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晏央
第一次正?式求婚就遭到了?毫不留情的拒绝,嬴政的心情显然不是?很美妙。
可他还是?按捺住心中的情绪,尽量心平气和地与李令月进行交流。
嬴政可以不顾及旁人的想法,却不能不顾及李令月的想法。不仅因为对方身份尊贵,不容轻贱,更因为他知道,他留不住她。
眼下?,李令月已经有了?与嬴政分?手的想法,若嬴政一味强硬,只会将她越推越远。
“那,我们还是?按照原来的模式相处?”李令月试探着问?道。
“若我说,我不在意你能否长久留在大?秦,你可愿做我的王后?”嬴政不答反问?。
李令月摇了?摇头:“陛下?应该明白,王后的身份,除了?代?表陛下?的妻子之外,同样也代?表着一份责任。我既明知自己担不起这样的责任,又怎能随口答应陛下??”
“你不是?曾与我说过,你很赞同‘在其位,谋其政’这种说法吗?”
这还是?李令月率军入秦不久,她与嬴政谈论战国名士频频跳槽现象时,说过的话。
“既如此,你不需要一直对秦国尽责,只要你驻留在秦国的这段时间,能够尽到作?为王后的责任,便足够了?。我虽不知你为何会这般热衷于帮我建设大?秦,但不可否认的是?,若你成为我秦国的王后,你想做什么,会更加便利。”
嬴政原本以为,李令月是?过于在意他,爱屋及乌之下?,才对大?秦诸事这般上心。
可如今,他看着面前冷静对他提出分?手的李令月,再?也无法自欺欺人。
过去被嬴政忽视的诸多?细节,重新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他意识到,李令月对大?秦的建设与统一之事这般上心,绝不仅仅是?因为替大?秦的黔首着想,又或者?是?替他着想,她本人定?然也能从这件事中获得好处。
李令月时不时能拿出一些神奇的东西来,她本人甚至在生死攸关之际,可以带着大?军前往异界……兴许,这才是?她这般关心秦国发展的原因。
嬴政心知,他与李令月都是?理性大?于感性之人。
他不会仅仅因为喜欢李令月,便在一时冲动之下?立李令月为后。
李令月也同样不会因为嬴政说几句感人肺腑的话,便热血上涌,答应做秦国的王后。
想要说服李令月,他必须摆事实讲道理,以利诱之,以情动之。
不管李令月为何而强秦,在这方面,他们的利益是?一致的。
“陛下?你当真愿意放权给我?不怕我把?你的大?秦搞得乱七八糟吗?”李令月试探着问?道。
“自然。我若对你心存疑虑,便不会以王后之位相托,你尽可按照自己的意愿施为。”
在李令月思考的过程中,嬴政神色平静,垂在身侧的手却悄然攥紧。
没让他等待多?久,李令月便开口道:“既然阿政你这般诚挚,我若再?一味推拒,便不大?像话了?。”
“我答应做你的王后,直至我离开此地为止。”
“你既与我开诚布公了?,我便也与你透个底吧。秦国发展得越好,统一六国的进展越快,黔首们日子过得越好,我归家之日便越是?指日可待。”
李令月道:“我不会为了?秦国而延缓归唐的步伐,但我在离开之前,会尽可能做一切我能做的。”
她笃定?,嬴政不是?那种感情用?事的人,不会为了?阻挠她归家,便故意延缓秦国的发展进程。所以,她没什么不敢告诉嬴政的。
“兴许,我会不告而别,陛下?。若有朝一日,你发现我突然失踪了?,不必派人来寻我。”
“……好。”
话是?这么说,嬴政却远远不像他表现出来的这般洒脱。
他面无表情地抚摩着身后的剑,心中暗自琢磨着,该如何阻止李令月不告而别。
李令月若只是?一个人,想要悄无声息地离开,很是?容易,可她身后毕竟有十万大?军。这十万人如今散布在各处,参与秦国的建设。
这些人是李令月带来的,她必然不可能撇下?这些人,自己独自离开。
嬴政决定?,派人多?多?留意着十万人的动向。如此一来,只要这十万人汇聚到某处,他便会第一时间接到奏报。
他不会给李令月不告而别的机会。
嬴政的想法很好,只是?,这时的他还未曾料到,许多事情并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对了?阿政,你要让我做你的王后,对外你准备给我安排个什么身份?”
