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怕死就带了亿点点治疗 第187章

作者:焚轮吹梦 标签: 末世 正剧 穿越重生

  她把郁昭教得多好啊。

  难道她把郁昭教成了自己希望的样子,却自己变了吗?

  郁昭的问题永远得不到答案。

  看郁昭又陷入怔然,眸光里像是碎掉的星星,沈一煜心疼地拧起眉,却只能暗自叹了口气。

  他说的都是肺腑之言,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被全世界抛弃的感觉,那种举目四望,天地浩瀚却孤立无援的绝望不是说说就能体会的,但他也知道,没有人能真正地帮助到郁昭,连他自己,都是在见到郁昭之后才得到真正的救赎。

  郁昭能够救赎所有人,那么谁来救赎她呢?

  “孤独和爱是人类宏大的命题。”沈一煜的声音轻得像窗外吹过的风,“我在你面前一直像个无知的幼童,但我现在想说……你会真正长大的,郁昭,我相信你。”

  ……

  须鲸塞壬虽然栖息在极暗海,但它不是每个地方都会出现,红色的海水平静地拍打着礁石,郁昭和沈一煜站在礁石边,都穿着文明联盟提供的最优质的潜水服和氧气瓶。

  他们在做着最后的确认。

  “那个位置在水深下一千八百米左右,对于非身体系的人来说,这已经超过极限了,我们在潜水衣的帮助下也顶多支撑两个小时左右,所以郁昭,如果在那个深度我们一下子没有找到,千万不能留恋,先上岸,然后明天再下去。”沈一煜不放心地叮嘱,“这里毕竟是塞壬的栖息地,上一次我们运气好,它没有多纠缠,这次我们再入侵,它就不一定那么好脾气了。”

  “它的好脾气就是你们全都缺这少那,方霁甚至丢了一只手?”郁昭说。

  “……”沈一煜在头盔底下苦笑,他又调整了一下耳机的频道,“我们在海下能联络的最远距离只有五百米,海底的情况瞬息万变,我们千万不能分开。”

  这些内容其实沈一煜在路上都交代过了,他们全都不是身体系,郁昭又没有过深海潜水经验,沈一煜整个人都很紧张,这紧张在他们要下水之前终于爆发了,体现在他突然变得特别啰嗦。

  郁昭即使已经听过了,但还是点点头,她也调整了一下头盔,沈一煜的声音从她耳麦中响起。

  “准备好了么?”

  郁昭和他对了个眼神,两人同时起跳,跃入猩红的海水中。

  郁昭的确没有过深水潜水经验,这在她的时代也是只有富裕的人才能享受的活动,但她本身会游泳,并且她现在是超人了。

  她将能量控制得精准到微毫,覆盖到四肢上让身体得以更好地对抗水压,她的治疗能力则在为他们兜底,虽然她现在能量阻塞,未必能直接面对塞壬,但这种程度还是不成问题。

  前五百米,两人都游得十分顺利,到五百米之下,光线消失得更加彻底,眼前变成漆黑一片,两人打开头盔上的灯,照亮一串血液般红色的水路。

  打灯的确有被发现的风险,但如果不开灯他们就会失去方向。

  “郁昭,你还好么?”沈一煜的声音在这种环境下多了几分质感。

  “没事。”郁昭说,“你随时校准方向,在这里迷路就麻烦大了。”

  沈一煜的呼吸声清晰可闻,两人摸索着继续往下游,突然有什么东西从旁边蹿出,两人同时一侧伸,一条看不清长相的鱼紧贴着他们游过,把他们冲散了。

  那条鱼许是没见过这种生物,它调转方向朝郁昭游来,郁昭在水中翻滚,灯打出的光柱下照出一张狰狞的脸和一双惨白的没有眼珠的眼球。

  即使已经在废土上摸打滚爬许久,郁昭也还是难以接受这些东西的长相。

  她拔出短剑,几招之内将它插入这条大鱼的腮部,这时沈一煜赶来,两人几下就将它杀死。

  在塞壬的领地,他们不想随便开启位阶威压,一路上就是这么从拦路的东西中间杀过来。

  两人成功汇合,彼此比了个手势,继续往下游去。

  压力越来越大,还在不停地战斗,郁昭的呼吸也粗重起来,氧气含量大幅度下降,就在郁昭以为今天就要无功折返的时候,耳机里传来沈一煜急促的声音。

  “到了,郁昭,就是那里!”

