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绿豆红汤
她可真会阴阳。
有?蚊子飞来,陶椿把撕烂的里衣搭在他肩上,“你?最?好躺下去歇着,能睡就睡,给?身体休息的机会,免得吹了风再受寒,万一病上加病,你?真没两天的活头。”
邬常安害怕了,他侧身躺下去,再求女?鬼帮他盖上棉袄。
“我?要是?死了,你?能不能把我?带回去?”他问,“我?想葬在我?爹娘旁边。”
“没那个本事。”陶椿拒绝,“我?给?你?挖个坑埋了,过个三五年化成?白骨了,我?带你?大哥过来把骨头挖回去。”
邬常安哽咽一声,他又不想当鬼了。
“我?死了,你?怎么办?”他问。
“我?回你?家呀,给?你?守寡。”陶椿语气雀跃,“大嫂人好,小核桃乖巧听话,大哥虽然有?点?挑剔,但只要我?愿意留下来为你?守寡,我?相信他会拿我?当亲妹子待的。你?放心吧,我?会帮你?照看大哥大嫂的,以后那就是?我?的家。”陶椿本是?胡乱一说,细细想来觉得也挺好。
邬常安觉得背上的伤口更疼了,他这哪是?带了个鬼回来,这是?鸠占鹊巢的杜鹃鸟。
“我?答应你?的都作数,你?就算是?死了,我?回去了也替你?祭拜爹娘。”陶椿似乎觉得还不够气人,她继续说:“以后我?要是?有?相中的男人,我?招他入赘,你?是?先夫,我?会让我?的孩子给?你?扫墓。”
“我?不稀罕。”邬常安很是?硬气,“你?这人没良心,你?就这么盼着我?死?我?待你?不差吧?”
“这不是?你?问我?你?死了我?怎么办?我?跟你?说你?又生气。”陶椿抱怨,“不跟你?说了。”
陶罐里有?了香味,陶椿舀点?汤出来焖米饭。
待鸡肉炖好,黑熊肉还没炖烂,陶椿扶邬常安起来吃饭,他伤口似乎疼得厉害,一身的冷汗,她摸了一手。
邬常安为了活命,他不跟陶椿说话了,免得被气死。
陶椿给?他舀碗鸡汤,连汤带肉还有?鸡蛋都给?他吃,她舀碗清汤先垫垫肚子,擎着脖等着吃熊肉。
目光掠过坐在火堆对面的人,一会儿的功夫,他脸上浮现大滴大滴的汗,手也在抖,大概是?端不住碗。
“我?给?你?端着。”陶椿又发善
心,“我?可真是?心软。”
邬常安咳了两声,他没敢犟嘴。
陶椿笑嘻嘻的,他这副虚弱的样子可真顺眼,之前一个劲观察她的嘴脸可太讨厌了。但凡她走进?他的视野,他的余光就落在她身上,像条蛇一样观察她的一举一动?,一门心思想看透这副皮囊。真是?糊涂,他怕鬼,看透又有?什么用?看透了能拿她怎么办?害怕又好奇,想装糊涂又忍不住探究,她有?时恨不得真是?个鬼,半夜穿墙过去吓死他。
唉,得亏他怕鬼,怕她,她才有?点?兴趣逗弄,不然她可讨厌死他这个死德行。好比她是?个会说话的老虎,他害怕老虎,又好奇老虎为什么会说话,一天天反复来试探,或许哪天确定老虎不吃人,他就敢掰开虎嘴去摸老虎的嗓子。
试问哪个老虎不讨厌这种人?恨不得咬死他。
陶椿伸手朝邬常安身上用力捶一拳,“实在讨人厌。”
邬常安差点?呛死,他讨人厌?
第38章 劳心费力的一夜 又要哭了?
