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木久鸣溪
“今天你们必须放水。”
“凭什么？”
“这条河是公家的，不是你们上游的，你们不能都霸占了。”
抢水的流程年年都一样，先理论，理论不成了，再械斗。
当然了，械斗也是讲流程了，先让女人们上。女人们打架只会扯头花，扯衣裳，不会下死手打人，能尽最大程度减少伤亡。但要是女人们不行了，男人就得上了。
男人们一旦上了，事情就严重了。
男人们打架都是往狠了打，要是一个不注意，打死几个人也是有的。
都是平头老百姓，能好好活着，谁都不想打架。但是有时候，不打却是不行的，田里的庄稼要用水，山里偷种的庄稼也要用水，要是没有水，全都没法活了。
“你说不能就不能，你算老几？”
叶阿奶横，上游的几个女人同样很横。
既然耍嘴皮子没用，叶阿奶也就不跟她们废话了，撸起衣袖，猛地冲过去扯她们的衣裳。
上游的几个女人见叶阿奶动手了，也不甘示弱，纷纷扔了手里的锄头，扑过来扯叶阿奶的头发。
抢水大战开始了。
站在四周的女人们也加入进去，扯头花的扯头花，扯衣裳的扯衣裳，打作一团，打得难分难舍。
以往不等她们打出胜负，男人们就会过来拉架。但今天不行，几个生产大队的男人都上山救火去了，没有人有功夫过来拉架。
没人拉架怎么办呢？叶阿奶压下上游的女人们，骑到她们身上，大吼：“快去放水。”
听到她的话，赵招娣和李翠花顾不上打架了，推开身边的女人，捡起锄头就去前面挖堤坝放水。
上游的几个生产大队没长良心，在几个拐弯的地方都用泥土堆了堤坝，把河水都引到他们生产大队去了。
赵招娣用力挥舞锄头，几下下去，就把堤坝挖开了。
随着堤坝挖开，河水冲下堤坝，哗啦啦地流出去。
她站得近，被飞溅的河水打湿衣裳。
“娘，堤坝都挖开了。”
“知道了。”
叶阿奶松开身下的女人，“今天就这样，下回你们要是还敢偷偷建堤坝引走水，我们就去找公社领导！”
这话也就说说而已。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其实领导也难断各个大队的是是非非。
上游的女人们打输了，都气得不行。
看着河水哗啦啦往下流，比割她们的肉，放她们的血还要让她们难受。
“看什么看，还想挨打是不是？”
叶阿奶站起身，一边拍衣服上的污泥，一边往外走，“老大媳妇，老三媳妇，你们在这里看好她们。”
她得回去看看。
大半天过去了，不知道山上的火扑灭没有。
因着各个生产大队都烧起来了，到处都是烟火，弄得四周灰蒙蒙的，根本看不清哪里着火了，哪里没有着火。
叶阿奶担心老伴和儿子们，走得飞快，几乎是小跑着回到生产大队。
家里只有几个孙子、孙女在家，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好好照顾福妹。
回到家，叶阿奶急忙把自己洗干净，然后回屋看孩子。
“润康！”
“过来！”
一声大吼，吓得叶润康几个打哆嗦。
小二叶润良推他一把，“老四，奶喊你了，快去。”
叶润康不想去，“二哥，奶肯定也喊你了，咱们一起去吧。”
“叶润良！”
“叶润河！”
“都死哪去了，赶紧给我回来！”
声音很大，震得桌子都颤了颤。
叶润良抖了抖，不敢再装听不见了，“咱们还是快些过去吧。”
奶的脾气特别不好，要是被奶知道他们躲在屋里不出声，晚上准备他们吃藤条焖猪肉！
那藤条细细长长的，抽在身上，咻咻的，疼死个人！
