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吃西红柿不吐番茄皮
言淡认真听着周捕快的回话,在说到‘杀害’‘抛尸’之时,特地观察了柳怡的表现。
老妇人似乎努力想装出伤心的模样,时不时悄悄环顾四周的眼神却出卖了她眼神中的忐忑和惶恐。
她一定有所隐瞒,极有可能知晓柳乐的真实去向。
于是在周捕快话音刚落的同时,言淡又开了口,“将刘瓶带去暗室。”她顿了顿,站起身,“柳怡也带过去,一起审问。”
此话一出,柳怡身子一软,几乎要从椅子上滑落下去,被身旁的捕快扶住。
“别紧张,只是循例审问。”
年轻捕快安慰了一句,强行撑住了柳怡没让其摔倒,心中想着这老妇人未免也太过胆小。
郑静安见这小捕快因着男女有别不好动作,连忙上前,“交给我吧。”
她不着痕迹的打量了柳怡一眼,心中已起了些许怀疑。
和于乐双一左一右将老妇人的胳膊托起,跟随着众人脚步朝暗室走去。
奉公门分部,暗室中。
屋内弥漫着一股陈旧的气息,斑驳的墙壁加上摇晃的烛火,给这间屋子平添更多诡谲色彩。
刘瓶身上穿着一件满是炭灰的粗布衣衫,下身是一条同样脏兮兮的灰裤子,似乎是从窑内直接捉住便关了起来。
他被压在木椅上坐下,环顾四周一片黑暗,只能看清面前捕头的面孔。
而这捕头面无表情,一身黑衫威严又锋锐,腰间的佩刀更是煞气逼人。
他骇得面色更加惨淡,不敢再多看。
言淡眼睁睁看着这人抬头又低头,表情丝毫未受到影响,缓缓开口道:“你可知晓柳乐失踪之事。”
刘瓶哆哆嗦嗦动了动嘴唇,声音好似蚊蝇般细弱,“昨日刚知晓。”
“昨日?”言淡猛然拍上桌案,喝道:“刘瓶,你若是有半句虚假之处,即使此案不为你所犯下,也会被治上个延误案情之罪,定会受到重罚。”
她眼眸微微飘向侧边,望向侧旁站立的柳怡,见其身子猛然一颤,这才悠悠然收回眼神。
“你可知晓?”
刘瓶连连点头,“草民不敢隐瞒,决不敢欺骗大人。”
“行,我再问你。”言淡微微眯起双眼,“听说你时常对柳乐拳脚相加,打得她头破血流,可有此事?”
“是……”刘瓶脸色一变,“可……是她不听话,草民也是不得已。”
“好一个不得已。那你说说,你为何要关着柳乐,使得她半年都不能出门。”
“柳乐总是鬼鬼祟祟,睡觉也离草民隔着距离,不想靠近草民。但偏巧和其他人讲话时候倒是热情的很,肯定是谋划着对不起草民的事,所以草民为了防止她偷情,便将她关了起来。”
“既然是你亲自将柳乐关了起来,那为何我们在你家中未找到她?”
“不知……草民不知。”
言淡站起身,“难道是你将柳乐杀害后抛尸,随后伪装将她关在家中?”
