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焚轮吹梦
“不是谁都能叫家人的,把你生出来的不行,和你住在一起的也不行。”郁昭的眼睛里有种难言的意味,高阢觉得这也许是第一次在这双眼睛里看到……刻骨的怀念温情。
她鬼使神差地问:“你有过被你当成家人的存在吗?”
“有呀。”再次在高阢意料之外的,郁昭干脆地承认了。
感受到高阢呆滞的气息,郁昭笑了一下,“和我有血缘关系的,没有,但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家人,我有。”
“……啊。”高阢呆呆地应声,这世道也许分别意味着此生再难相见,她也不敢问那个家人现在还在不在了,去了哪里。
郁昭看着她,突然伸出两只手扯住她脸颊上寥寥无几的皮肉,把她的表情扯出一个笑的样子。
“你干什么!”高阢回过神,用假眼睛怒瞪她,却没把她的手挥下去。
“看,这样不是好多了。”郁昭松开手,“都告诉你了,想继续做人类就多做些人类的正常举动,我想你们应该不会教什么心理影响之类的,但我现在应该算你的专属医生?听听我的不会害你。”
她说着往山洞里走,“你今天抓鱼了吗?我真的饿到一个标点符号都不想说了。”
高阢怔怔地看着她进入山洞,然后惊讶的声音传出来:“高阢你抓了什么?没看见它活着的样子感觉好好吃啊!”
“那是我在等你的时候抓的角鹿,这可是在基地里都很难吃到的。”高阢下意识地说,她停在外面,十分生涩地在脸上勾起一抹笑容。
这抹弧度一勾起来,她感到心脏上压着的某种重量减少了几分。
她放下嘴角,又努力地笑了一下。
重量又轻了几分。
然后她看着郁昭大口吞着早就凉透的角鹿肉的样子,真心地,自然而然地笑了起来,就像这颗头仍然是受她神经操控的那样。
……
在进行过体能检测之后,第二天高阢又对郁昭进行了体术检测,试卷是她自己。
这是郁昭第一次清楚地认识到自己和高阢之间的差距,哪怕高阢不是曾经的身体系现在的污染源,她在她手底下也走不过几招。
这种鸿沟不但没有让郁昭气馁,反而让她*一直仿佛什么都不在乎的脸上浮现出某种执念,让人觉得她为了那个目标可以化成一团火,哪怕把自己烧死,也要以灰烬的姿态抵达终点。
高阢现在是半个沙雕,但她曾经是个战士,这种破空的锐意刺激到了她,她本来打算的循序渐进改成听取郁昭的要求,直接下了狠手。
头几天郁昭的体能训练仍然是跑山,在郁昭路线熟悉,速度也渐渐快起来之后高阢就不再跟着她了。
后来高阢把高阢带到悬崖边,练习徒手攀岩。
体术训练更简单,高阢或许不是个会因材施教的老师,但她对待郁昭有足够的耐心,并且她坚信实践出真知,有了郁昭自己的治疗能力打底,郁昭很快就迎来了独自和异化兽的战斗。
一开始是低级异化兽,但郁昭反应能力不够,在她不用位阶压制的情况下,只有一级的异化兽就能把她咬得遍体鳞伤。
高阢也不是第一天认识郁昭了,但是每一次郁昭的倔脾气一旦表现出来,还是会让她大开眼界。
哪怕被咬得整条腿都要掉了,郁昭也硬是不让高阢插手,她宁愿付出半条腿的代价接近猎物,然后一击必杀。
每一次郁昭自己不感觉怎么样,高阢倒是看得胆颤心惊。
“祖宗啊,你知道你有多珍贵吗?这一次次地折腾自己,让我感觉自己像全人类的罪人……”
“你在说什么东西。”郁昭捂着伤口,浑身的能量调动起来,越来越醇厚,也越来越熟练,“不见血那叫训练么?我又不是绣花枕头。”
高阢:“绣花枕头?”
