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林绵绵
陈阔正在研究他吃的药,突然听到她的名字愣了下,那一排排比蚂蚁还小的医嘱也看不进去了,他轻咳一声,“你们在哪碰上的。”
“还能是哪?学校呗。”
“学校哪里。”
费世杰啧了一声,“你查户口呢,学校超市,我准备接点热水,正好碰到她跟戴佳在那泡奶茶。”
“没跟她聊考试吧?”
自从那天晚上听她说学习压力大不开心以后,陈阔对这件事就很上心了。
要不是还夹着体温计,费世杰真想将枕头朝他砸过去,“你爹我英语考得稀烂,也没见你关心一句,你还是人吗?”
陈阔不甚在意,“你考得烂很正常。”
费世杰:“……”
“别跟她聊考试。”陈阔说,“有些事你不知道,反正以后注意点。”
“什么事?”
“你没必要知道的事。”
费世杰气笑了,“赶紧滚蛋,约你的会去吧。”
“还早。”
他们之前约的是一点半在博物馆门口碰面,整个馆细致地逛下来可能要三个多小时,五点闭馆,还能在外面吃顿晚饭。昨晚他发消息再次确定了碰面时间,她回了“好”。
“昨天还聊了什么。”
陈阔注意着时间,见差不多了,让费世杰将体温计拿出来后,又很突兀地问了这个问题。
费世杰昨天一天都晕乎乎的,连考试时的英语作文都不记得胡诌了些什么。
可他哥们很关心细节,那能怎么办呢,脑细胞全死完了也得想起来。
“哦哦,要不是你问,我都差点忘记了!”
费世杰手捧着热可可,人也活过来了,对在看体温计的陈阔挤眉弄眼,“昨天她跟戴佳都很关心我,我感激涕零嘛,就开了个玩笑,喊了她嫂子。”
陈阔前一秒还在为他已经退烧而感到放松。
下一秒听到这句话差点没回过神来,来不及为“嫂子”这个称呼晃神,他缓缓地垂下手臂,平静地将体温计放好,既然都不是病号了,那么也就没必要手软。
“哎哎哎,干嘛——”
费世杰都快被他打懵了,“靠!!”
陈阔抢不过被他死死护着的热可可,但也有治他的法子,飞快地在书架上扫一圈,精准无误找到了一本很厚的词典,在费世杰瞠目结舌中,抬手抽了出来,翻了翻,全都是这胖子藏起来的钱,一百的,五十的,藏得很好。
“你干什么!”费世杰大惊失色,“我的钱!”
“说清楚,不然我都拿走花了。”
陈阔的心也七上八下,拳头很硬,很想把口无遮拦的人揍一顿,可在此之前,他最想知道的是她的反应。
在他的逼问下,费世杰没好气地说:“她就是有点惊讶,也没说什么,还笑了。”
陈阔眼皮在跳。
趁着他短暂分心的时候,费世杰及时抓住机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那本词典抢了回来,死死地抱在怀里。
然而抢回词典,热可可又被夺走。
陈阔忍着火气:“你该喝的是哑药。”
他冷脸走出房间。
没走出几步又转回来,气得一把将费世杰的头发薅得跟鸡窝似的。
…
一点二十分,陈阔就在博物馆门口等着了。
他外型出色,站在那儿,时不时就会吸引一些人的注意,回头率更是不低,几个女生经过他身边后还在小声嘀咕,主要是讨论他是不是在等女朋友。
正方反方各持不同观点。
这场讨论不到两分钟就有了结果。
章韵宜跟戴佳不是踩着点来的,一眼就看到了等候在门口广场上的陈阔,他太显眼,穿着黑色羽绒服,个子又高,跟地标似的。
陈阔同样也看到了她们,准确地说,是看到了章韵宜,她太显眼。
想起费世杰说的事,他迟疑了一瞬,意识还未做出决定,腿已经着急地迈了出去,大步向她靠近。
几个女生仍然有意无意地望着这边,倒不是看帅哥,而是想要让话题有一个完美的收尾。
“怎么是两个美女,那谁是他的女朋友?”
“还用猜……”扎马尾的女生眯了眯眼,“肯定是穿白色羽绒服的小美女啦。”
确实不用猜。
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他走过去后,视线就没从章韵宜身上挪开过一秒,也下意识地走在她的身侧,“你们怎么过来的?”