一碗鸡汤半碗米饭,搁在昨日,邬常安吃这点东西只能垫个底,然而眼下却好?似吃饱了,鸡汤很?香,他却没胃口再吃。
他对陶椿口中说的虚弱有了实?感。
“不吃了?”陶椿听见?不远处有人说什么“好?了”“拿碗”之类的话,她估摸是熊肉炖好?了。
“你自己在这儿?走两圈,我换个陶罐再烧一罐水,你看着火,我去吃饭。”陶椿放下碗,说:“待会儿?水烧开了,我喊姐夫来给你擦擦身子……我给你擦也行,擦干净了再敷一下药,你就睡下休息。”
邬常安应好?,此时?他真情实?感地说一句:“劳烦你了。”
“嗯,你记住我的大恩大德。”陶椿没跟他客气,“你这次要是不死,欠我半条命。”
陶椿继续用血衣垫着取下炖鸡的陶罐,她去牛群休息的地方再拿个带提手的陶罐,陶罐涮一下,她抱着陶釜把剩下的水都倒进罐子里?。
陶罐挂在木架上?烧水,陶椿拿上?她的碗去人群聚集的地方吃饭,一靠近,她还没看见?肉先闻到一股味,类似腥和膻混合的味道,不算浓重,掩盖在肉香下还能接受。
“弟妹。”杜月招手,“到这儿?来,这一壶熊肉还没人动。”
“怎么样?熊肉好?吃吗?”陶椿问。
“好?吃。”杜月点头,“这是胡老做的,他做熊肉有一手,你尝尝。”
陶椿直接舀一整碗,吃不完还有狗接手,不会浪费。她端着碗寻个人少的地方坐下,肉还烫,她谨慎地挟起一块儿?吹了吹,热气吹开,独特的肉香和膻味灌进鼻腔,她咬一大口,熊肉里?的滚烫的汁水和油花烫得她一哆嗦。
黑熊脂肪厚,肉肥腻,但质地更像牛肉而非猪肉,没有明显的肥瘦分层,口感上?却像猪肝,一咬就是一坨,很?扎实?,从味道上?来说,味道偏重,就是有点膻有点腥有点香。陶椿这是头一次吃熊肉,她觉得还挺好?吃,就是肉太扎实?了,饱腹感很?强,换句话说就是能量很?强,吃半碗熊肉抵得上?两碗干饭,肉吃进胃里?,浑身发热,实?在是太补了。
一碗没吃完,陶椿吃不下了,她不着痕迹地扯开衣摆抖了抖,让夜风钻进去吹吹热汗。
“姐夫,我打?算用鸡汤炖熊掌,邬常安不吃熊肉,你明早来盛一碗。”陶椿说。
“我也得了个熊掌,这样吧,我把熊掌给你,你帮我炖出来。”杜月说。
“行。”陶椿答应,“你待会儿?给我送过去,我去看看邬常安的情况。”
“好?,我吃完了过去看他。”
陶椿把没吃完的熊肉端回去,见?邬常安靠在树上?,她放下碗去扶他,“怎么不趴下歇着?”
“躺着的时?候好?的胳膊压在下面,我自己盖不上?棉袄。”
陶椿扶他躺下,抖了抖棉袄给他盖上?,转身去把陶罐提过来,她把之前盖在伤口上?的布搓洗两把,拧干水探到棉袄下面给他擦身上?的汗。
邬常安很?不好?意?思,他出了一身的冷汗,背肌发凉,微烫的软布擦过,柔软的指腹时?有时?无地蹭过,都让他不由自主地发颤。
“怎么?冷?还是疼?”陶椿问,“我没擦到伤口啊。”
“疼。”邬常安攥紧棉袄,他深吸一口气,说:“不止伤口疼,从肩到背,牵扯到的肉都疼。”
“噢,疼就疼吧,忍着,有人伺候你就偷笑吧,少挑三拣四。”陶椿没管他,她把布浸泡在热水里?搓一搓,又把背上?擦一遍,随后绕个弯蹲在他面前,手探进去给他擦胸腹。
邬常安屏着气,这感觉太奇怪了,还不如让黑熊再给他来一爪。
“明、明天……明天让姐夫来给我擦。”邬常安虚弱地说,这简直是上?刑。
“别得了便宜还卖乖。”陶椿没好?气,“别乱动,我看看你的伤口。”
“咋还吵起来了?”杜月大步过来,“老三吃饭了?”
“吃了,陶椿给我炖的鸡汤。”邬常安接话,“姐夫,你明天来给我擦擦身子,我出汗太多了。”
杜月想起香杏跟他嘀咕的话,老三两口子成亲一个月还各睡一间屋,一个是真傻,一个是装傻充愣,他心想还真是,自己媳妇伺候的不好??要他一个大男人来给他擦身上?的汗?
“我没空,让弟妹照顾你,我还要去照顾牛。”杜月说,“牛也可怜,身上?没几块好?肉,蚊虫盯着它嗡嗡嗡地飞,我得去给它打?扇子。”
陶椿又给伤口上?敷一层药粉,她用手擦去洒出来的浮粉,察觉到指腹下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抖动,她恍然,原来是害羞了。
“你睡吧,我去打一釜水。”陶椿说。
“我去打?,弟妹,熊掌放火堆边了,劳烦你收拾一下。”杜月拎起陶釜离开。
陶椿把碗里?剩下的熊肉倒了喂狗,她抓一把柴灰把碗筷搓一搓放在一旁,打?算等水打?回来了再洗。
她坐在火堆旁拿起熊掌,熊掌腥臭,毛上?带血,毛发里?不知藏了多少腐肉污血,她不知道该怎么处置,只能去问胡老。
“熊掌毛深皮厚,生的不好?拔毛剥皮,还是得煮,煮一个多时?辰,把熊掌煮到七八分熟,熊毛和指甲一拽就掉,熊掌上的爪垫能剥下来。”胡老把他的经验告诉陶椿,“煮之前你得先拿水洗,不然煮出来的就是一锅臭水,肉也臭了。”
“还挺难处理。”陶椿说。
胡老笑,“熊掌好?吃,麻烦也值了。对了,邬老三没大碍吧?”