“不是不是。”刘瓶连忙否认,“草民前两日都在窑中,没有回家,出发前看过柳乐,她那时候还在家里。”
第514章 辩解.冒认案
暗室里,光线被淹没般黯淡。
压抑沉闷的气氛如影随形,在暗藏心思之人身上无声缠绕,好似一条渐渐收紧的麻绳,勒得人几乎无法呼吸。
柳怡听见了刘瓶的回复,身子更加瑟缩。
她悄然抬头望向桌案那头,只见女捕头身姿如苍松般笔挺,此刻恰好回首,与自己的视线恰好撞在了一起。
柳怡的面色更加仓惶,粗糙双手紧紧捉住衣角,指尖惨白得好似冬日路边的冰疙瘩,分不清她是因暗室的寒冷而冻得苍白,还是因用力过度的结果。
脑海中闪过女儿的肿胀的面孔,还有哭泣声威胁声,最后是自己拼命阻止却被推到地面的惶恐。
我的孩子……
她用力拧紧衣衫,给自己鼓了鼓劲。
言淡捕捉到了这边的动作,她不再理会刘瓶,转身走去,“柳怡,你为何认为这画像是你的女儿柳乐。”
柳怡的嘴唇微微颤抖,声音却平静了些许,“大人,这画像上女子的面貌几乎和小女是一模一样……”
这话说完,紧张的气氛愈加凝固住。
言淡踱了几步,拿出了带在身上的画像,“你再看一眼,认清楚些。”
柳怡抖得更加厉害,她听话地抬首看那画像,好一会才回答,“的确是小女。”
沉默片刻。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仔细看看画像,重新回答我。”
“大人……草民没有骗人,这画像上的的确是小女。”
“好。”言淡再次转身,走到了刘瓶前边,将画像放在他面前,“你来看看这画像……你最好如实相告,若是有所隐瞒,定治你的罪。”
“草民不敢,草民不敢。”
刘瓶连连回答,他胆子更小,为了看得清楚,特地抹了抹眼睛,才将视线放在画像之上。
画像上的女子相貌平凡,的确是十分面熟,和柳乐……
他仔细回忆着柳乐的相貌,发现记忆中的面容总是头发凌乱,嘴角残留些许血迹,或是满面青肿,眼神充满恳求。
再往久远些的回忆探索,柳乐的画面逐渐和画像中的女子越来越相似。
刘瓶眼神躲闪,他怀疑这画像上的确是自己的妻子,却又不想因此被怀疑丢了性命。
犹豫再三,他摇了摇头,“这不是柳乐。”
言淡再次眯起了眼,她看穿了刘瓶所想。
“你再看看。”她顿了顿,好似提醒他,“这画像还会拿给你们村里其他人看,若是大多数人都认为这是柳乐,而你却说不是……你的下场,想必你应当是清楚的。”
刘瓶果然被吓住,“是草民看错了,这可能是柳乐。”
“你说得清楚些。”
“草民的意思是,这画像上的人和柳乐很像,草民也不确定。”
言淡仔细端详着他的神情变化,没发觉什么说谎的痕迹。
看来这柳乐的相貌的确和死者艾云来有些许相似,这刘瓶对柳乐的去向不知情,而柳怡却拿定了主意将艾云来的死亡认到自己女儿头上……
目的嘛,应该是想让刘瓶入狱,解脱被折磨囚禁的女儿。
言淡叹出一口气,望向柳怡,“若是刘瓶前两日的确见过柳乐,那这画像上的便不可能是她……因为画像中的人,已死去了好几个月。”
“大人。”柳怡鼓起勇气大声喊着,她回忆女儿的面容,忍不住流出了泪水,看起来更加情真意切,“这刘瓶不可信啊,他满口谎言,不仅殴打囚禁小女,且威胁不许小女和他和离。如今小女死去,一定是被他折磨致死。”
“老不死的胡说八道……老不死的黑了心肝,我看是你和你那女儿合谋吧。”刘瓶怒吼着反驳,被捕快压制住。
柳怡忽视那些污言秽语,仿佛未听到一般猛然跪下,躲开捕快想要搀扶的手,“大人,求求您相信草民,求求您,刘瓶真是个畜生。”
言淡按压住想要扶起这老妇人的心思,她努力冷硬下面容,“刘瓶是个畜生没错,他现下这种行为,藐视官差扰乱办案的罪名他是逃不脱的。”
这句说完,刘瓶的怒骂声也戛然而止。
她停顿片刻,又道:“可是,柳怡你说这画像上是你的女儿。既然你如此肯定,定是因为对你女儿的各方面都十分熟悉吧?”