叶润良从床底下爬出来，衣服都顾不上拍，拉着弟弟们，颤颤巍巍地去找叶阿奶。
“奶，我们回来了。”
“死哪去了！”
“不是让你们看好妹妹吗！”
叶阿奶上去揪住叶润良的耳朵，“我让你在家里看好妹妹，你倒好，竟然躲出去了，留下你屁事不懂的弟弟在家看孩子！”
揪着耳朵用力一拧，“得亏我回来了，不然你妹妹摔下床都没人知道！”
“奶，我知道。”
叶润平抱住叶阿奶的小腿肚，“我在家看妹妹，陪妹妹玩。”
叶阿奶抱起他，给他擦干净脸上的口水。
自己都还流口水呢，看什么妹妹！
她把叶润平放床上，转头又说叶润良几个，“你爷爷他们还在山上扑着呢，万一山火烧到家里来了，你们谁还记得家里有个妹妹！”
眼睛往下扫，“等你们老子娘回来了，非让他们抽烂你们屁股不可！”
说到这里，叶阿奶更生气，抱起孩子摸了摸，确定孩子没有尿裤子，才去拿奶瓶给孩子泡奶粉。
叶娲抱着狗狗飘进去。
喝奶的时候，她飘进身体里。
“狗狗乖，一会我让奶奶给你喂粥粥吃。”
小狗狗像是能听懂叶娲的话，一直跟着她。叶娲穿进身体里，她就跟着爬上床，趴在叶娲旁边，乖乖地看叶娲喝奶。
“哪来的狗？”
叶阿奶被狗狗吓着了，下意识看向几个孙子，“是不是你们抱回来的？”
“不是我！”
“奶，我没有。”
“我也没有！”
叶阿奶盯着他们看。几个孩子没有抱狗回来，即使被叶阿奶盯着看，也不带心虚的。
“不是你们抱回来的，这狗怎么会来咱家？”
“总不会是它自己跑过来的吧？”
话才刚说完，就看到叶娲扔了奶瓶，爬过去抱住小狗狗。
小狗狗也乖，乖乖地任由叶娲抱。
叶阿奶忽然就不觉得生气了，一改刚才的泼辣模样，笑呵呵说：“老话常说狗来福，这狗来了咱家，说明咱家好起来了。”
她上手摸了摸小狗狗的脑袋，“长得怪好看的，以后就叫小白吧。”
山上，叶老汉领着一众老爷们去隔壁生产大队帮忙救火。
刚到红星生产大队，就听到有人哭喊：“大队长，我家大军被困山里了，快找人去救他们啊！”
哭声凄厉，哭得人怪心酸的。
叶老汉刚从山上下来，知道山上的火扑不灭。他们能下来，也是得亏了山神显灵，救了他们。
听到女人们说谁谁谁上山后没下来过，谁谁谁被困在火里了，谁谁谁被烧死了，他叹了口气，走到红星大队的大队长边上，凑到他耳边小声说：“老弟，我有个法子可能能救他们，但这个法子有些不好说，你看……”
第36章 NB二更合一16
都这个时候了,赵队长哪还顾得上好不好说。他只听到“能救”两个字，别的根本没听到。
他一把捉住叶老汉的手，“什么法子,老哥，你快说。”
叶老汉看向站在旁边的几个人。
红星生产大队的会计懂了,拉着身边几个人往旁边走。
等他们走远了,叶老汉才压低声音：“求山神保佑。”
赵队长：“什么？”
目光呆滞,表情扭曲,浑身都在抗拒。
“老大哥，哎,你这，你这让我,”
“我刚说了，我说的法子不太好说。”
他本来是不想说的,但他看不得红星大队这边的惨境,心软了。法子他已经说了，至于赵队长信不信,那就不是他的事了。
摆摆手，意味深长地又说了一句，“
老弟啊,你要是心里有抵触，就当我在说疯话。”
抬起眼眸,视线和赵队长对上：“你知我知,以后你要是拿我刚才说的话说事，我可是不认的。”
先小人后君子，人心隔肚皮，赵队长要是去举报他宣传封建迷信,他可不认！
不仅不认，他还会像对付李红妈妈一样反将他一军。
他抬手轻轻地拍了拍赵队长的肩膀，“尽快做决定，咱们当大队长的，得给队员们负责，做决定的时候必须果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