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林绵绵
章韵宜:“……”
她根本不记得自己十七岁的经期是什么时候。
整整十年了啊。
所以见戴佳因为她随口找的借口而上心的模样,她赶忙解释道:“也不一定,我也不记得了。”
“真马虎。”戴佳却断定章韵宜就是想喝冰的,不过嘴巴动了动,还是没有再开口阻拦,因为她想起来上个月她大姨妈来的时候,天气太热也没忍住偷吃了一根冰棍。
她妈跟她说,少吃点冰的,否则以后不孕不育。
她偷偷在心里反驳,不孕不育算了,无所谓。
“行,你喝冰的?”
“嗯!”她都想告诉戴佳,十年后早上她都是要喝冰咖啡的狠人,店里的咖啡,大半杯都是冰块,现在冷柜里的饮料算得了什么,而且今天第一二节课都是数学,不喝冰的,人活不下去。
陈阔抬眸,轻描淡写地看了过来,目光并没有在谁身上停留,另一个男生也买好了,一行人往收银处走去。陈阔在最前面,他拿出钱包,掏了张二十递过去,又拿过找回来的零钱放回。
“班长,谢了!”四人走出小超市,男生说道。
陈阔嗯了声,抬手,很轻松地拧开瓶盖,仰头露出喉结,滚动几下,一口气就喝了半瓶。
“班长,谢了呀。”
章韵宜朝他走近了两步,她也顺着戴佳的话,冲他一笑,说道:“下次我们请。”
跟隔壁班的热心肠班长不同,陈阔在班上话都不多,除了班委以外,也没见他跟谁特别好。高一文理分科时,班主任看他是第一名,直接就点了他当班长,仿佛是不成文的规定。如果不是成绩太过优异,恐怕他的存在感还没有别的课代表强。
陈阔只当是客气,不会当真,自然不会说“不用”。
他看了章韵宜一眼,点了点头,显然没有跟他们闲聊的兴致,重新盖紧瓶盖,“我先走了。”
章韵宜连忙道:“慢走。”
这话一出,陈阔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倒是戴佳在他跟另一个男生走远以后,悄声道:“你最好不是要找班长签假条,他这个人吧,铁面无私。”
章韵宜茫然了一会儿,明白过来戴佳说的是什么意思后无语了。
班长肯定不能挂职,在一个班里得有实权,比如,在班主任不在的情况下,他可以批并不过分的假条,当然仅限于校内,比如,每周的值日表他来安排,又比如,班主任给了他一个本子,被同学们戏称为“生死簿”,谁要是在课堂上闹事,或者迟到早退,班长也是可以记录在册的。
陈阔当班长大家没意见,因为他不是那种特别事儿的人,比如生死簿,上面也没几个人的名字,那几个是严重扰乱了课堂上的秩序,把单科老师气得血压飙升了才会被他记下。
章韵宜:“……”
她谄媚到这个程度了吗??
的确,高二的时候她是偶尔会找陈阔批假条啦,但她是有原因的,体育课实在不想绕着操场跑步嘛!
都高三了,她是不会太胡闹的,虽然她有预感,今天晚上的晚自习她会呵欠连天。
“好吧。”她没跟戴佳辩解,谁叫她有“前科”。
两人拿着饮料往回走,早自习跟第一节课有四十分钟的休息时间,让学生吃早饭,这个时候广播站也没歇着,除了特别的日子,其他时候校领导也不怎么管,学生们还可以去广播站点歌。
早上跟晚自习前的时间段,校园里都流淌着流行歌曲的旋律。
有好朋友手牵着手围着教学楼散步,有人打球,置身于这般青葱的氛围内,章韵宜也被感染,唇角翘起。凡事要往好的方面想,当学生也不是完全没好处,虽然内心深处她并不觉得十七岁比二十七岁好,但至少不用面对父母催婚的压力了!