郁昭默了默:“一包草。”
高阢愣了愣,突然笑得吱嘎吱嘎响,那叫一个难听至极。
郁昭心情复杂,高阢学会笑了这很不错,但她的笑点未免太低了点。
“不管怎么样,昭昭好棒!”高阢大鸟依人地趴在郁昭肩上,“为了奖励你进步这么快,我告诉你新角鹿的地方好不好。”
郁昭现在已经能独立打猎了,为了锻炼她,食物一般由她去打。
“好啊。”郁昭说,和其他奇奇怪怪的生物比起来,角鹿实在是太好吃了。
“在西南那边的山坡上。”高阢温和地说,“我去生火,早点回来,有危险放声大喊。”
“知道了。”
郁昭一边走,一边背对着她挥挥手。
她先是来到角鹿栖息的地方,连十分钟都没用就狩猎了一只角鹿,不过不是高阢一直强调的二级以下,而是一只三级的角鹿。
二级以下的种子可以直接销毁,高阢满天星的习惯还是保留了下来。
郁昭没有告诉过高阢,她独自狩猎的时候,有时候会故意狩猎三级。
她熟练地取出种子,在那股强烈的吸引力之下握在手里,里面的能量迅速没入她的身体,形成一团滞涩的黏浊物。
这个过程有些疼,郁昭皱着眉忍耐过去。
然后她没有带着角鹿回去,而是来到一个距离山洞不远的地方,她动作麻利地爬上树,坐在粗壮的树杈上,在紫绿色的树叶间取出一个用细树枝编成的树盆。
里面弥散着黑色的雾气,而在雾气之下,一些蠕动扭动的东西犹如活物。
郁昭把冲锋衣解开,如果高阢看见她的身体,一定会惊愕万分,因为她的身上有些不大的伤口直接缺了块肉,但一看那整齐的切口就不是野兽撕咬的。
郁昭拔出匕首,她在身上比划了一下,还是挑了不容易被发现的腰侧,在已经长好的肉上割了下去。
第21章 生命之重21
割肉疼不疼?当然疼。
但郁昭已经习惯了。
她皱着眉,一声不吭地在身上割了一小块肉下来,血淋淋地放到树盆里。
伤口里肉芽蠕动,几乎连血都没来得及流出来,就被封死了,只是把缺的那块肉长回来要花个一两天。
“还不够。”
郁昭盯着在树盆里互相纠缠,犹如一盆幼蛇的自己的血肉,喃喃。
“感觉我应该……四级了?但能量还是不够多,要是我能让伤口立刻长好,就能一次多削些下来了。”
全然不觉自己说了什么恐怖的话,郁昭不满地把树盆放回去,爬下树准备回去。
自从那次狗熊撞树事件之后,凡是她出门远一点高阢就要跟着,所以她只能把地点选在隐蔽一些的附近,这样被发现的几率也更大,哪怕高阢日常傻乎乎的,她也不能耽误太长时间。
晚上两人幸福地吃完一顿角鹿肉,剩下的放到河水中储存,郁昭又出去跑了一圈,回来的时候高阢坐在干草堆上,跟盘古玩似的抚摸她的头骨们。
高阢不是个会藏事的人,这段时间她已经把队友们都介绍给了郁昭,郁昭拨拉着洗过后湿漉漉的头发坐下,说:“在和队长说什么悄悄话?”