  郁昭的心脏漏跳一拍,在面对邪神本尊时都没有过的忐忑瞬间全部涌上,她在水中停止了游动。

  看着下方那一方海水被隔绝的方块,现在还看不清里面是什么样子,郁昭却感觉自己似乎要窒息了,她一步都无法迈动。

  “郁昭,郁昭!”

  沈一煜游到她身边,“你怎么样,如果很难受,我们就立刻上岸,你还要保存体力游回去!”

  “我没事。”

  郁昭不敢向前,却又感到自己一分钟都无法再继续等待,她深吸口气,率先向下方游去。

  很奇妙的感觉,一游入那单独隔离的方块,她就一下子被重力重新召唤,从上面掉到下面,郁昭紧急调整姿势,但是因为氧气瓶和潜水服,她还是偏离了方向,重重撞到一个东西,然后跌落下来。

  “郁昭!”

  沈一煜幸运一点,他迅速脱下潜水装置过来扶郁昭,却发现她浑身颤抖得厉害。

  沈一煜心里一凛,马上摘下郁昭的头盔,露出她苍白的脸,她恍惚地看着周围,仿佛大梦初醒。

  沈一煜明白了,他故意出声,引回郁昭的思绪,“你认识这里,是么?”

  郁昭浑身的肌肉都在颤抖,她连装置都来不及脱,一把推开沈一煜,颤抖地摸上刚才她撞上的东西。

  这是一棵树,在海底,突兀地生长着的一棵树。

  它枝叶已经落光了,但它的确还活在这里,被郁昭撞了一下也没有倒塌,它的根还在。

  郁昭察觉到潜水服碍事,她几下撕扯下来,拿出功率更大的手电筒,打亮了整个空间。

  他们后面有一幢房子,郁昭看了一眼,露出似哭似笑的表情。

  她没有马上进去,而是转身在树下摸索,找到一个位置后她动手开挖,沈一煜见状也蹲下身帮忙,两人几下挖出了一个铁盒子。

  郁昭定定地看着这个铁盒子,发出似喜似悲的叹息。

  她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个玻璃瓶,瓶子里有一张纸条,郁昭将它取出,上面用和科技先锋保险箱里的信一样的笔迹写着:给十年后的郁昭。

  “这是我写的。”郁昭抬起头看向沈一煜身后破败的房屋,“这是我的家。”

  人言落日是天涯,望极天涯不见家。

  她想了那么久,终于回家了。

  

第198章 黑白天平88

  “小昭,你听说过时光信箱吗?”

  “什么东西?”

  “就是我们现在写信,写给十年或者二十年后的自己,写一些自己对未来的希望或者什么,等我们十年二十年之后再把信拆开,看看我们的希望达成没有,是不是很有趣?”

  “现在写了愿望,就要按照那个愿望去做吗?”

  “哎呀,不一定是要愿望,也不一定是要做,想写什么就写什么,总之就是长大之后我们再看看小时候的自己,那会是什么样的呢?”

  “人长大就会变得不认识以前的自己了吗?”

  “不知道呀,我也没有长大过。”

  “但是……”

  “我想写,你陪我写嘛,写嘛写嘛。”

  “……好吧,我们写完投哪个信箱?我从来没见过有信箱可以寄给十年之后。”

  “唔,我们不用真的寄出去,就埋在一个地方,等很多年之后我们也能记得的地方……院门口的那棵榕树怎么样?”