“目前还好?,我今夜守着他,只要不发热就能扛过去。”陶椿说,“正?好?我把熊掌处理了,免得打?瞌睡。”
“这小?子太莽了。”胡老叹气,“他要是也折在熊瞎子手上?,他爹在地下还要再哭死一次。唉,太年?轻了,冲动,熊瞎子是杀不完的,他回回拿命赌?亏不亏?唉,这次要是熬过去了,望他能长个记性。”
陶椿赞同胡老的话,但也能理解邬常安的做法,热血冲头了就什么都顾不上?了,说到底还是太看轻自己的命,也太自信自己不会就这么死了。
她暗暗反省,以后遇见?毒蛇可得谨慎再谨慎,不能让下意?识的反应去控制自己的行为,她要是不慎再被毒蛇咬一口,可就没这个运道再活一次了。
从胡老那儿?离开,陶椿回到邬常安睡觉的地方,她不在的时?候,杜月把水送来了。她洗洗手探下邬常安的额头,温度好?似正?常,呼吸有点粗重,没什么问题,她去忙她的了。
陶罐里?的脏水倒了再烧一罐,陶椿把碗筷洗干净放铜壶里?,她去端个铜盆来,兑一盆柴灰水把熊掌泡进去。
不远处,胡家全带人把泡在盐水缸里?的熊肉捞出来,他们削了木头做挂钩,一个个忙活着把四百来斤的熊肉挂起来,打?算连夜熏肉。
陶椿把一釜水用完了,熊掌还没洗干净,她去找人帮她取水,路过靠着牛睡觉的人,猛地顿住脚。
她听见?了呓语声,声音有点耳熟。
“阿胜?阿胜是不是睡在这儿??”陶椿胡乱拍醒一个人,“除了阿胜还有没有旁人受伤?有个人
在说胡话,你去看看,他是不是发热了。”
其他人被她吵醒,听了她的话,他们爬起来去找人。
“是阿胜,他烧糊涂了,叫不醒,说的什么也听不清。”陈青云喊,“去喊胡老。”
胡老听到动静已经过来了,他掏出几粒黑乎乎的药丸子让人给阿胜塞嘴里?,“这是治风寒发热的药,有没有用我也不知道,眼下只能听天由命,你们看着他。”
“等天亮他要是还不退热,我就送他回去,我大伯就他一个孩子,他要是没了,我大伯大娘也活不了了。”阿胜的堂哥李山说。
他都这么说了,胡老能怎么说,换粮没有人命重要,他只能说:“也行,你再喊个人,三个人牵头牛,路上?有照应。”
“邬老三怎么样?”李山问。
“还在睡。”陶椿说。
“散了散了。”胡老说,“都长个记性,往后遇事别冲动。之后的路都听我的,再有人不听指令,回去了跪陵殿。”
陶椿把陶釜递给胡家全,让他帮忙取釜水,她跟李山交代:“烧一罐开水,水里?加一撮盐,有个咸味就行,今晚多给阿胜喂水。再把伤口洗一洗,重新敷药。对了,伤口敷了药就别再缠布,布不干净,还不透气,会把伤口捂坏。”
李山听得头发晕,他担心自己做不好?,央求说:“大妹子,你能不能给他弄一下?你们女人心细,我手粗,担心再给他弄出血了。”
“也行,我那儿?烧的有水,等晾凉了我拿过来。”陶椿答应下来,“不过我手上?也有事,你不忙你帮我把熊掌洗了。”
“我还得守着阿胜……”
“得了,没药又没大夫,你守着也是干瞪眼,就像胡老说的,听天由命。”陶椿摇头,“你给他挪个干净的地方,离牛远一点,身下垫上?东西,别直接睡地上?。”
“我把他挪去跟邬兄弟睡一起。”
“那不行。”陶椿一口拒绝,“万一染上?了呢?”
“行吧。”李山叹气。
陶椿站在空荡的地方吹一会儿?风,她回去把吊在火堆上?的陶罐取下来,撒点盐敞着口慢慢放凉。
半柱香后,胡家全用肩扛着陶釜送过来,陶椿再托他把装开水的罐子给阿胜送过去。
陶椿用柴灰仔细洗去手上?的油腻和脏污,离开时?探了下邬常安的额头,确认他是正?常的,她去给阿胜处理伤口。
李山生了堆火,也吊了个陶罐在烧水,他把阿胜胳膊上?的布解开了,但没有拿下来。
“跟肉黏在一起了,我掀了一下就流血,血止不住,我不敢动。”李山慌了神,“大妹子,这可咋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