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晏央
很快,众人的注意力就从阿卜杜拉等人身上移开了。
对于参加这次宴会的众人来说?,李令月和武皇才是这次宴会的主角,阿拉伯俘虏们顶多只能算是这场宴会的“战利品”。
今日,不管是与武皇和李令月对付的臣子们,还是看她们不顺眼的臣子,都极有眼色地在她们面前高声称赞她们。
有文艺细胞的臣子们纷纷吟诗作赋,歌颂大周武德充沛、国力强盛、天子圣明。
没有人会不喜欢好听话,更?何况,这些好听话句句言之有物,并非阿谀奉承。
武皇在听了几名官员吟的诗之后?,龙颜大悦,当场就升了他们的官位。
这日,大明宫的灯火,一直亮到了后?半夜……
待宫中?宾客散尽,武皇面上已经有了几分醉意。李令月虽也喝了不少酒,此?时神智倒还算清醒。
“阿娘,我扶您回紫宸殿吧。”
武皇将身?子微微靠在李令月身?上,眸中?满是笑意:“令月,朕今日高兴得紧……”
“看出?来了,阿娘这一晚上,嘴都没有合拢过呢。”
“你竟然一直观察着?朕么?”
“那是自?然,阿娘难得有这般情绪外放的时候,我自?然要好好记下来。”
武皇咬着?牙,像是在跟谁较劲似的:“让那些人再说?朕武功不行……日后?,在提及文治武功之时,那些人只能挨个儿夸朕!”
李令月一听武皇说?这话,就知道她是真醉了。
“好好好,让那些讨厌鬼每日都来变着?法子的夸阿娘,即使他们再怎么看不惯阿娘,也得憋着?!他们要是敢昧着?良心说?话,其他人的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他们!”
“朕虽然不能亲自?上阵杀敌,可朕有朕的‘天策上将’,替朕平定四方!”
李令月闻言,双眼一亮。武皇清醒的时候,是断然不可能允许她征战四方的,也不知她能不能趁着?武皇醉酒,骗个承诺。
“我当然愿意为阿娘平定四方,可也得阿娘允许我上战场才行,阿娘你看……”
武皇扫了她一眼:“不、许、再、上、战、场!”
“哦。”李令月悻悻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怎么醉了酒的阿娘,还是这么难糊弄呢?
要不是武皇将小半个身?子靠在了李令月的身?上,需得借着?李令月的力道才能站稳身?子,李令月都要怀疑,她家阿娘究竟是真醉还是假醉了。
盛大的烟火在夜空中?绽放,而后?消散。那烟火斑斓的色彩,映入了武皇的眼底。
李令月笑吟吟地看向武皇:“这是我特意为阿娘准备的,阿娘可喜欢?我便以这烟花,提前恭祝阿娘缔造盛世。只愿将来,我大周能如此?时的夜空一般,繁花似锦,光彩夺目,民间的百姓们也能丰衣足食,见一见盛世的烟花。”
哎嘿,虽然放烟花什么的土了点?,但在重大的庆典上,拿烟花来庆祝庆祝还是不错的。
唯一麻烦的就是大明宫是木质结构,容易起火。在放烟花的时候,需得让底下的人特意找空旷的地带来放,还得注意着?别让火星子溅到宫殿和树木上。
武皇望着?那片夜空怔怔出?神,直到烟花散尽之后?,她才倏然攥紧了李令月的手。
“说?得好!朕上位这些年,兢兢业业,励精图治。虽说?我大周如今还未达到盛世的标准,不过,在朕与你的努力下,这太平盛世迟早会到来!”
“令月,在许多人眼里,朕登基为帝,不仅是篡位上台,朕以女子之身?为帝,更?是一件惊世骇俗之事。他们一心盼着?朕出?错,好以此?为由?攻讦朕。朕偏要让所有人看看,朕不比任何人差!女子兴许体力不如男子,但并非天生就比男子蠢笨!朕要与你亲手缔造一个盛世,让后?世之人一想到这个时期,便想起朕与你!”
作为当今唯一的女皇,武皇虽手段能力样样不缺,可她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盯着?。但凡她行将踏错,就会被人抓住把柄,大加指责。
这些年,武皇看似过得肆意妄为,实?则一直对自?己要求极高。
寻常皇帝能犯的错,她不能轻易去犯。唯有她立下远超寻常皇帝的功劳,才能得到相?对公正的评价。
在这一刻,武皇丝毫没有遮掩自?己的情绪,她的情绪,自?然也触动了李令月的心绪。
李令月回握住武皇的手:“这是自?然!我的阿娘定能心想事成!”