高阢诡异地看她一眼:“你到底是怎么准确认出每个人的?要不是我一直带着大家,我会觉得他们都长得一样。”
“区别很明显,队长的头型更圆一点,眉弓比较高,她应该是个眉目深邃的人吧。”郁昭随意地说。
高阢:“全中!怎么这你也能看出来?昭昭,你真的是孤儿吗?不是哪个基地秘密培养的武器什么的?你告诉我,只要不是启示黎明,我对任何势力都没恶感。”
郁昭插在发间的手指一顿,面上没露出分毫破绽:“让你失望了,我就是个流浪的孤儿。”
高阢往她靠近了一些,期待地看着她。
郁昭习惯地捏住她的鸟头,高阢舒服地倒在她肩上,丝毫不顾两人的身高差。
洞穴里的火苗劈啪作响,今晚格外的冷,郁昭头上的水没干,先结成了冰,好在她现在不怕生病。
高阢伸出长而细的腿,把火往两人这边勾了勾,然后惊呼一声,坐起来拼命拍打被烧着的袍角。
郁昭:……
突然一阵带有特殊味道的冷空气传进来,郁昭向洞外看去。
“太惊险了,差点我们就变成老熟人了……”高阢悻悻地拍灭火苗,也向外看去,有些惊讶:“下雪了,原来毒牙峡谷的雪季来得这么早。”
自从核冬天之后,这个世界的气候就一直不正常,没有春天和夏天,废土人已经不分一年四季,只有寒季和雪季之分。
郁昭凝视着飘落的雪花,忽然感觉身上一沉,高阢把她满天星的那件斗篷给她披上,并用一只手给她系上扣子。
她做这件事的时候阴沉的眉眼流动着温柔的神色,这个除了战斗之外都显得有些粗神经和不靠谱的姑娘,在这时候像个真正的姐姐。
郁昭望着她,眼中流动的情绪只要高阢一抬头就能看见,可她没有抬头。
郁昭安静地等着,果然高阢磨蹭了一会,低声开口:“昭昭,我送你出去吧。”
高阢真的很好懂。
“雪季很难熬,即使在大基地里,每年也都会死人。”高阢说,“你在这里是熬不下去的,去找个人类基地吧,以你的能力,在哪里都会活得很好。”
“我死不了的。”郁昭说。
“就算死不了,反复生病会不难受吗?就像你每次训练都像明天就要世界末日了一样,受伤了不疼吗?你的痛觉被进化掉了?”高阢恼火起来,显然这件事她已经在意很久了,“你知道仗着自己能力乱来的都是死得最快的吗?”
郁昭突然笑了出来。
高阢目瞪口呆:“我在生气,你还笑?这是对待老师的态度吗?”
闻言郁昭笑得更夸张,她倒在干草上打滚,“好的鸟头老师,自从跟你学习之后,我的笑点越来越低了。”
“只有笑点低这点吗?不对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是你本来就低!”
郁昭又滚了一圈,正好把脸贴到高阢边上,她抬眼看向她,“你不希望我留在这里陪你么?”
“……我还以为你会劝我跟你一起走。”高阢也低头看她。
“你不可能主动出去的。”郁昭说,“我们中需要做选择的只有我。”
高阢有一会没说话,然后她叹了口气。
“昭昭,队长说过,人还是不要那么聪明。”
“之前你还和我说,找个聪明人把事情都交给她想是最幸福的事。”
“但是聪明人自己活得很累吧。”高阢望着她,“我从来都看不出来你在想什么,但我知道你不开心。”
郁昭神色僵了僵。
“就是个十八岁的年轻人而已,干什么整天把自己搞得深沉兮兮的,开心了就笑,疼痛了就哭,我还能笑话你咋的?”高阢揪了揪她的头发,“昭昭,你不能因为自己能力特殊就这么对待自己,我做满天星五年都没你这段时间受的伤多。”
“话题扯远了吧,不是在说要不要离开么?”郁昭没接她的话茬。
高阢这次却没顺着她,“如果你的家人看到你这样,不心疼我跟你姓。”
郁昭的眼神瞬间变了。
高阢在心里叹口气,这是那晚之后她第一次试着碰触那个“家人”的存在,果然那个人是特殊的,只是提到而已,就让郁昭露出和平时截然不同的神色。
郁昭转了身,变成背对着高阢,听到她极力温柔的语气:“不想和我说说吗?”
上一篇:别人破案我直接看答案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