她也不知道二十七岁没结婚招谁惹谁了,总之,太潇洒的模样可能很碍眼。
其实她跟前任分手也是因为这件事。
一开始她很喜欢他,长相身材都长在她的审美点上,然而恋爱三个月后,索然无味,这个男人居然向她求婚,迫切地想要进入婚姻。三个月而已,又不是一生只有一次的真爱,她连他究竟是什么人都不清楚,更不确定彼此性格是否合适就贸然结婚,疯了吧?
章韵宜仰头,深深地呼吸了几下。
真好,那些烦人的话,至少十年内是听不到了。
笑容在迈进教室的那一刻逐渐消失,章韵宜垂着头,回了自己的座位,看了眼时间,离第一节课还有八分钟,她可以暂时放空一下自我,拧开瓶盖,喝了口冰的,心情总算没有那么糟糕,想看书又头疼,于是百无聊赖地打量着班上的同学。
一个班四十二个学生,教室里也闹哄哄的,她心里升起一种隐秘的快乐,除了完全不熟的同学,至少有一半她还是简单知道他们的未来,只可惜没法跟人说,在高三这个节骨眼上,说这些有的没的会被送到老师那儿去,老师也不会相信她是重生的,只会以为她被高三的压力逼疯了。
“看什么呢?”同桌徐诗诗过来,往她桌上丢了一包栗米条,“手机没电啦?”
章韵宜身体条件反射,飞快接过栗米条,撕开包装,“……对,你提醒我了,我要调成静音。”
看似十年前好像年代久远,但这时候该有的都有,比如手机,班上大部分都有,毕竟住校,老师也是睁只眼闭只眼,如果作死在上课时玩,运气不好被躲在外面暗中观察的老师跟巡逻主任抓包,那就完了,没收手机是其次,还要请家长。
现在也是智能机,不过内存像素比不上十年后。
“那你打坐呢。”徐诗诗也唉声叹气坐了下来。
“想到两节数学课……”章韵宜抿了抿唇,“这日子真过不下去了!”
“你没看下午的课?”徐诗诗恶魔低语,“下午两节生物,两节物理,听说晚自习还要测试。”
章韵宜差点哇的一声哭出来。
这种苦她吃不了啊,她宁愿回到自己的工位加班!
徐诗诗跟她是难姐难妹,两人在班上成绩算是中上游,这个位置很尴尬,因为波动最大的就是她们这群人,名列前茅的,跟垫底的几乎都纹丝不动。
栗米条都吃不下去了,章韵宜转身往后桌一放。
后桌的男生咧嘴接过,大口大口地嚼,“谢一姐赏赐。”
章韵宜拿出数学试卷跟课本,看题目看得眼晕,只好转移视线,去看班上的小可爱们,目光轻挪,定格在了陈阔身上,专注地瞧着,突然想起了一件很让人心塞的事,十号发工资,她九号重生的……
怎么不晚几天再回到过去呢。
哎!
不,还是放过她,让她眨眨眼回去吧!
陈阔解题的时候专心致志,两耳不闻窗外事,但当他放下笔时,他敏锐地察觉到有一道目光黏在了他身上。
他转过头来,随意看了看,没跟什么人的眼睛对上。
收回眼神,不经意地瞥见隔着几张课桌的章韵宜,很难不注意到她,因为她正坐在课桌前,闭着眼睛,双手合十不知道在祈祷什么,很虔诚的模样。
第4章
章韵宜的确是在向各路神佛祈祷,但完全没有用,伴随着上课铃声响起,数学老师将一摞试卷夹在胳膊下,另一只手拿着杯子,一边清嗓子一边走了进来,如鹰般的目光扫过教室里懒散的学生,严厉道:“上课!”
