?接话,陶椿左右看两眼,也没?吭声。
家里冷锅冷灶,邬常安淘米下锅煮,陶椿拿着刀在?外面剁鼠头,猛地感觉身后有东西,她回头去看,一眼对上蛇头,它爬在?坛子?上,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陶椿:……
她转过头,继续忙着手上的事,当?做没?看见它。
姜红玉哄睡了?小核桃,出来就?看见蛇尾搭在?坛子?口,转瞬就?消失了?。
装耗子?的坛子?一阵晃荡,尖细的吱吱声时有时无,不过片刻,菜花蛇肿着脖子?出来,它沿着墙根爬走了?。
陶椿等它走了?,她才举刀剁鼠足鼠尾,她担心三番两次吓到?它,到?时候再把它吓得搬家了?。
“弟妹,我来弄。”姜红玉过来接手,今儿轮到?她做饭。
陶椿把鼠皮撕下来,剩下的活儿交给她。
昨天?泡在?水里的鼠皮已经泡软了?,陶椿捞起鼠皮,顺手把新鲜的鼠皮丢水里。
邬常顺回来了?,他接手烧火的活儿,邬常安出来摘花生。
“你…你有没?有刮胡刀?”陶椿明知故问。
邬常安看了?看她手里的东西,他回屋把薄窄的小刀拿出来。
陶椿先用小刀给自己修了?修眉毛,这才拿去刮鼠皮上的油脂,田鼠皮本就?薄,刮去油脂后,鼠皮薄得能透光。
鼠皮刮去油脂再用皂角搓洗,反复洗了?五遍,陶椿把鼠皮贴在?树上晾晒。
“饭好了?,洗手吃饭。”姜红玉喊,“弟妹,这碗蛋羹是你的。”
“老三给你炖的。”邬常顺憋好一会儿了?,他细瞧陶椿的表情,说:“他专门交代?这碗蛋羹是给你的。”
“我拦着不让你吃了??”邬常安进门接话,“我什么时候交代?你的?”
邬常顺恨铁不成钢,他端菜出门的时候捶他一拳,完蛋玩意儿。他这下算是相信了?,陶椿或许真看不上老三,一听蛋羹是老三交代?给她炖的,她下意识的反应是苦恼。
下午下地干活的时候,邬常顺一声接一声地叹气。
“你有话就?说。”邬常安听烦了?。
“弟妹真看不上你。”邬常顺可怜他。
“我看得上她?”邬常安不屑,“她、她……”
“她什么?”
“懒得跟你说,你不懂。”邬常安闭紧嘴。
邬常顺暗哼,他不懂?那碗蛋羹都?被陶椿吃了?,他还不懂?
下午又去挖了?半天?的田鼠洞,傍晚回去一称,四个人一天?从田鼠洞里掏了?三十三斤花生,赶上半亩花生的收成了?。
“我去跟小叔说说,让他们也炸了?鼠洞去挖洞里的花生。”邬常安说。
“去跟陵长说一声,让他组织人挖,今年大?伙儿都?把田鼠洞掏了?,明年地里的收成能好点。”陶椿说,“逮的田鼠还能熏成肉干,冬天?也是一道好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