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荒野塞壬
“直说,这件事如何解决,我都不会意外的。”
萧霁去看她“我还以为阿姐会觉得眼里揉不得沙子,接受不了这种事。”
温知渝指着自己“我是那样的人吗?”
“自然,阿姐是天上月,这样的事情,即便是在宫廷之中,也算是让人厌恶的恶事了吧。”
温知渝心底有些无奈,还有些别扭,虽然最开始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但总归,她是立了一个白月光的人设。
今日之事哪怕是记录陛下言行的起居郎,都不敢应和陛下的心意,不过最后如何记录在史书上,谁也不知道。
萧霁将今日他告知陛下的法子说了“现在陛下已经召了六皇子,想来,琅琊应该有办法妥善解决这件事吧。”
“琅琊的法子,就是让那位大人死有余辜是吗?”
温知渝略想了想,就知道萧霁这么扭捏的缘故了,琅琊若是要讨好陛下,那位大人就绝对不能是因谏言而死。
“是不是连忠臣这个身后名都得不到了?”温知渝看着人撤了晚食。
冬日的傍晚可不适合让阿姐出去消食,两人干脆就在屋子里转圈。
“或许吧。”萧霁猜不透琅琊那边的想法,但“阿姐,这些世家,可是一向能屈能伸。”
“所以,若是不想要得罪陛下,琅琊王氏,一定会找一个完美的理由,让那位大人“死得其所”。”
萧霁说着,干脆盘腿坐在地上“阿姐是否会觉得,这法子实属奸佞所为?”
温知渝摇头,站在萧霁面前,感受了一下他们二人的身高差,心底满意,看着萧霁仰着脸眼巴巴看着她的样子,这种虚荣心还真是让人欲罢不能啊。
温知渝在心底悄悄喊了一声,小狗狗。
“这种事,你如果一上去,也说让陛下下罪己诏,才是真的捅了马蜂窝吧。”
温知渝揉着萧霁头顶的发,像是小童摆弄玩具一样,“若是陛下真的认了是死谏,那还找你做什么?”
但这件事,文武百官都看着,如何能压下去呢?
“阿霁,我们那个朝代有一个词,叫塌房。”
“这是何意?”
“一个人的外在形象就好像一个房子,不管那个房子建的再结实,外表再好看,一件事,就能让那个房子毁于一旦。”
温知渝幽幽开口,如今宣武帝就是那个房子,这件事,就能让他塌房。
“琅琊难道不能用这件事反制陛下吗?不过是还没到时候。”
萧霁点头“阿姐说的是,这件事现在闹起来,陛下一封罪己诏,就能解决这件事,可若是将这件事压下去,等到新帝上位的时候,或者说新帝篡位的时候,此事,可就是先帝任性妄为,天下文人之怒,方是一场轩然大波。”
温知渝轻轻拽着萧霁的头发“你知道,但你今日还是这样说了。”
“嗯,阿姐,说不定到时候江淮也会需要这个把柄。”
萧霁拿着这件事试图讨好温知渝,温知渝却拧着眉,拽着萧霁的手不自觉的用了一点力气,看着落在自己手上的几缕发丝。
“但如今这个时候,还不需要你以身为祭。”
萧霁摸了摸自己的头发,虽然他不是很在乎自己这一头青丝,但阿姐一发脾气就喜欢拽他的头发,他若是秃了怎么办?
“我在阿姐心里有那么高尚吗?我可不是那样的人。”
他从来都只是为了自己的私欲,做不同的选择,只是因为他想要的东西不同罢了。
“君子论迹不论心,就像今日谏言的那一位,虽然他失败了。 ”
温知渝低声说着,萧霁点头,他经受了阿姐十年的圣人熏陶,多多少少,某些时候,倒也能生几分良善出来。
他不是那样的人,但却不会看不起那样的人。
“我如今,也已经学着审时度势,顺应朝代了。”温知渝坐在床上,“有时候,我也觉得好像已经认不清自己了。”
“阿姐别胡说,谁都会变,只有阿姐会变。”
不是,温知渝作为一个普通的现代人,因为一次被迫为之的穿越,在这个政治制度以及生产力极度落后的时代,她先进的想法,虽然不至于比肩诸葛,可却足以与这个时代博弈。
这样的事情,难免会让人产生虚荣心,某一刻,她真的觉得自己高人一等了,可若真的是那样,她和古代不将百姓当人的这些权贵有什么区别?
