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荒野塞壬
谁知道,这好日子没过多久,仗打完了,天下太平了,陈家村的男丁却一个都没回来。
陈老根家里只剩下一屋子的寡妇孩子,男人就剩下一个陈老根和一个半大小子。
幸好,那陈六山虽是个小子,却也是个有魄力的,勉强护得住这一屋子的女眷。
但光有魄力不行,这么多人总得吃饭啊,家里孩子又多,陈家人就是累死在地里,也填不饱家里所有人的肚子啊。
如今陈家老大家留下的小子病了,陈家连看病的银钱都拿不出来,陈老大家的没办法了,要将闺女嫁出去,不看人家,只看聘礼。
陈老大家的知道,这些年,她全靠家里孩子撑着,家里的孩子都懂事,当娘的,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怎么会卖了自己孩子呢?
“你那个死鬼爹,说走就走,就剩下咱孤儿寡母,大小子要死了,我能有啥办法啊。”
陈老根抽着旱烟,一句话都说不出,陈六山坐在远些的地方,眼眶都红了。
他这个年纪,早就该成亲了,可陈家这情况,也没姑娘敢嫁过来,可要让他分家,陈六山又狠不下心来。
“娘,我知道的,娘,只要能给大哥治病,你卖了我吧。”
“不行。”十几岁的瘦弱少年走出来,看着他娘“这些年,就是为了供我念书,家里才这么难的,如今为了给我治病,您又要让妹妹去嫁给一个鳏夫,那我还算男人吗?”
女人的哭声嘶哑而绝望,周围的人家都习惯了,这几日,陈家每日都得来一次。
看上陈家大姑娘的,是个鳏夫,家里的娃都比陈家大姑娘岁数大了,你说这不是作贱人吗?
一个村子的,若能帮衬,自然会帮衬一把,可陈家村的,谁不难啊?
“作孽啊。”有人叹了一声,接着就下地干活去了,今年没了赋税,陈家原本是能松一口气的,可病不等人啊,这看病抓药是最费钱的,也是最等不得人的。
容玉隔着半个村子就听到女人的哭声了,问了一句附近的人家,知晓了陈家的境况。
“殿下,该进去了。”温知渝提醒了一句,容玉站在那个木门前面,这陈家的院子当初修的倒是不错,只是如今已经破败不少了。
“知渝,我如今是不是变得心软了?这又不是我的错,可我,竟觉得对不住陈家。”
“公主怎么没错?他们打下的天下,最后不是容家坐上去的吗?您走向公主的荣华路,不就是这些人的血肉铺就的吗?”
温知渝说的太过平静了,容玉嗫嚅着,“知渝,你这话,是不是太过无情了?”
“殿下,我说错了吗?”
“没有。”她只是想要自己好过一点。
“既如此,殿下应该清楚,您的确愧对陈家。”
陈家的门被敲响了,很快,陈六山就来开门了,他原本以为是媒人来了,却没想到,门口站着一群不认识的人。
“你们是?”陈六山看着容玉身边的侍卫都高大健壮,还带着刀剑,便警惕的站在门口,挡住了里面的家人。
“这里是陈大山家吗?”
陈大山,就连陈家都许久不提起这个名字了,一个死了十来年的人,甚至陈家都不能给他立碑。
“那是我大哥。”
陈六山让开身子“各位请进吧。”
容玉深吸一口气,她今日穿着男装,但一眼就能看出她是个女子,陈家人看着突然走进屋子里的一群人,都慌忙起身,哭嚎的妇人也悄悄擦了眼泪。
“爹,他们是来寻大哥的。”陈六山低声说了一句。
“各位大老爷,我家大山已经死了十几年了,你们还来寻他作甚啊?”陈老根佝偻着腰,这是这么多年在生活的重压之下压弯的腰身,自他死了五个儿子之后,就再也没有直起来。
容玉看着陈老根,对着他行了一个大礼,没有跪,但对容玉来说,已经非常难得了。
只是于恒眼睛都要瞪出来了,魂魄怕是都被吓走了。
“老先生,我很抱歉。”容玉看着他“此事,为青阳县县衙之过,为贪官污吏之过,为朝廷之过。”
容玉说的太过郑重,陈家人紧张又茫然的看着她,陈老根努力站直身子。
容玉身边的侍卫递过去一个盒子,容玉接过,递给陈老根“十五年前,当时的青阳县县令贪墨了青阳县阵亡将士的抚恤金,这些年,我是按照大胤钱庄里中等利息来算的。”
容玉打开盒子“陈老先生,您共有五个儿子战死沙场,其中,您的大儿子陈大山战死时已任校尉一职,抚恤金为一百两,其余四个,为五十两,共三百两,以及这些年的利,共五十七两银钱。”
容玉递过盒子“这是朝廷欠您家的三百五十七两银子。”
容玉送了银子就打算走,让这一家人慢慢消化这件事,不过临走之前,容玉看着那个被扶着的病弱少年。
“你是陈大山的儿子?”