“是,草民清楚女儿的每一件事,所以大人,您千万要相信草民……”
“既然如此熟悉。”
言淡蹲下身,与跪着的柳怡平视。
“死者身上有个极为显眼的胎记,你说说在什么位置,说对了我就相信你。”
第515章 帮助.冒认案
柳怡顿时间慌了身,她支支吾吾有些说不出话,半晌才开口道:“草民……草民也记不清了。”
听到此言,刘瓶顿时间回过神来,“大人,柳乐根本就没有什么胎记,这老不死的就是在骗您。”
他身体被压制住,只得努力抬起头,“她在骗您,那尸身肯定不是柳乐的,所以她说不出尸身上胎记的位置。”
“是么?”
言淡紧紧盯着柳怡,眼神中的锐利让其不敢直视,颤抖得更加厉害。
半晌,言淡叹出一口气,放缓了语气,“若是你胡乱认人,这具尸身的真正身份将永远无人知晓,不仅墓碑上刻的不是自己的名字,真正的凶犯也会从此逍遥法外。你愿意看到这样的结果么?”
见柳怡抬了抬眼,似乎多了几分犹豫。
言淡又道:“更何况,柳怡,你要明白,你这样不仅不能为你的女儿讨回公道,还会害得她从此之后只能四处躲藏。你如今还能照顾她,若是有日你不能动了,或是不在了,只拥有一个早已确认死亡的身份,不能办路引,不能找活计,她该如何在这世间生活呢?说出来吧,为了你的女儿,也为了被害的姑娘,说出真相吧……”
柳怡终于崩溃,整个人像是被抽去了所有的精力,瘫坐在地,絮絮叨叨哭诉起来,“是草民说谎了……草民只是想救女儿,那刘瓶是畜生,自从小女嫁给他后,就少有完好的时候。草民心疼啊,去找刘瓶理论。可这刘瓶欺负我们孤儿寡母,不仅将小女关起来不让和离,还时常来草民做事的地方威胁,说是即便小女和他和离,他死也要拖着小女下地狱。”
“后来发展成草民去看一次,他就打小女一次,草民后边害怕他借这个理由折磨小女,不敢去看,只敢偷偷打听……就这样几个月都未能见她一面。”
“草民只得趁着刘瓶不在家,将小女偷偷带了出来。本想着咱们母女二人离开此处,让那刘瓶找不到,没想着看见布告栏上的画像竟然与小女有几分相似。于是草民想到个一劳永逸的法子,让小女暂时躲到县外的破庙,草民揭了画像,谎称死去的是小女……若是可以让刘瓶入狱,小女就再也不怕被这个畜生缠上。”
柳怡似乎想到了什么,压抑的哭声,渐渐变成了撕心裂肺的嚎啕。
言淡示意捕快们将柳怡扶到座位上,又给她倒上了一杯热水。
等柳怡哭完回过神来,暗室只剩对面的捕头和守门的捕快,面前的桌案上摆着热气腾腾的茶。
“你先喝杯茶。”
“谢过大人。”
言淡等她喝完,缓缓开了口,“你放心,刘瓶藐视官差扰乱办案,我们会按律给他治罪。不过你也做错了事,念在你事出有因,我会请求给你从轻发落,估计也需得被关上一段时间。”
“是。”柳怡听到刘瓶会治罪,暗暗松了口气,之后又皱起眉,担忧道:“可他出来后……”
言淡轻笑道:“奉公门附近还有个空院子,我刚和周捕快打听过你们如今的住处,只需卖掉旧居再加十两,就可以搬到附近的院子里……这十两我暂时帮你垫付了,够你和柳乐搬到这边,那刘瓶即使是出狱了,也必不敢在这附近闹事。”
听说这捕头帮忙垫了钱,柳怡满心都是感激。
她颤抖着双手,想要去握面前人的衣角,却瑟缩着收了回来,只嘴里念叨着,“多谢大人……太感谢……”
“不用谢,这钱可是要还的。”言淡笑着摆摆手,“你出来之后,每个月记得去奉公门还一部分银钱给周捕快……他事忙不得打扰他,但若是刘瓶又惹出了什么乱子,也可和他说说。”
“大人……草民实在不知如何报答,钱一定会还给您……谢谢大人。”柳怡眼睛红肿着,还泛着未干的泪光,却不再愁苦,被感动和希望蔓延占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