“我会的,我来到这里,改变了这里,就足够了。”
死谏一事,到底是在年前落下了帷幕。
琅琊王氏在背后悄然运作了一番,此人的上司同僚,妻儿家人,都众口一言,说是此人是在宫中得了急症去了。
至于谏言一事,传出去的就是那位大人临死之前还试图谏言,陛下感念此人忧国忧民,封赏此人妻儿,荫庇其子孙。
至于此人到底谏言为何,因为版本太多,百姓也只是随意一听,便将此事抛之脑后了,死了一个官员而已,对普通百姓而言,他们的日子也是照常过。
甚至会有人羡慕,这当官的真好,死了之后,皇上能给他家里那么多封赏,不像是他们,死了也就是死了,反正命贱。
那个文臣或许死之前,还想着若是他死了,为百姓死谏,也是要流芳千古的,但并没有,只要陛下愿意,他的死亡,就好像陛下抹去的,龙袍上的一粒尘埃。
然而,这件事的真相并没有如宣武帝所愿被完全掩盖,一些有心人开始暗中调查此事,试图揭开背后的真相,也或许,是想靠着这件事捞一些好处。
那位大人的葬礼,只停灵三日,因着他家里人担心惹得陛下不喜,迁怒于全家,所以只停灵三日,就匆匆下葬了。
第一日的时候,萧霁穿了一身素服“阿姐若是想去看看,倒也无妨。”
“不去了,人多眼杂,我当初在京城也算是因为你好好出过几次风头了,认识我的人怕是不少。”
温知渝可不想自找麻烦,所以她只是送萧霁出府。
“替我给那位大人上一炷香吧。”
“阿姐,很在意那个人?”
温知渝摇头,谈不上在意“我虽觉得此人所做之事不值得,但我敬重以身为祭者,他们本该是青史留名的英雄。”
萧霁去了,那位大人府上却是冷清的,不知是害怕陛下,还是为了避开此事,更甚的,或许是因为愧疚吧。
那位大人的灵柩之前,萧霁上前祭拜 ,他也不曾言语,祭拜之后就要离去,临走的时候,看着那位大人的长子,那长子身着孝服,跪在自己父亲的棺木之前,双眼布满血丝,神色惶惶木楞。
此人承受的压力可真是不小,用自己父亲的性命换来的荣华富贵,或许,一辈子都需得如履薄冰,即便身处官场,也会如烈火烹油,一生不得安稳吧。
萧霁站在那人面前,那人恭敬还礼。
“你做的是对的。”
萧霁说话的声音很低,那人猛然抬头去看萧霁,这算是极失礼的行为了,萧霁却看着他,又重复了一遍。
“你做的是对的,如陛下所愿,你父亲才能走的安稳。”
萧霁说完转身离去,那个人木愣愣的站了一会儿,泪如雨下。
萧霁刚坐上马车,就听到后面传来清街的声音,随行的侍卫去打听了一下,回报说是六皇子。
“六殿下,倒是真的仁善。”
萧霁抬手“走吧,今日,便给这位大人一点面子吧,死了,总得得个安宁吧。”
第278章 三公主容玥】
岁暮,陛下休朝之前,有文臣死谏一事就如同京城街道上扫去的积雪,轻易消散了。
萧霁倒是担心了一下温知渝的情况,出乎意料的是,温知渝很平静,萧霁偶尔在心底叹息了一声,阿姐,就好像被迫接受这一切一样。
但阿姐不说,萧霁决然不会主动提起,只是同温知渝开始准备过年,去年的时候,阿姐好不容易回来,温府自是热闹又喜庆,今年年前的时候,萧霁还以为,他又要冷清的度过了。
温知渝和萧霁一起做着寻常人家过年会做的事情,萧霁不需要温知渝做什么,只要陪在他身边,这个新年,对萧霁来说便足够欣喜了。