李令月说?这话,并不是在宽慰武皇。大周武德充沛,经济繁盛,这些年,大周的人口数量也在年年攀升。
只要这种?势头能够一直维持下去,大周进入到盛世,也只是时间问题罢了。她们所期盼的盛世,绝对会比历史上的“开元盛世”更?早到来。
对于李令月而言,难的不是如何开创一个盛世,而是在盛世出?现之后?,如何将这盛世尽可能延长。一时的鲜花着?锦,终究不及松柏长青。她虽不指望大唐能够千秋万代,却?也盼着?黑暗的日子少一些,绚烂的日子多一些。
她同样盼着?,后?世之人在提及她的大唐之时,能多几分骄傲与认同,少几分唾弃与嫌恶。
……
当李令月将武皇扶回她的寝殿时,武皇已经彻底醉了。
只见武皇神色茫然。这时候的她,已醉得不省人事,却?保留着?最基本的警惕心。
李令月想要找人来伺候武皇更?衣,却?被武皇给?挥开了。此?时,唯有李令月和上官婉儿,能够靠近武皇。
李令月与上官婉儿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出?了淡淡的无?奈之情。
“哎,没法子,今儿个就让我们来伺候阿娘一回吧!婉儿,你说?呢?”
“圣人既然需要婉儿,婉儿自?当从命。圣人,来,伸手,臣要替您更?衣了。”上官婉儿用哄小孩的声音哄着?武皇。
本以为要费一番功夫,才能把事情做成。谁料醉酒之后?的武皇,竟“老实?”得很,让伸手便伸手,让抬腿便抬腿。
李令月和上官婉儿见状,松了口气。
很快,醒酒汤熬好了,上官婉儿亲自?端了进来。她刚准备喂给?武皇,却?发现武皇头一歪,已经睡着?了。
上官婉儿正犹豫着?该不该唤醒武皇,就见李令月主动请缨道:“我来吧!”
李令月是武皇爱女,就算武皇被吵醒了会生气,也不会拿她怎么着?。
“阿娘,阿娘……”李令月轻轻推了推武皇,见武皇没有反应,不由?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武皇在睡梦中?,只觉得有人一直在自?己耳边嗡嗡嗡,叨扰得自?己片刻不得安宁。她不由?怒斥道:“是谁胆敢打扰朕休息?还不快给?朕拉出?去杖责!”
喊完这句话后?,武皇终于醒了。只见李令月坐在她的床头,一言难尽地看着?她。
“是我,阿娘难不成也要拉我出?去打板子吗?”
“令月……”这会儿,武皇也不说?什么杖责的事情了,她只是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爱女:“为何不让朕歇息?”
不知是不是李令月的错觉,她竟从武皇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丝委屈。
原来,醉酒的阿娘竟然这般有意思?啊!
李令月一面在心中?感慨着?,一面将醒酒汤递到了武皇的唇边:“阿娘先将这醒酒汤喝了再睡,否则仔细明儿个起来头疼。来,阿娘张嘴,啊——”
等她将这醒酒汤给?武皇喂完,武皇似乎当真清醒了一些,只见她神色不善地道:“你把你娘当成幼童来哄了吗?”
在李令月心中?,醉酒的武皇与幼童也没什么区别。不过,话当然不能这么说?。
“我只是想让阿娘快些喝完醒酒汤,好好休息罢了。阿娘,你快睡吧,我和婉儿就先离开了,外头有人守着?呢,你要是有什么需要,随时唤人就是。”
第二日,李令月还在琢磨着?武皇会不会找她算账呢,结果就发现,武皇已经不大记得昨晚上发生的事了。
李令月冲着?武皇直摇头:“阿娘,你这酒量不行啊。看来日后?,你还是少饮酒为妙,否则,真要喝酒误事了!”
她话音刚落,身?上就挨了武皇一巴掌:“说?得好像你酒量很好似的,轮得到你来嘲笑朕么?”
“我那可不是嘲笑,我那是就事论事!阿娘,你怎么还来呢?打一下就够了,再来我可就要躲了!”
这时,李晏和李清恰好进来给?武皇请安。
他们眼见着?平日里端庄威严的武皇与他们的阿娘闹得鸡飞狗跳的样子,不由?有些傻眼。
这这这、这还是他们认识的阿婆吗?这还是他们认识的阿娘吗?