虽说现在秦国的重要官员都知道李令月的真实身份了?,但总不能直接对外宣布她是?后世之人吧?
李令月率军在邯郸与蓟城打响了?名声,她入秦以来,她与她麾下?的军队一直是?山东六国关注的重点。
尤其是?她“回”到咸阳之后,似乎得到了?秦王的亲自招待,秦王还将原本封给弟弟嬴成蟜的封地长安转封给了?她,有心人自然对她更为关注。
人多?口杂,秦国方面当然也没指望能够将有关她的消息捂得严严实实,不透露一丁点儿出去。但他们懂得用?虚实结合的方法,来打消山东六国的疑心。
只要他们让山东六国的探子觉得自己打探到的消息太过离谱,六国的国君就会宁愿相信李令月是?陇西李氏之人,也不会相信她是?后世之人。
至于黔首们,比起李令月是?后世之人这种说法,他们怕是?更愿意相信李令月是?仙人转世。
“你不是?说,你是?出自陇西李氏吗?如今,李崇、李瑶、李信祖孙三人都在我秦国境内,又何须我来为你安排什么身份?”
嬴政想了?想,道:“你就做李瑶的堂妹,李信的隔房堂姑吧。”
“他们可是?我的老祖宗哎,你怎么还让我做李信的长辈呢?”李令月瞪大?了?眼。
她看了?看嬴政的脸色,旋即抿唇一笑:“我看,你想在辈分?上占李信的便宜才是?真的吧?你说老实话,你与我在一起之后,有没有纠结过你跟李信的辈分?问?题?”
嬴政:“……”
他只犹豫了?一秒,就被李令月给捕捉到了?。
于是?,李令月笑得更肆意了?。
“令月!”
带着些恼怒意味的声音从耳边传来,李令月立马道:“好了?好了?,我不笑了?。”
嬴政生怕李令月再?说出什么打趣他的话,一锤定?音道:“你既不愿做李信的堂姑,那你便做他的妹妹吧。”
“可以。”李令月想了?想,又道:“对了?,婚礼什么的就直接省了?吧。”
在嬴政不善的目光下?,李令月的声音渐渐变小:“我这不是?……怕麻烦么?你也知道,我不在乎形式,但我好歹是?大?唐储君。你若让我按照秦王娶后的形式来置办婚礼,那我肯定?不能答应。”
有些事,要么就干脆省去,若是?一切按照旧例来,样样都要讲究形式,那可就有的好掰扯了?。
比方说,这婚礼究竟是?按照秦国的习俗来置办,还是?按照大?唐的习俗来置办呢?
再?比方说,大?婚之后,她成了?秦国的王后,那嬴政算不算是?她的皇夫呢?
李令月越想,便越觉得头疼。
她当初在招惹嬴政的时候,可完全没有考虑过会有今日啊。
李令月觑了?嬴政一眼:“要不,我们还是?算了?吧……”
也别举办什么婚礼了?,也别立什么王后了?。
以情人的身份相处,多?省心呐!
她的话音刚落,就被嬴政堵住了?唇。
许久之后,嬴政才撩起她耳边垂落的发丝,凑到她耳边咬牙切齿地道:“不要再?让寡人听到‘算了?’这两个字!这已经是?你今日第二次说这句话了?!”
“婚礼的事,由我来负责解决,你只需等着我来接你。”
李令月见?他都气成这样了?,哪里还敢再?招惹他?