温知渝不多言,只是任凭萧霁跟在自己身后,一个不大的府邸,但这些寻常小事也足以让两人忙的团团转了。
写春联这件事,自然是萧霁来的,萧霁有一手好字,带着凌厉的风骨,而温知渝写字,最开始全靠着照猫画虎,练了许多年,才算是清秀了一些。
但挂在大门上的春联却是要大气一些才好,所以让萧霁去写了一副春联挂上,顺便连卧房和书房也贴上了。
“再写几个福字吧,到时候倒着贴,福到了。”
这话对萧霁来说,应该属于谐音梗冷笑话了,但温知渝说的,萧霁还是很捧场的笑了“好,那就每一扇窗户上都贴一个吧。”
萧霁如今的字画,其实也是值钱的,收藏的人还不少,毕竟物以稀为贵,除了公事,这位萧大人不喜吟诗作画,也不靠那个赚钱,所以极少留下墨宝,不过新年的时候,可是整个温府都贴着萧大人的墨宝。
挂的灯笼是萧霁提前买的,原本打算让管家准备几个灯笼挂在府门前就好,但温知渝回京,萧霁砸了大笔的银子,让做灯笼的匠人做了不少精巧的灯笼挂在府上。
“阿姐不是喜欢亮堂一些吗?反正是过年,多挂一些灯笼也好,周围的百姓也能赏看一番。”
萧霁挂着灯笼,温知渝看了看,的确,这小小的院子,你点了二十盏灯,在这个没有路灯的地方,当然明亮。
除夕前一日,招月教温知渝和萧霁剪窗花,不过两人在这方面实在是没什么天赋,即便是画了样子,他们剪出来也是东一块西一块的。
最后两人都没好意思贴,将自己剪的都收起来了。
除夕那一晚,萧霁自顾自的倒了一杯酒“阿姐喝吗?”
“只有今天能喝酒,喝完之后还能记得守岁吗?”温知渝举起酒杯,萧霁给倒了酒,萧霁晃了晃酒壶“阿姐,米酒也能喝醉吗?”
“这么好的机会,怎么还给我喝米酒啊?”温知渝看了萧霁一眼,萧霁倒酒的手一顿,看着温知渝,忍不住舔了舔唇瓣“阿姐,我能不能去换一壶酒啊?”
“不行,机会只有一次,错过就没了。”
萧霁觉得,自己现在才是真的要得内伤,不过,今晚守岁,他,本也做不了什么才是。
“阿姐,新的一年,愿我们都能平安顺遂。”萧霁对着温知渝举起酒杯 轻声说道。
温知渝点头,从前,萧霁只会让她平安,今岁,终于知道要带上自己了。
“自然,我们二人一定会平安顺遂的,然后带你一起回家。”
温知渝终于能坦然的说出这句话,他们本该殊途才是,却有人亲自铺设了一条路,然后往后余生便是殊途同归。
为什么米酒也会醉人啊?
而且喝醉的还不是温知渝,是萧霁 ,不排除某人借酒装疯的缘故,温知渝看着眼前紧抱她不放的人,抬手摸了摸耳垂,皮肤的确稍红了一些,摸上去滚烫,萧霁闭着眼,靠在温知渝的颈侧。
“阿姐,我醉了。”
温知渝拍了拍他“只能醉这一次。”
“好。”
除夕之后的第二日,本该是大年初一,没有走亲访友的习俗,大年初一,都是自己在家中过的,但这一日,温府却迎来了一个意外的来客。
三公主容玥。
萧霁也没想到,今年第一个上门拜访他的,居然是容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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