“是。”那少年行了一个礼,姿态得体。
“或许没人给你说过,你的父亲陈大山是个很有能耐的人,若他能活着,或许能挣一个将军之位。”
容玉隔着一段距离看着那个少年“虎父无犬子,好好活下去吧。”
容玉他们离开了陈老根家,“来都来了,将这个村子都走一遍吧。”
温知渝悄悄看了一眼于恒,这位向来冷淡的于大人,眼圈都红了,看来真的是被容玉打动了。
可于恒想不到,这件事将来会成为重组姜家军最有力的征兵宣传。
“走吧,下一家。”温知渝打开名册。
第238章 求学】
青阳县县衙这些时日被不少百姓围起来了,全都是为了贪墨的抚恤金而来。
这些人都是那些战死将士的妻儿,这件事,官府只是简简单单出了布告,有人瞧见了也不敢相信。
官府咋还会给钱呢?他们家里的都不知道死了多少年了。
可陈家村的事情像是长了翅膀一样,飞遍了整个青阳县,家里没了男人,孤儿寡母的,日子本就难过。
况且这个时间,那些将士们的儿女也该婚嫁了。
一个头发斑白的妇人带着自己两个儿子一个闺女来了县衙,怯生生的说了她相公的名字。
布衣荆裙,头发用一根木簪子束着,她相公走后,她拉扯着孩子长大,可如今孩子到了婚嫁的岁数,却没媒人上门。
家里一两银子都没有,两个儿子的聘礼和闺女的彩礼,她都拿不出来。
这些时日,她几乎是将眼泪都哭干了,哭自己命苦,哭自己孩子命苦,哭他们家那个早死的相公。
直到听说这件事,不知是真是假,她也是走投无路了,干脆一咬牙来了县衙。
“户籍拿来看看。”
那个妇人递了户籍过去,衙门的文书看了,然后去看兵丁册。
“娘?”旁边的女孩捏着她娘的衣服,看上去也是怯生生的。
“娘,没有也没事,我和老二去扛大包,怎么也能把花儿的嫁妆挣出来。”
“你和老二也老大不小了,你和雁儿的事,娘知道,雁儿家里都开始给说人家了,你不急,娘也急啊。”
妇人说着,又要说起他们爹来。
“要不是你们爹早早没了,咱们日子咋能这么难过。”
衙门的人看着,这样的场景,他们是见惯了的,家里没当家男人,日子显然都不好过。
文书拿着一个盒子出来“张大牛,你家夫君的身份册已经寻到了,老嫂子,这是张大牛的抚恤金,五十五两银子,您拿好了。”
那文书看着妇人身边的三个人,瞧着都到年纪了啊。
“张大哥的儿女都到婚嫁的岁数了吧,拿着,这是你们爹给你们兄妹三个挣下的彩礼和聘礼。”
“谢谢青天大老爷。”那人当即就要跪下去,被文书扶了一把。
“回去吧,老嫂子,这是江淮欠张大哥的。”
几个人抱着那个盒子回去了。
容玉一行人已经离开青阳县了,容玉原本想盯着这件事,可府上飞鸽传书,说是苏樟老先生要见公主。
“他总算忍不住了。”
前些日子,容朗来江淮,容玉将苏樟的府宅悄悄围起来了,她得不到的,也不能被其他人瞧上。
“他若还是无动于衷,我这张脸就得自己扔到地上去踩了。”容玉长出一口气。
“殿下言重了。”温知渝坐在马车上昏昏欲睡“既是为求学而去,你就是学生,哪还要想这些啊?”
“求学?我怎么觉得那个老头是想跟你求学啊?”容玉嘀咕了一句。
然后,一语成谶。
而温知渝现在只看到于恒不敢置信的模样,显然,这也是一个崇拜苏老先生的“傻学生。”。
这个时候,一个大儒对世间文人的影响是无人能想象的。
容玉回到姜府,看了一眼旁边跟着的于恒“既已到了府城,于大人就回去复命吧,我就不留您喝茶了。”
于恒看着府门外的那一辆马车,那一辆马车极古朴,别人不认得,但于恒却是认得的。
那是苏樟的马车。
于恒显然是第一次这样厚脸皮,即便已经被容玉开口往回赶了,但还是站在门口不动。
“这一路风尘,下官斗胆,在府上歇一歇脚也好啊。”说话的时候,于恒已经盯着半开的府门往里看了。
容玉挡在门口试图赶走人,简而言之,她有仇必报,而且极擅落井下石。
于恒姿态却是放的低,无论如何都要去见一见那位苏先生。
温知渝将人拦了一下“殿下,我们先进去吧,让苏老等着,是不是太失礼了?”
容玉对着于恒翻了一个白眼,“进来吧,不过于大人在江淮这么多年,都不曾见到苏老,看来,是入不了苏老的眼吧。”
温知渝进了府,听着容玉的声音,容玉曾说过,自己睚眦必报,便是这个时候该拉拢周崇和于恒,她也是一点情面都不讲。
苏樟穿着一件细棉布短打,端着茶杯,赏着的眼前的竹海,见到容玉和温知渝进来,对着三个人微微点头。
“要见温姑娘一面着实不易,我这把老骨头可是上门数次才得以见人啊。”
苏樟虽不至于生气,但多少有些不满,毕竟是被人捧着的大儒,竟会有人这么不给面子。
温知渝坐在苏樟对面“青阳县的事情,苏老或许还不知,不妨先听一听吧。”
容玉和于恒在一旁坐下,温知渝将青阳县令贪墨抚恤金的事一五一十的告知苏樟。
“我和殿下解决此事,故此怠慢了苏老。”
上一篇:被休后,我带着娘家走上人生巅峰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