她点了?点头,看上去要多?纯良有多?纯良:“好,听你的,都听你的。对了?,我大?唐的衮冕服是?大?婚,加冠及拜谒太庙之时才穿的,可拿来做婚服。”
说起来,那件摆在李令月“衣帽间”中的衮冕服,至今她还没穿过一次呢。
另外几件公服、弁服她倒是?上过几回身,不过穿得也很少。
毕竟要干活,穿着不大?方便。
再?说了?,这里又没有言官随时盯着她,准备给她记上一笔。她当然是?怎么舒服怎么来咯!
嬴政显然也对她那套衮冕服有几分?印象:“我记得,你有一顶白玉冕冠。”
“是?啊,那顶冕冠可重了?。”李令月一想起冕冠上垂下?的九串白玉旒珠,就不由缩了?缩脖子。
她只在被立为太女?之时穿戴过一次,便对那顶冕旒印象深刻。
李令月看向嬴政的目光中带了?些敬畏之色:“幸好我只有极偶尔的时候,才需要佩戴冕旒。若是?像陛下?你一样,连上朝之时都得戴着,那也太累人了?!不过,陛下?你带着冕冠的样子,还挺好看的!”
尽管得了?李令月的夸赞,嬴政的心情却不怎么美丽。
“迟早有一日,寡人要废了?衮冕服!”
那么死沉死沉的冕冠,当他喜欢戴吗?
“那我可得趁着陛下?你没废黜冕冠之前,多?看你戴戴它!”
说着,李令月笑嘻嘻地凑到了?嬴政跟前,隔着旒珠端详他的脸。
嬴政一直都知道,李令月颇喜欢他的容颜,第一次见?面就夸他“美姿容”。只是?,他一直想不明白,隔着旒珠看他的脸,难不成会比摘了?冕旒直接看,更好看吗?
李令月听了?嬴政的话之后,对着他摇了?摇头:“你不懂,就是?要这样半遮半掩的,才有味道啊。这就跟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美一个道理。有时,朦胧些,会更美好。”
嬴政:“……”好吧,看样子,这冕旒一时半会儿还废不得。
要不,日后让制作?冕旒的匠人想法子在材料上下?下?功夫,争取在不改变冕旒外面的情况下?,减轻冕旒的重量?
……
秦王大?婚,自然是?一件大?事。
当嬴政将消息放出的时候,六国王室纷纷开始筹备贺礼,准备向秦王道贺。
与此同时,许多?人都在打探秦王后究竟是?何许人也。
秦国既多?了?一个主人,那日后,六国使臣送礼之时,自然也就多?了?一个对象。
华阳太后与夏太后与秦王毕竟隔了?一辈,对秦王的影响力有限,若是?这位新王后得秦王宠信,六国使臣指不定?能请她帮忙吹吹枕边风呢。
当六国国君与勋贵得知,秦王新后,便是?当初那个在燕赵之地肆意横行的女?将时,他们不由因秦王独特的口味而惊诧。
厉害的将领固然值得他们看重,但回到后院,他们还是?更喜欢娇滴滴的美人。
像李氏女?那种上战场手刃过不少人的女?子,也不知秦王是?有多?大?胆,居然刚将她放在身边。难道,秦王晚间不会做噩梦吗?
如今秦国在诸国之间地位超然,六国国君自然不敢怠慢秦王的婚事。
他们中的一些人甚至开始认真地考虑要不要去咸阳观礼,顺带着向秦国展示臣服之心。
但因为秦王政不愿意自己的婚礼被无关紧要之人搅合,便派人透了?些口风给六国国君身边的宠臣。
这些宠臣会意地向自家王上提及楚怀王被秦昭襄王扣留在秦国的旧事。这下?子,原本有些想法的六国君王,也不敢去冒这个险了?。
罢了?罢了?,还是?自己的小命要紧。大?不了?,将送去的礼加重几分?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