章韵宜刚想回答,抿了抿唇,忍着没说话。
她现在浑身不自在,用她上辈子大学室友的话就是刺挠、不得劲。
戴佳体贴地回道:“我坐地铁,章韵宜坐公交车,班长你呢?”
她昨天晚上想了很久,今天章韵宜是想让她尽快开心起来,走出阴影,那么,她作为好朋友也有任务,她要站岗,绝不让气氛尴尬凝滞,这是她的使命。
“公交转地铁。”陈阔垂下眼眸,目光落在那白色的衣服上。
戴佳也很为难,她绞尽脑汁地在找话题,但她真的不擅长,只能干巴巴问道:“那……你吃过饭了吗?”
陈阔嗯了声,便没了下文。
他很沉默,话少,这就是章韵宜刚重生时对他的印象,他一开始对她也是这样。除了他的好朋友,他对旁人并不热络。
三人排队拿证件进馆。
章韵宜排在陈阔身后,不经意瞥见他身份证上的照片,就只是一眼,但她被他僵硬的表情逗笑,扑哧一声,想止住笑声都来不及,他已经回头看向她,见她笑了,他的肩膀不再紧绷着。
目睹这一幕的戴佳眼睛装忙。
“笑什么。”他不是质问,神情轻松地跟她搭话。
章韵宜心下懊恼,“没笑啊。”
陈阔猜得到原因,等她过闸后,他从口袋搜出身份证,“想看吗?”
不想!!
但章韵宜是不会让他下不来台的,她还是伸手接过,本来想意思意思看一眼还给他,但这一眼时间有点长,她发现这是他十六岁时办的,比起现在还要青涩。
她将证件还给他,是一种习惯,夸赞:“拍得很好啦。”
陈阔失笑,跟她并肩,“那天没穿深色衣服,还是跟我爸换的。”
“你原本穿的是什么?”
“校服。”
“叔叔穿了你的校服?”
陈阔点头:“当然,不然他只能光着了。”
章韵宜想象着那个画面,忍俊不禁。
戴佳跟了上来,挽着章韵宜的手臂,静静地听他们聊天,今天大概没有她的用武之地,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江州的博物馆很大,分为好几个馆。
让章韵宜意外的是,陈阔似乎提前做好了功课,对馆内展示的一些文物背后的故事有简单的了解,他声音偏低沉,不急不缓,娓娓道来,就连戴佳都听入了神。
这几个小时并不难熬。
他们拿着场馆手册,每一个文物都看了,有种穿越时空的交错感,等五点闭馆出来时,仍然意犹未尽。
冬天昼夜温差大,戴佳打了个多哆嗦,她知道章韵宜今天想跟班长说清楚,于是主动提出她要先回家。
陈阔诧异地看了章韵宜一眼。
他是想过晚上一起吃饭,但在设想中,戴佳会在,毕竟她们一直形影不离。
而现在,她怎么都没有挽留?
“班长,有点冷,你要是不赶时间的话,我们找个地方喝点东西吧?”目送着戴佳离开,章韵宜将羽绒服拉链拉到最上,偏头对上陈阔的注视,她面露迟疑,纠结,最后鼓起勇气,“我有一些话想要跟你说。”
有话要跟他说?
什么话?
陈阔呼吸一顿,“有空。”
第59章
太阳悄然下山。
章韵宜跟陈阔慢慢走着, 离开博物馆范围。除了他们,也有其他游客,这儿算不上偏僻, 但附近商铺也不多,一路上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心里都装着事。
任由误会继续发生,这绝不是章韵宜的行事作风。
她只是在苦恼,该用怎样的方式, 既解释清楚了误会, 又尽可能地减少对他的伤害。
很可惜,她两辈子加起来都没有这样的经验。对于厌倦了的关系, 抽离时她从不拖泥带水,对于并不喜欢的追求者, 她也能做到干脆拒绝, 可陈阔是一个例外。
因为她清楚地知道, 是她主动靠近他的。
如果她像上辈子一样跟他保持距离,他绝不会对她产生同学之外的心思。
他跟过去她遇到过的那些人都不同。
她必须要更慎重对待。
可是真的好难啊。想到这里,她侧过头,悄悄地看了他几眼,他是如此的青涩,满十八岁都没有一个月。
陈阔察觉到她的目光,要是放在平常,他也看向了她,此时此刻, 只能忍着。
那些复杂的情绪在反复拉扯着。