“老师好。”
一教室的学生,起码有一半是活人微死状态,喊出来的话都有气无力的。
数学老师布置了不少试卷,今天是来讲题。
章韵宜一会儿看试卷,一会儿抬头看老师,云里雾里,听天书不过如此。身体反应很迅速,每当快跟老师对视了,如同动物般的本能令她立刻低头。
她很想跟着老师的思路走,但上一道题还没听明白是怎么回事,又跳转到下一道题。
一节课四十五分钟……
章韵宜心想,她错了,她真的错了。之前每回组里开会时,她都觉得好痛苦,但她至少可以闭上耳朵,现在她得逼着自己打开耳朵。
这是她一生中最漫长的四十五分钟。
她将用一生来治愈。
下课铃好似天籁之音,她原地复活,用手肘撞了撞徐诗诗,小声问:“你都听懂啦?”
徐诗诗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全都能听懂我还会跟你同桌吗?”
章韵宜:“……”
班主任也不搞互帮这一套,排座位都是按成绩表来,都高三了,学霸又不是普度众生的菩萨,自己的功课都顾不上,怎么可能帮其他同学。他们一个学期排一次座位,章韵宜跟徐诗诗总是很难分开,要么同桌,要么前后桌,从不曾分离。
徐诗诗看章韵宜一张脸堪比苦瓜,打趣道:“怎么啦,打算洗心革面?”
章韵宜恨死老天了,就算让她重生,能不能选择回到高考结束的那一天,干嘛这样折磨她!
她咬咬牙,“我去洗把脸。”
不行,要是高考成绩稀烂,别说她爸妈要提刀砍了她,她自己都受不了。
她起身,一脸沉重地往外走去,从今天开始,从此刻开始,她每节课都要去洗冷水脸,以此来恢复神志。她决定了,最多最多给自己一个月的时间,让智商重回高三,否则再这样下去,她迟早要完。
在她冲出教室后,后桌的男生沈明睿打盹问道:“一姐这是受什么刺激了?”
徐诗诗耸肩,“我们美女的事你少管。”
但章韵宜这样的精神状态在高三生中并不罕见,还有人做选择题,写满一张草稿纸,自信满满地要答题,结果一看四个选项没一个对得上,崩溃得大喊“子啊你把我带走吧!”……
章韵宜完全循着记忆来到洗手间,来来往往的人不少。后来的那些年里偶尔跟朋友聊起学生时代也很惊讶,明明课后只有十分钟,但总觉得那十分钟里可以做好多好多的事。
在一群乐呵呵的学生中,她仿佛一抹幽魂,来到洗手间,她站在水池边,拧开水龙头洗脸,额前的头发都被打湿。
“章韵宜!”
有个人过来洗手,惊喜地喊了她一声。
章韵宜侧头,勉强笑道:“好巧啊。”
这人叫何诺,高一上学期还没分科时,她们一个班,军训还住同个寝室,有段时间关系特别亲近,但分科以后不在一个班,来往少了,可见了面还是会高高兴兴聊天。
“你一个人呀?”何诺问。
“有点闷,洗个脸。”
何诺是文科班的。章韵宜那会儿也特别纠结,不知道究竟是选文还是选理,她不算偏科,每科都很稳,她爸妈也不敢随便拿主意,特意来了学校找到当时的班主任商量。
老师们都很负责,班主任翻了翻她几次月考的成绩,建议她读理科。
在章韵宜看来,都是一刀,没区别。
“天气是蛮热的。”何诺的手背上也有记笔记蹭上的油墨,“你不知道我们班男生臭死了,我要在鼻子下涂清凉油才能顺畅呼吸!”
清凉油?
章韵宜来了精神,“很提神吗?”
“冲鼻子,但比汗臭味好闻多了!”何诺抱怨着,“真怀疑男生都不洗澡,脏得要命。”
章韵宜笑,“你跟他们讲啊。”
“他们说这是男人味。”何诺很夸张地做呕吐状。
那章韵宜就没办法了。她喜欢的男生也都是爱运动的,但不知道是为了在她面前保持好的形象还是本身就爱干净,每回见她都清清爽爽的,她的审美很专一,喜欢头脑简单一点的笨蛋,个高腿长,乐天幽默,直来直往。
她那毒舌的表姐锐评,总结为两个字,草包,扩展开来,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憨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