  十岁的郁昭和十一岁的江芍药把写好的信埋在了榕树底下,那一年正值盛夏,郁昭埋完铁盒子后抬头看去,榕树枝叶芃芃,鲜亮又茂盛,仿佛永远都不会凋零。

  如今时光置换,郁昭身处幽暗死寂的海底,榕树的树叶早已脱落,只剩下残留的枝丫不甘地向上延伸,似乎还要像郁昭小时候那样,给郁昭遮挡出一片浓郁阴凉。

  郁昭看着自己手中的信,还很稚嫩的字体整整齐齐地罗列在上面,大部分已经晕染开模糊不清,能够认出的部分显示在手电筒的光芒下。

  “十年后的郁昭,你好。”

  十岁的郁昭显得老气横秋,她没有像江芍药一样写那么多,她没有那么多畅想,但她把自己最真挚的心愿写上去了。

  “希望十年之后,你已经解决掉了自己的麻烦,考入首府大学医学系,并且依然和小花,院长妈妈她们在一起。”

  郁昭的手指在发抖,她放下自己的信,又拿出小花的。

  “十年后的江芍药亲启:

  十年了,你还在做小昭的小花吗?”

  轰然一声,郁昭的世界陷入宏大的寂静。

  她本以为自己已经体验过这世间最惨烈的剧痛,在她猜到自己正处于自己的世界中,而小花在百年前就已经死亡的那一刻,她的心也几乎跟着死去了,那是连她呼吸都剥夺的惊悸和惨痛,她在那一瞬间丧失了所有存在的意义,觉得自己就要在那一刻死亡。

  然而此刻这龟裂的蛛网一样在她身体里裂开的缝隙是什么?

  她没有失去意识,也没有痛哭失声,她能听到自己的心脏在跳动,血液在流动,能听到沈一煜在一旁紧张地呼唤她的名字,但她觉得自己的世界一片死寂。

  小花死了。

  她的小花死了。

  她宁愿用命去换来的小花,再也不在了。

  她第一次这样深刻地认识到这个事实,真实得再也没有借口回避。

  十年后的郁昭就在这里,就在这棵榕树底下,那十年后的江芍药呢?

  郁昭确信江芍药在十年到达的那天也一定会站在这棵榕树底下,像她一样,没有彼此,只有自己一人。

  她们都没有失约。明明她们都没有失约。

  她想要张口说不要叫了,她没事,但她从脸颊到四肢全都一片麻木,她只能维持着原本的状态一动不动,仿佛她的内里已经一寸寸地腐败成碎肉,这张人皮是唯一体面的完整,只要她一动作,就会哗啦一声破碎,那些腐烂的碎肉和尘埃流淌一地。

  不知道过了多久,郁昭才勉强听见自己的声音。

  “……沈一煜。”她说,“我好疼。”

  她好疼。

  有温热微凉的液体落到她脸上,她缓慢地反应了一会,才意识到自己正被沈一煜搂在怀中,落在脸上的是他的泪水。

  “我们回去,我们回去吧,好不好?”沈一煜的声音里含着浓浓的湿润,“就当这一切都没有发生,知道这一切的本来就不多,我们去找楼军长或者李文诺阁下,给你下一个心理暗示,你回到之前的样子,当这些都不是真的……”

  郁昭慢慢地眨了下眼,她有些惊异自己居然一滴泪都没有流,她不是不想哭,而是有什么东西把她的心口堵住了,她反而轻轻笑了一下。

  “是你说,我迟早都会长大的。”郁昭说,“如果自欺欺人,那我永远都不会长大了。”

  “那就不要长大了。”沈一煜的泪水一滴滴地落下来,“如果不长大能让你不那么悲伤,就永远都不要长大了。”

  郁昭抬起手向上摸索,沈一煜立刻将之紧紧握在手中,将她的手贴上自己的脸。

  他的脸很凉,也很湿,如果这时候郁昭抬头,也许会看到沈一煜有史以来最狼狈的样子,但她没有动,她安静地伏在他怀里,像刚被带回家的流浪猫,贪恋着一丝脆弱的温暖。

  两人安静地彼此支撑,在这一刻没有身份区别,没有性别差异,没有残酷相隔的时间,只有一颗疲惫悲恸的心,以及另一颗向着这颗心的心。

  半晌,郁昭用手掌擦去沈一煜的眼泪,从他怀中直起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