他们一定是没睡醒,还在做白日梦呢!
李晏和李清闭上了眼睛。
等他们再度睁开眼睛时,发现武皇与李令月果然恢复了平日里的正常状态。
他们不由?松了口气。他们果然还是更?习惯画风正常的阿婆。
至于阿娘?他们与她相?处的也不多,说?不太清楚。兴许阿娘的画风本来就不怎么正常吧。
要不然,怎么阿娘一回来,就将阿婆的画风也带得不正常起来了呢?
“免礼,昨儿个朕与令月忙着?操持献虏仪式,没顾得上你们。你们在席间可有什么想法?”
作为未来的继承人,即使李晏和李清年纪尚小,像昨天那种?场合,他们也是要出?席的。
“唔……大食人,很怪。”李清歪着?脑袋想了一阵:“他们虽然被抓了,但眼神还是很凶。阿娘,为什么他们输了,还是这么凶啊?”
“清儿觉得呢。如果晏儿赢了你,在你面前狠狠嘲讽你,你会不会对他服输?”
“当然不会!”李清挥舞着?小拳头,虎视眈眈地盯着?李晏:“我要是输了,我下一回肯定要加倍赢回来!”
李晏若有所思?:“所以,这就是原因吗?尽管这次大食输给?了我们,但他们下次还想着?赢回来……”
李令月见两个孩子陷入了思?索之中?,并未打扰他们。
无?论是武皇还是她,在教导两个孩子时,多以引导为主。
她们不会给?他们一个“标准答案”,而很多事情,也没有“标准答案”。
“阿娘,大食是我们的敌人吗?”回过神来的李晏又提出?了新的问题:“有很多国家来大周朝拜阿婆,并向阿婆俯首称臣,这些国家对我大周来说?,是‘自?己人’吗?”
李令月摸了摸李晏的头:“大食并不是我大周的敌人,但这一次,他们确实?站在了与我大周敌对的立场上。至于那些来我大周朝拜的小国国君,他们现在对我大周来说?,的确是‘自?己人’。可他们毕竟与我们是不同的国家,往后?,也难保他们会不会因为自?身?的利益,而选择站在我们的对立面。”
“好复杂呀……”李清皱着?一张小脸说?道:“跟我们好的那些国家,就不能一直跟我们好下去吗?”
“傻孩子,许多小国选择依附我大周,是因为它?们弱小而我大周强盛。大食选择站在我大周的对立面,则是因为我们同样强盛,我们都在对外扩张势力,自?然会有利益上的争端。可国之兴衰常有变化,我们与其他国家的关系,自?然也不是一成不变的,你们明白吗?”
李清想了一会儿:“有点?明白,又有点?不明白。”
李令月摸了摸她的小脑袋:“不明白不要紧,慢慢儿想,多用眼睛去看。往后?,你自?然就明白了。”
两个孩子提出?的一些问题十分稚嫩,但武皇和李令月对他们提出?的每一个问题,都做出?了认真的解答。
李晏和李清在自?家阿婆、阿娘这里学到了很多东西,直到上课时间到了,他们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了武皇这里。
在离开之前,李清嘀咕道:“就不能由?阿婆和阿娘来为我们上课吗?阿婆和阿娘讲的东西,可比那些夫子们讲的东西有意思?多了!”
“笨啦!阿婆和阿娘有很多事要忙,怎么可能什么课都让她们来给?我们上呢?”
“也是。”李清一听这话,就蔫儿了。
李令月道:“这只是原因之一。你们需要适应不同人的授课方式,不能所有课程都等着?阿婆和阿娘来教你们。清儿,你是不是有讨厌的老师?”
“没错!有个老古板,因为我是女孩子,就处处对我和兄长区别对待。明明阿婆和阿娘都说?了,我和兄长是一样的,就那个老古板话多!”李清重重地点?了点?头:“我一看到他就烦,根本不想听他讲课!”
武皇和李令月闻言,神色都冷了下来。
李令月问道:“他是怎么‘区别对待’的?莫非,他没有好好教导你?”
“那倒不是。该教的课,他都是一样教。不过,他平时对李济桓特别严格,对我却?总是一副得过且过的样子。还有,他好像总觉得我比李济桓笨……他虽然没有明说?,但他的眼神就是这个意思?!”
如果是在现代,作为家长的李令月听到自?己的孩子被区别对待了,肯定直接杀过去找学校沟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